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魔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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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牡丹花下死”

    古庙的和尚坟场。

    子夜时分。

    夏侯刑风静静地伏在坟隙之间,空气一片死寂,坟场本来就是死人的世界,但他知道此地有活人,而且不止一个,老干爹早已来到,欧皓辰不会不来,只是彼此不知道各自藏身的地方,玉漱传讯说此地一连两夜出现神秘人影,照他的判断极可能是四神偷之一。

    四神偷之三在做案之后失踪,而通常失踪几乎可以代表死亡,如果有人活着,来秘密集会的地方找旧伴是情在理中之事,这就是“盗圣”司马摘星在沧澜城埋名做豆腐的原因。

    太监总管王公公府失窃的“墨玉麒麟”虽是无价之宝,但却不能分割,只能由一人保有,而三神偷在得手之后随即失踪,这当中一定隐藏有一个极大的秘密,而这秘密非要找到其中之一才能破解。

    照常理判断,他们应该宁可得到四万两黄金和四十颗宝石平均分配,而不该共有一样不能分割又不能脱手变卖的东西。

    但他们失踪了,连同出面接洽的“鬼脸人”也失踪了,谁是幕后主使提出巨额赏格的人呢?这是本案最大的关键。

    夏侯刑风反复地想。

    两丈外一座和尚坟的石葫芦突然高了一倍,变成了一座宝塔,不是突然增高,而是加上了一条人影,从体型装束看是个中年女人,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夏侯刑风发觉时她已在葫芦顶上,在这种境地中,几使人怀疑是鬼魅现形。

    夏侯刑风的心骤然收紧。

    这就是玉漱说的神秘人,是老干爹要等的人么?

    紧接着,一个声音传出:“是三娘么?”

    夏侯刑风立即辨出发声的是老干爹,三娘,四神偷中排名最末的宋三娘,唯一的女神偷,也是年纪最轻的一个。

    神秘人没答腔,连动都没动一下。

    老干爹的声音又道:“我是老哥司马摘星!”身影在不远处悠悠出现,很缓慢,那样子生怕惊走了对方。略略逼近之后又道:“你是三娘么?”

    “不是!”神秘人开口了,竟然是少女的声音。

    他蹲下去,女子身边一滩血,伤口在左胁之下,看来是无救了,伸手探视,鼻息已无,腕脉还在断续,急一指点上女子的“天殷穴”,然后掌附“脉根穴”,以本身真气从掌心透出,徐徐吐贯,救人已无望,只盼对方能开口,他必须问几句话。

    贯穴注元可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加速伤者死亡。

    片刻之后,女子有了鼻息。

    再片刻,口唇起了翕动。

    他必须把握这稍纵即逝的短暂机会。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问。

    “我……我叫……翠……翠……”失神的眼珠子已不能转动,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夏侯刑风继续输入真元,耳朵贴近去。

    “翠什么?”

    “我……翠翠……”两个字连在一起,她叫翠翠。

    “翠翠姑娘,你的来路?你的家?家?”

    “我……嗯……”口角已溢出血沫。

    “凶手是谁?凶手?凶手?”夏侯刑风大急。

    “咕!”地一声,翠翠断了气。

    夏侯刑风长长吐了口气,收回手,替她合上眼,然后站起身来,望着翠翠的遗体发呆。翠翠何以会被杀?杀她的目的是什么?什么人下的手?……

    他想不透。

    灭口?没道理,翠翠是传话的。

    狙杀?也没道理,除非凶手是见人就杀的杀人狂。

    一条人影闪现,是老干爹。

    “她……被杀了?”老干爹脱口栗呼。

    “想不透为什么有人会要她的命。”夏侯刑风摇摇头。

    “没看到凶手?”

    “一个大块头,追之不及,现在仅仅知道她叫翠翠,是临断气时吐露的。”话锋一顿又道:“司马先生怎么也追踪来了?”

    “欧爷说夏侯老弟已经盯踪下来,所以老夫也跟着来,真想不到……嗨!凶手杀人的动机究竟何在?”

    “司马先生,这叫翠翠的姑娘离开现场时请求千万不要跟踪她,这是否暗示着如果跟踪她就会有不测之事发生?司马先生的看法如何?”

    “但她是宋三娘请来传话的不假。”

    “何以见得?”

    “这秘密集合的地点和时辰只老夫等四个当事人知道,现在加上了老弟和欧爷父女,连小泥鳅都不知道,而且这姑娘的装束完全是宋三娘的模样,假不来的,尤其发髻的形式和发簪,从背后看,就是活生生的宋三娘,无疑是三娘故意要她如此装扮的。”

    “可是她被害了?”

    “会不会是误杀?”老干爹目注翠翠的尸体。

    “误杀,有可能么?”

    “老夫只是这么想。”

    “司马先生为什么有此想法?”

    “夏侯老弟,你没注意到翠翠姑娘的长相和玉漱姑娘差不多么?”

    夏侯刑风打了一个冷噤,他不期然地想到了疑似鳌琨的蒙面客,在来古庙的小路上刚刚发生过事端,蒙面客极可能还逗留在这附近,如果他把翠翠当成玉漱,误杀便有可能了,心念之中,挫了挫牙道:“司马先生,请你设法料理翠翠姑娘的善后,在下马上去查。”

    老干爹点点头。

    距土地庙不远处的磨坊。

    早过了刈麦的季节,新麦还在长苗,管磨坊的老头带着拉磨的驴子到别地去客串临时小贩去了,所以磨坊空着,这是每年的常规。

    磨坊边的凉棚下堆了一大堆麦秸,厚厚软软,躺上去比躺在垫褥子的床上还舒服。这时,子夜已过,麦秸堆上正躺着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一个大块头的身影飞掠而至,停在凉棚边,眼望着躺在麦堆上的女人。

    “我的祖奶奶,你可躺得真舒服!”

    “事情办妥了?”

    “很顺当,不过……”

    “不过什么?”

    “差点出漏子。”

    “噢!怎么说?”

    “我放倒了翠翠离开之时,发觉被人盯踪。”

    “盯踪你的是谁?”女人坐了起来。

    这一对男女不是打露水的,一个是青楼出身,骚媚入骨的金牡丹,另一个是“百灵会”巡察马健,两人是出任务的。

    “不知道,距离很远,我只是回头瞥见有人。”

    “你为什么不再回去看个明白?也许人家已经知道你是谁,这关系非同小可,马健,你犯了很大的错误,如果因此而破坏了计划,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的祖奶奶,别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人家并不一定是盯踪的,也许正巧路过,如果我再回土地庙现场,万一做不了对方,岂非自败行藏?再说,冲着你跟我……嘿嘿,这么深的情分,你也得包涵呀!”

    “省得再穿麻烦。”

    “啊哟!我的祖奶奶,穿衣服有什么麻烦的,我替你脱,办完事我再替你穿,成么?”

    “先抱一会……”

    “好!好!”马健把金牡丹搂紧。

    “马健,你做翠翠时用什么手法?”

    “这种时候谈这个……”

    “你说嘛?”

    “左边最后一根肋骨下方朝上捅一刀,快,没什么痛苦,而且保证无救。”

    “嗯!快,没什么痛苦,保证……”右手轻轻抽出,极快地一翻腕,抚在背上的左手急抓马健的胳膊用力一拉,庞大的身躯侧转,一挺娇躯到了棚外。

    “哎!”马健这时才惨叫出声,随即翻身站起,一只手捂着插进软肋的刀柄,另一手戟指金牡丹道:“你……你……为什么要对我……”

    “马健,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金牡丹的声音柔媚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