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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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有种理想叫乌托邦

代一行说:“都是我不好,不该问你这事。你也不要怪你妈了,人活着都不容易。”

    苏剑说他母亲去年偷偷一个人来云南看过他,但没有与他父亲见面。苏剑说不怪他母亲,说她也是个受害者,受伤最深的其实是她。他理解他母亲的艰难与不易。他说:“你们要是有恨的人或者事,还知道在恨谁。可我连恨谁都不知道,所以也就不恨了。”

    代一行和秦语听了,也颇受感染。但这话倒不像是从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口中说出来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苍桑,甚至还能感到些岁月的沉积。这正向苏剑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那个畸形的年代特殊的产物,特殊就特殊在他比别人对那个年代的认识深入了许多。

    代一行问他:“有对象了吗?”

    苏剑摇摇头,笑着说:“像我这样的家庭,又是农村的,对象不太好找,革命尚未成功,我等还需努力。”

    也不知是代一行酒喝多了,还是信口开河,说:“不行就追追秦语。”

    秦语顿时非常难堪,不知该说师兄什么好。

    苏剑说:“这不可能。如果没有老连长这层关系,我还说不定会追秦语,但她是老连长的亲妹子,我就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是个爷们!”代一行竖起大拇指说,“我倒有个朋友胡三,他女儿叫胡莉莉,二十刚出头,人长得也还不错。年前,她爸也就是胡三被一条疯狗给咬死了,母亲正准备改嫁。这大姑娘的跟她改嫁的母亲去别人家肯定是不方便。如果这会去说媒,正是好时机。如果你有想法,我就帮你介绍介绍。”

    代一行这么一说,苏剑的一个战友就接过了话:“行!代老板,想当年这小子在部队瞅老母猪都是双眼皮。这回遇上这等好事,哪能没有想法呢?等她和你朋友女儿的事成了,再让那个胡莉莉替我们介绍介绍,这一带两两带三,我们这帮战友的终身大事不就都解决了吗?”

    苏剑呸了他一口,说:“二金,你就会胡说八道,我啥时候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了?代老板刚在说我的事,你就替你自己打起主意来了。”

    说完那个叫二金的战友,苏剑也不客气,对代一行说:“代老板,那就安排我们见见?”

    “见见——”代一行笑着说,“刚才你那个战友说的话还真有些思路和想法。不过这不是鬼子进村,你们想把人家村子上的姑娘都搜刮完了?”众人借着酒劲笑得更加厉害。

    秦语也笑了,说:“干脆让胡莉莉以后开个婚姻介绍所得了。”

    代一行做事还真有效率,第二天就去找胡三老婆。胡三老婆眼瞅着自己不几天就到新夫家过日子去了,正愁着女儿莉莉的事。这代一行一来将事情一说,直将她乐得嘴直歪。胡莉莉也不想跟她妈去继父家过,又听代一行说给介绍的人是个退伍的当过几年兵,心里也愿意。

    这两方意愿一对上,事情就好办了。仅隔了一天,苏剑并在一个公园与胡莉莉见了面,然后去看了场电影,然后又在一个小饭馆吃了点饭。钱当然全是由苏剑掏的,不过也没花多少——逛公园不收门票,电影票十块钱一张,小饭馆的一顿饭花了六十块。他见一百块钱打开后还剩下二十块,便在路边小摊上又买了个首饰盒送给了胡莉莉。

    尽管首饰盒里面是空的,但胡莉莉还是挺喜欢的。苏剑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将盒子给装满。”

    胡莉莉听了他的话,就害羞而又幸福的笑了,脸上的红晕一圈一圈的,又平添了几分姿色。这胡莉莉脸一红,就看得苏剑心里痒痒的。有好几次冲动想拉她的手,估计真要是胆子大点拉了也就拉了。但终究是第一次见面,他到底还是没敢去做。

    苏剑钱花得不多,时间也就大半天,但效果却是出奇的好。临别时,苏剑将她送了又送。真的临别时,他斗胆问了一句:“过两天我能去你家拜访拜访阿姨吗?”

    她低着头轻声回答道:“我回去问问我妈,她要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苏剑回家睡了一夜醒来,代一行并带着他去了胡莉莉家。再往后,苏剑就经常一个人去她家了,当然她也经常一个人到苏剑这来。

    代一行办完这件大事,便约着马大等几个人去了缅甸。

    星期天,曲那来看秦语。秦语放下手中的活,跟她闲聊着。曲那说:“常局长和龚副局长闹僵了,现在局里面的人都在看热闹呢!”

