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 杀心
酒肆里又再次安静下来。自从许剑叫住老人，所有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因为他们知道又要出事了！来来走走的，酒肆的大堂里还剩下不少人，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不相同。有人在看，有人在笑，有人在想。
看的人是坐店的酒客，他们只喜欢看戏，看别人的好戏。
笑的人是飞鹿门的人，碰到这种事，不笑干什么？不过他们不敢笑出声，只能把笑憋在心里。
想的人是许剑相熟的人，如周幼渔、宋云等。这些灵州来的人在低头深思，一路走来，许剑除了吃喝外，基本很少露面，并未与外人打过交道，怎么会认识一位外乡来的老人？
而哪位被喊住的老人没想这么多，停了脚步转过头迷茫地问道，“这位公子，喊住老汉有事？”
许剑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仔细地从上往下地打量了老人一番。随着他的目光上下游走，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或者说痛苦的神色。
看到许剑的样子，吕道人心中徒然一跳，在许剑的脸上他看到愤怒、兴奋、还有如深渊一样深的恨意。在他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未见过一个人会在那一刹那同时呈现出这么多情绪。
过了一会儿，许剑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突然又笑了，从一开始的低声失笑到后来的疯癫大笑，整个过程看的众人心惊胆颤。
“疯了、疯了，他一定疯了！”正明突然指着许剑叫道，然后他好像想起什么，手指变得微微发颤，“是冥王造化诀，是冥王造化诀发作了，他要入魔杀人了！”
听到冥王造化诀五个字，酒肆里的时光好像静止了，没有人再笑了，没有人再敢看了，同样也没人在思考。
灵州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连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关山客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脸色奇差地盯着许剑。
听到冥王造化诀时，周幼渔险些站不稳，她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这场雨来的无声无息，直到淅沥的雨声传入安静的大堂，人们才有所察觉。
有人悄悄望向窗外，唯见灰蒙蒙的天空中，无数、细如牛毛的雨丝斜斜打落下来。雨丝在酒肆屋檐上汇聚成豆粒大小的雨珠，“啪”的一声滴落在门前的石台上，化作一摊湿漉迅速蕴开。没过多久，窗外的青山、远在远方的原野、随风摇动的青色幌子、振翅掠过的鸟儿、招呼众人防雨的矮汉子、绵延到大地尽头的官道……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场霏霏细雨中变得烟雨朦胧，好似一幅画在窗口里的水墨丹青。
可此时，谁还有心情去欣赏这些？
……
初听许剑疯魔般的笑声，吕道人知道不好，他离得许剑最近，五官感受最为直接，那是一种决然的杀意。对于这种东西，吕道人猛然想起一件往事。那是他被师父清岳道人第一次带进后山时，师父领他去了一个山洞，里面有一面石壁，上面满是一道道用利器斩出来的痕迹。好一会儿后，师父问他看到什么，他回答是剑意，当时师父只是点点头。现在他明白了，那是一道道凌厉决然杀意。虽然不知道许剑与老人有何过节，但绝不能任由他滥杀无辜！想到这，吕道人脚尖一点地面，人已来到许剑身前，正好挡住老人身体。只见吕道人青色道袍微鼓，接着一声沉喝，声如洪钟，震耳欲聋，“我义凛然，鬼魅皆惊。许小哥，还不清醒！”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这句话出自道家清心咒，此刻被吕道人用内力念出，足可荡涤邪念。似乎等了很久，好像也没有太久，这八个字终于起了它该有的效果。许剑不笑了，他看了一眼吕道人，摇摇头道，“道长，我现在很清醒，我没疯，请你让开。”
对面的道人却是不动，虽然许剑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他身上那股杀意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盛。
“你与这位外乡老人无冤无仇，怎会动了杀机？还是你真的被邪念入体，不能自己？”吕道人紧盯着许剑问道。
许剑看着那个在老人身边乖巧懂事的男孩，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只听他冷冷地回道，“因为……他们都该死！”
这个答案使得吕道人一怔，就在他失神片刻，忽听得许剑一声怒喝，“站住！”紧接着是一道极快的黑影从他身边掠过。待吕道人回头看去，许剑站在门口，伸手拦住了爷孙三人。
如同往湖水里抛下一块石头，瞬间激起一大捧水花和无数圈涟漪一般，许剑的这一举动也在酒肆里引起不小反应。
“许小哥，住手。”
“姓许的，你想干什么？”
“许剑，快点放开老人家。”
……
那扑面而来漫屋的喝止声没阻止住许剑，他上前逼近一步，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跑？难道你害怕了？对！你们是人，你们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当然也会害怕。”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你想干什么？”老人似乎被许剑吓到了，领着两个孩子后退了几步。
“那好，我就说一些你听懂的。”许剑伸手指着两个孩子道，“他俩不是你的孙子孙女！而你也不是一位乡下老农！”
老人那干瘦长满皱纹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点点慌张，但随即恢复正常，他眯着眼看了看许剑，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他俩是老汉的亲孙子、孙女！”
