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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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仰望天道

当手指触到嘴唇,才意识到嘴唇已经起皮了。她将手指伸进水壶嘴里,蘸了点水将干裂的嘴唇润了润,感觉好了些。

    约过了十几分钟,忽然看到来时的路下方好像有几个人正在朝她走来。虽然不是很远,但她觉得那几个人与自己的落差也该有一两百米吧。

    索性等他们上来,看看什么情况。

    二十分钟后,三个男的终于到了。发现秦语站在前面看着他们,三个人便走到了秦语跟前,一看才知道是个姑娘,都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她。

    三个人都戴着同样的帽子,背着差不多的背包,扎着裤脚。

    秦语朝他们笑了笑,指着自己刚才歇息的地方说:“三位大哥歇一歇吧。”

    其中一个人马上接过话,说:“再歇会儿吧,太累了!”

    相互介绍后,才知道三人中有两个是堂兄弟,哥哥叫黄庆生,弟弟叫黄图,另一个稍微胖点的是他们的朋友余利民。三个人当中,只有黄图比秦语小一岁。

    三个人是从广东佛山来的,想到拉萨去过春节,来时也走的滇藏线,但比秦语晚出发了一天。

    她心中一喜,看着前面的高山垭口,刚才还真有些发怵,这下好了,可以和她们做个伴。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三人也正愁着路途孤单寂寞,看她又是个漂亮的大姑娘,哪有不欣然接受之理呢?

    只是秦语又说:“可就是你们脚力比我好,我怕跟不上你们,你们比我迟走了两天,这都赶上我了。”

    黄图不好意思地操着广东话说:“秦姐,哪里!是这样的,前天在路上,我们搭了小半天的车。”

    余利民说:“搭车也不舒服,坐在上面风一吹,真有些受不了。还有啊,就这个烂路,那个司机车开得还快,一次在悬崖边一个大拐弯,差点没把我吓死,担心他一不留神,就直接将我们几个送上西天。”

    秦语说:“我也打听了下,说是坐班车安全些。先坚持一段时间,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坐车。”

    四个人开始继续往上走,又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快到山垭口的时候,寒风从山口吹过来,并夹着雪花打在脸上,让人感到刺骨的难受,秦语用双手遮住脸颊。

    “什么鬼气候?你看山下还好好的,太阳还挂在天上,这山口倒下起了雪,这都好几回了。他娘的。”黄图实在有些不解地骂了句。

    就在走上来的途中,几个人都有一些高原反应,尤其是余利民,直喊头疼。

    黄庆生并走并喘着粗气说:“这里的海拔有四五千米,头不疼才怪呢。”说完看了看秦语,并问:“妹妹,你看起来,倒像比我们几个的高原反应要轻点,有什么诀窍吗?”

    她说:“我在云南待了八年,这一路又是从几百米、一千多米到四五千米慢慢走上来的,可能是身体上适应了些。”

    几个人点点头,说秦语的话有道理。

    翻过垭口,公路急剧下降,雪也停了,风也小了很多,几个人稍微加快了脚步。但一时也不敢走快,这一走快了,马上气就跟不上,心里就发慌。

    余利民说:“刚才的雪从哪来的?真是邪门了!”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等到了平坦地带,天色已晚。秦语才打开地图,说离芒康不远了,明天就能到。看到前面有水源,几个人走下公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烧了些开水。

    将水壶装满后,有的拿出泡面,有的将米糊粉倒入缸子里,冲上开水一泡,再将咸菜、肉罐头、火腿肠等吃的东西往地上一摆。几个人围圈而坐,吃了一顿。

    余利民说:“在家里,这狗屎火腿肠看着就恶心,在这地方倒成了宝似的。这几天,我至少瘦了有五斤肉。”

    几个人听了想笑又不敢笑,因为在青藏高原上要是笑呛着了,那可不是小事。

    傍晚时,前面山坳处出现了一个村庄。他们下了公路,虽看着不远,但走起来却不近,快半个小时才进了村子。

    因为这里经常有途经客来投宿,所以村民对黄庆生他们几个人并不感到奇怪。秦语和余利民住在同一家,黄庆生和黄图住在另一个藏民家。

    房子挺大的,秦语被安排跟女主人的女儿住一屋。来时没见家里有多少人,但快吃饭的时候,秦语发现家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大人小孩男男女女加一块有十口,看来是个大家庭。