    “怎么回事?他们平时不是很好的吗?经常在一起喝酒打麻将,听说前一段时间常局长不是还要给龚坏种介绍对象吗?这说闹僵就闹僵了?”秦语纳闷地问。

    “可不是吗,争风吃醋呗!”曲那说。

    “因为汪娇娇?”秦语问。

    曲那说:“你猜得真准!这段时间不是在传常局长要调到省局去吗?汪娇娇听说自己的靠山要走,那还不赶紧找个新靠背?她认为常局长走了后,就数龚副局长资格最老,最有可能接任局长位子,有事没事就往龚副局长办公室跑,而且关上门一待就是半天,反倒将常局长冷落在一旁。那天下午一上班,常局长召集中层以上干部开会,可偏偏就龚副局长和汪娇娇两人双双迟到了一个多小时,而且是满脸通红的。常局长本来就憋了一肚子肝火,当场骂了二人,汪娇娇是没敢作声,可龚副局长哪受得了这个?与常局长拍桌子对骂了起来。听说常局长已经向省局打了报告,要给龚副局长和汪娇娇两人弄个处分。”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汪娇娇也太过心急了些。”秦语说。

    “我们不说这个了,还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子渔的女儿大前天也就是上个星期三,在去学校的路上被车撞了,挺严重的,现在还在重症室呢!可肇事的车跑了,找不着主。子渔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昨天她来单位借钱,我们每人都掏了点。”曲那说完,叹了口气。

    “那这事我得去一下,幸亏你今天来了。在哪家医院?你现在就带我过去。”秦语站起来,抓起包,拖着曲那就走。

    到值班室旁,对老艾说:“艾师傅,我有急事出去一下,您多费点心。”老艾应了一声。

    重症室门口,子渔正蹲靠在墙上发呆,看到她俩,忙站起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先出来了。

    秦语拉着她胳膊,问:“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说,还没度过危险期。”子渔哽咽地说。

    曲那问:“你爱人呢?就你一人在这?”

    “他去借钱去了,早上医院又催款,让再交两千。他爸又没固定工作,家里钱也用完了。医生说,如果今天钱不交,今晚就开始停药。”说完,她又掩住了鼻子。

    秦语打开包,拿出一叠钱递给子渔,说:“这是五千,我的一点心意,去把医药费交了吧,医治孩子要紧。”

    子渔睁大了眼睛,忙推辞着,说:“这么多钱我不能收,你现在又没工作,哪来的钱给我。”

    “你就放心拿着吧,这是我做生意赚的。再说我就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不够到时再找我。”秦语诚恳地说。

    好说歹说,子渔总算收下了,拿着催费单去窗**了钱后回来,显得踏实了些。

    这是秦语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第一次拿出这么多钱去帮人,也是第一次强烈感受到自身价值的存在和生命的伟大意义。

    一上班,这件事就在单位传开了。局里有些人说这是秦语故意用钱在跟领导叫板,故意是想给一些人难堪。也有人说秦语是在故意显示自己的能力,显示她有钱。也有人说秦语是个好人,在单位工作时,就乐于帮助别人。

    秦语这一无意的举动,却似乎要在单位掀起一场关于人生价值是与非的大讨论活动。

    有些话老江是听不入耳的,就凭秦语做的这些事,他也要为她出一次头,为她正一次名。

    正好局里要赶出一期思想理论工作简报,老江在上面刊了一篇小短文:什么是人生价值?我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生价值?人生价值的实现不在于一个人从事什么职业,不在于他原有身份的高低贵贱,而是在于他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和手段。任何人都有在不违背法律和道德的前提下,自由地去选举人生道路的权利。当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有意愿有能力去做别人想做而做不到的善事和好事,没有损害国家、集体和个人的利益时,那就是他人生价值最大的体现,人生也必将被他赋予更多的现实意义。真正的人生价值不是像我们许多人整天挂在嘴边说的那样虚无飘渺,也不是我们许多人仅停留在理想主义层面的那个乌托邦……

    这期简报出来后,似乎堵住了一些人的嘴。曲那特意给秦语留了一份,想着哪天带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