许剑上前一步握住了老人的手腕，盯着老人的眼睛沉声道，“对自己的亲孙子使用迷魂手，重击他的风池穴让他安静下来，你可真是个好爷爷！”
“救命啊……杀人了……他想杀了老汉！”老人突然大叫一声，枯瘦的小臂上下扭动想摆脱许剑的控制，可那只握上的手却似铁铸般不动。
是的，许剑心中起了杀人的念头。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老人’出自一个神秘的组织，而这个组织每年都会从中原各地搜罗齐十对童男童女，然后用船运送出海，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岛上。十几年前，他在稻田里奔跑回家时，稻田埂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衣人，然后他被人一把抱起，迷迷糊糊地被带离了家。……在那岛上，在那比地狱还黑的黑室中，疼、饿、这些是许剑每天要经历的事，是他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我的刀很快，只要你说出两个孩子的来历，以及……你们的事，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不知何时，许剑那双幽邃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暗红，他的声音也不似往常一样沉重，而是一种很飘忽悠远的感觉，像在很远很远的山上，逆着山风大声喊出来的。
一旁的吕道人默念着道号，他心里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虽然许剑说的内容惊人不已，但他那暗红色的眸子与门中有关冥王入魔的记载如出一辙，如果不谨慎处置，许剑将会变成下一个人屠僧，为祸江湖。
“救命啊！我的手快断了。”老人喊的很是大声，可他背对众人的脸上却露出笑意，一种恶毒的得意的笑。因为他知道在他身后自诩正道的一群人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有人出来制止。为了尽快脱身，老人左手暗地里一捏，女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即可怜又无辜，听得人大为不忍。
女童可怜无助的哭泣声似乎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激起众人的恻隐之心，甚至有人悄悄握住兵刃，只要许剑还执迷不放，这便要仗剑救人。
“许剑，孩子都吓哭了，你先放开老人家再说。”周幼渔喊了一句。
听到周幼渔的劝告，许剑破天荒地犹豫一下。就在此时，老人趁着许剑走神的功夫，干瘦的手臂忽然一涨，猛然一甩摆脱了许剑的控制，随后带着两个孩子向身后众人处狂跑，根本不像一个老人应该有的步伐。
许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他不会从老人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的。
下一刻，许剑动了。
看的人是坐店的酒客，他们只喜欢看戏，看别人的好戏。
笑的人是飞鹿门的人，碰到这种事，不笑干什么？不过他们不敢笑出声，只能把笑憋在心里。
想的人是许剑相熟的人，如周幼渔、宋云等。这些灵州来的人在低头深思，一路走来，许剑除了吃喝外，基本很少露面，并未与外人打过交道，怎么会认识一位外乡来的老人？
而哪位被喊住的老人没想这么多，停了脚步转过头迷茫地问道，“这位公子，喊住老汉有事？”
许剑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仔细地从上往下地打量了老人一番。随着他的目光上下游走，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或者说痛苦的神色。
看到许剑的样子，吕道人心中徒然一跳，在许剑的脸上他看到愤怒、兴奋、还有如深渊一样深的恨意。在他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未见过一个人会在那一刹那同时呈现出这么多情绪。
过了一会儿，许剑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突然又笑了，从一开始的低声失笑到后来的疯癫大笑，整个过程看的众人心惊胆颤。
“疯了、疯了，他一定疯了！”正明突然指着许剑叫道，然后他好像想起什么，手指变得微微发颤，“是冥王造化诀，是冥王造化诀发作了，他要入魔杀人了！”
听到冥王造化诀五个字，酒肆里的时光好像静止了，没有人再笑了，没有人再敢看了，同样也没人在思考。
灵州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连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关山客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脸色奇差地盯着许剑。
听到冥王造化诀时，周幼渔险些站不稳，她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这场雨来的无声无息，直到淅沥的雨声传入安静的大堂，人们才有所察觉。
有人悄悄望向窗外，唯见灰蒙蒙的天空中，无数、细如牛毛的雨丝斜斜打落下来。雨丝在酒肆屋檐上汇聚成豆粒大小的雨珠，“啪”的一声滴落在门前的石台上，化作一摊湿漉迅速蕴开。没过多久，窗外的青山、远在远方的原野、随风摇动的青色幌子、振翅掠过的鸟儿、招呼众人防雨的矮汉子、绵延到大地尽头的官道……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场霏霏细雨中变得烟雨朦胧，好似一幅画在窗口里的水墨丹青。
可此时，谁还有心情去欣赏这些？
……