    吃饭的时候,秦语、余利民和一家人围在一起,三个汉子和女主人热情地招呼秦语他俩吃着东西。五个小孩最大的是个男孩,十二三岁,最小的才两三岁,看来都是女主人生的。

    边吃一家人边说着话,孩子都叫女主人阿妈,叫年龄最长的汉子为阿爸,叫其他两个男人为叔叔。

    吃完饭,余利民在村里溜了一圈回来,他将秦语拉到外面神秘地说:“你知道刚才这一家人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不就是正常的家庭吗,母亲、兄弟加子女。”她说。

    “那你说,那个女的是谁的老婆?那些孩子又是谁的儿子?”他又继续问。

    “肯定是那位大哥的老婆,孩子也肯定都是他的,你没听孩子们都叫他爸,叫其他两个男的叔吗?”她说。

    余利民说:“说你不知道吧,你还不信。这是一个一妻多夫的家庭。那个女的是三个男人的共同老婆,孩子也是他们共同生的,到底谁是他们的爸都说不清楚。”

    经他这么一说,秦语这才恍然大悟,说:“怪不得刚才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只没往这方面想。以前我好像听说过这边有这种情况,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们给遇着了。”

    她继而又跟余利民说:“这事我俩就当不知道,别瞎问也别说漏了嘴,得尊重人家的风俗。”

    余利民点点,说:“这个还用你提醒?”

    第二天中午,几个人来到了芒康,虽说镇子有些规模,比路过的一些小村小镇大了不少。但街上也看不到有多少人在行走,显得荒凉与萧条。最有人气的就算是招待所和小饭馆了,门前停着车,人进进出出的。

    “今晚终于不用睡帐篷了,先美美的吃上一顿。”黄图动作夸张地说完,就率先冲进了一家饭馆,后面的人也都跟了进去。

    坐下来,秦语说:“能在大藏区遇在一起,也是缘份,中午我请大家。”

    黄庆生并向服务员喊“来晚耗牛肉”,边说:“哪能让你来请呢?”

    黄庆生问秦语:“你一个女人,没陪没伴的,怎么敢闯这无人区?这是一些男人都根本不敢做的。”

    秦语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是来投生的。”

    “到这地方来投生?投死还差不多,你看我都脱了几层皮了。”余利民边吃边说。

    黄庆生瞥了一眼他,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赶紧吃你的,再瞎说看我不抽你。”说着,举手就要拍他。

    余利民忙向秦语这边靠了靠,说:“本来嘛!你说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来这地方投什么生嘛?”

    “叫你别说你还说。”黄图的筷子在余利民的头上敲了一下。

    秦语在一旁吃着饭,始终没有说话。

    借上厕所的工夫,秦语将单结了,弄得黄庆生几个人不好意思了半天。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在这休整一天,后天再接着走。

    几个人背起包,向店主打听起住的地方。余利民说住差一点没关系,把钱省下来多买点好吃的就行,再说到拉萨过年还得花钱。

    秦语反正都没意见,什么苦也都吃过,吃的好坏,住的好坏,她都无所谓。最后大家选了一家招待所,男的十五女的二十一晚,住了下来。

    秦语也的确累坏了,也不管这是白天,对这里的大街小巷也不感兴趣,进屋关上门,倒头便睡,虽然被褥里满是脚臭味并夹带着牛羊的膻味,但这都没有引进她的在意。

    天完全黑了,她才醒来吃了碗米饭,喝了碗羊肉汤,便又进屋躺在床上。

    这刚躺下,就听隔壁传来“喂,喂,听不到你讲话”的声音,心想大概是那个人的手机没信号。

    想到了手机,便又想到了代一行,想到那天自己不辞而别时,就将那部手机放在抽屉里。

    离开景宏已经有一个月了吧?秦语估摸着该差不多有这么多天了。望着纸糊的天花板,她尽量克服着自己不去想任何东西。但不想什么却偏来什么,代一行方玮还有丁亚迪白雪秋却总是映在眼前,挥之不去。

    吃饭的时候,余利民说得对,自己这样一路风餐露宿,漫无目的地走来,到底是投生还是投死来着?她在心里问着自己。

    仍然觉得很累,但却睡不着了。她穿好衣服,走出了招待所。没有月色,夜空中万点星星肆意地眨着眼,雪山高岭都掩在黑色中,只有寒冷而又干燥的风吹在脸上和身上,结在一起的头发也被吹得飘了起来。

    她想将自己冻僵一点,冻得再麻木一点,想借着这高原寒风吹去那心中的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