初听许剑疯魔般的笑声，吕道人知道不好，他离得许剑最近，五官感受最为直接，那是一种决然的杀意。对于这种东西，吕道人猛然想起一件往事。那是他被师父清岳道人第一次带进后山时，师父领他去了一个山洞，里面有一面石壁，上面满是一道道用利器斩出来的痕迹。好一会儿后，师父问他看到什么，他回答是剑意，当时师父只是点点头。现在他明白了，那是一道道凌厉决然杀意。虽然不知道许剑与老人有何过节，但绝不能任由他滥杀无辜！想到这，吕道人脚尖一点地面，人已来到许剑身前，正好挡住老人身体。只见吕道人青色道袍微鼓，接着一声沉喝，声如洪钟，震耳欲聋，“我义凛然，鬼魅皆惊。许小哥，还不清醒！”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这句话出自道家清心咒，此刻被吕道人用内力念出，足可荡涤邪念。似乎等了很久，好像也没有太久，这八个字终于起了它该有的效果。许剑不笑了，他看了一眼吕道人，摇摇头道，“道长，我现在很清醒，我没疯，请你让开。”
对面的道人却是不动，虽然许剑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他身上那股杀意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盛。
“你与这位外乡老人无冤无仇，怎会动了杀机？还是你真的被邪念入体，不能自己？”吕道人紧盯着许剑问道。
许剑看着那个在老人身边乖巧懂事的男孩，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只听他冷冷地回道，“因为……他们都该死！”
这个答案使得吕道人一怔，就在他失神片刻，忽听得许剑一声怒喝，“站住！”紧接着是一道极快的黑影从他身边掠过。待吕道人回头看去，许剑站在门口，伸手拦住了爷孙三人。
如同往湖水里抛下一块石头，瞬间激起一大捧水花和无数圈涟漪一般，许剑的这一举动也在酒肆里引起不小反应。
“许小哥，住手。”
“姓许的，你想干什么？”
“许剑，快点放开老人家。”
……
那扑面而来漫屋的喝止声没阻止住许剑，他上前逼近一步，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跑？难道你害怕了？对！你们是人，你们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当然也会害怕。”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你想干什么？”老人似乎被许剑吓到了，领着两个孩子后退了几步。
“那好，我就说一些你听懂的。”许剑伸手指着两个孩子道，“他俩不是你的孙子孙女！而你也不是一位乡下老农！”
老人那干瘦长满皱纹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点点慌张，但随即恢复正常，他眯着眼看了看许剑，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他俩是老汉的亲孙子、孙女！”
许剑上前一步握住了老人的手腕，盯着老人的眼睛沉声道，“对自己的亲孙子使用迷魂手，重击他的风池穴让他安静下来，你可真是个好爷爷！”
“救命啊……杀人了……他想杀了老汉！”老人突然大叫一声，枯瘦的小臂上下扭动想摆脱许剑的控制，可那只握上的手却似铁铸般不动。
是的，许剑心中起了杀人的念头。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老人’出自一个神秘的组织，而这个组织每年都会从中原各地搜罗齐十对童男童女，然后用船运送出海，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岛上。十几年前，他在稻田里奔跑回家时，稻田埂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衣人，然后他被人一把抱起，迷迷糊糊地被带离了家。……在那岛上，在那比地狱还黑的黑室中，疼、饿、这些是许剑每天要经历的事，是他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我的刀很快，只要你说出两个孩子的来历，以及……你们的事，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不知何时，许剑那双幽邃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暗红，他的声音也不似往常一样沉重，而是一种很飘忽悠远的感觉，像在很远很远的山上，逆着山风大声喊出来的。
一旁的吕道人默念着道号，他心里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虽然许剑说的内容惊人不已，但他那暗红色的眸子与门中有关冥王入魔的记载如出一辙，如果不谨慎处置，许剑将会变成下一个人屠僧，为祸江湖。
“救命啊！我的手快断了。”老人喊的很是大声，可他背对众人的脸上却露出笑意，一种恶毒的得意的笑。因为他知道在他身后自诩正道的一群人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有人出来制止。为了尽快脱身，老人左手暗地里一捏，女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即可怜又无辜，听得人大为不忍。
女童可怜无助的哭泣声似乎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激起众人的恻隐之心，甚至有人悄悄握住兵刃，只要许剑还执迷不放，这便要仗剑救人。
“许剑，孩子都吓哭了，你先放开老人家再说。”周幼渔喊了一句。
听到周幼渔的劝告，许剑破天荒地犹豫一下。就在此时，老人趁着许剑走神的功夫，干瘦的手臂忽然一涨，猛然一甩摆脱了许剑的控制，随后带着两个孩子向身后众人处狂跑，根本不像一个老人应该有的步伐。
许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他不会从老人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的。
下一刻，许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