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村庄
灵州城往南，一条通往原州的古道上。
“嘎吱嘎吱……踏踏踏……”
车轮声和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发出一种特有的声响，但不难听。
这支从朝阳中出发的队伍，此时已到望夫谷附近。
一马当先的宋云看看日头，心里默念道，照这个速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天内就能赶到长安。
“刘奶奶实在太偏心了……太偏心了……”
队伍的最后一辆马车中，当许剑打开小丫头送来的包裹，露出一块块切的整齐的米糕后，周幼渔大呼一声，同时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小青，快…快尝尝，又甜又香还很有嚼劲，一定是奶奶和嫂子亲手做的！”
看周幼渔吃的香，一旁的小青那还顾淑女形象，忍不住拿起一块吃了起来——果然又甜又香！
这次没白和小姐偷偷溜出来，从南到北，吃尽天下美食，还见过乾教的教主，等以后小姐嫁人了，肯定再出不去了，小青懊恼地想着。
“啪……”周幼渔用美人扇敲了敲小青的脑袋，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发什么呆，味道怎么样？”
“好吃！公子，这米糕真好吃！”小青立刻回答道。
“比咱们江南的松糕怎么样？”周幼渔右手拿着美人扇，在左手心轻轻敲打着。
小青见状那还不懂，于是很老实地说道，“公子，这米糕虽然好吃，不过，比咱们江南的松糕还差那么一点儿。”
周幼渔用眼神赞扬小青一下，后者心领神会。
“喂……许木头，听到没有，等你去了江南，就来苏州找我，到时候我请你去百香楼吃天下第一的松糕。”周幼渔仰仰头对许剑说着，随手又摸起一块米糕。
闻言，许剑看了看周幼渔。
狭小的车厢内只坐着他和对面主仆二人，闻着淡淡的女子体香，近在咫尺的俏丽脸庞，洁白如瓷的肌肤……还有挂在她嘴角的一粒米粒，更显的俏皮可爱。这些让许剑不由得看痴了。
霎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周幼渔发现许剑呆呆盯着自己，脸上不由升起一丝红晕，女儿家的心里更是一团乱麻，捋不清道不明，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的小青看不下去了，适时咳嗽一声，打破了这种旖旎氛围。
许剑立刻扭头，做贼心虚地望向外面的田野。
周幼渔也展开十二美人扇，手腕轻摇，一阵阵凉风袭来，借此驱散那股恼人的烦意。
“那个……”好半晌后，许剑才开口说话，“昨……昨晚有人向我屋内丟了一本清灵经，有一段我……我有些不懂……想问问你。”
“拿来……”周幼渔见他说话结结巴巴的样子，心里一阵偷笑。
许剑赶紧掏出清灵养息经，翻开几页，指了一段给周幼渔看。
“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惟心未澄，欲未遣也……这段话取自一段道经。意思是世上之人如果能断其情，去其欲，澄其心，忘其虑，而安其神。人心迷惑未断，心有所染，不能穷尽妙理，自然不明清净。”周幼渔向许剑解释一番，接着又低声说道，“以后……若有不懂的地方，尽可问我。”
“嗯。”许剑应了一声，很快沉浸在文字中。
接下来三人一路无话，待到日落黄昏时，车外传来动静，原来是宋云驱马赶来，沿着马车通知落脚一事。
“许兄、周兄，天色渐黑，王叔说前面有一个村庄，往来灵州和原州的镖师商旅十有八九选择在那打尖，若是过了这个村，恐怕就得露宿荒山了。”
许剑自无不可，退一步讲，就算露宿野外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周幼渔又补充一句，说此事以后不必询问，直接由那位王前辈做主即可。
宋云听罢，对周幼渔又多了几分好感。
村子不大，总共几十口人家，还多是老弱妇孺。当一行人策马赶来，算是引起不小骚动。村子里没有客栈，商旅镖师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多借住在人家。好在那位红面老叟经常外出奔波，与村里人多是熟识，这才给安排了一个小院出来，否则一大群汉子晚上就要挤一块睡了，只想一想就觉得恐怖。
僧多粥少，除了给林萱儿单独安排一间外，周幼渔主仆又多要了一间，红面老叟也没说什么，只好又多挤出一间屋来。
拴好马匹，喂过草料，众人便聚在小院主屋，此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屋内点燃着几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洒落下来，倒也不显得黑暗。油灯下摆着三桌酒席，都是寻常酒菜。正门是主桌，依次坐着马道人、红面老叟，宋云、赵虎、许剑、周幼渔主仆等，左边一桌坐着正明等纯阳五徒，不知怎么，哪位吕道长却不愿坐在主桌，反而选择与门下弟子坐在一起。右边一桌就是一众车夫，倒也其乐融融。
“诸位，出门在外，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担待……”红面老叟抱拳说道。
马正起身念了一声道号，“王兄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我两家也算是患难之交，怎会在乎这点身外小事。”
另一边，周幼渔也起身拱手，“王前辈折煞我等小辈，出门在外，能有片瓦遮身，热酒热菜已是难得，不敢贪求什么。”
红面老叟嘴上说着赔罪的客套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老王，要俺说你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弟兄们走了一天了，肚子里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抓紧开饭才是正理！”赵虎浑然插口道。
红面老叟被赵虎这么一说，本就是张红脸，此刻更是红的发紫。可当着外人面，偏偏还不能发火，只能硬挤出一张笑脸说道，“呵呵……诸位随意，随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话语间也多了起来。赵虎半斤烈酒下肚，脸色熏红，大声说着江湖上的趣事，谁家门派如何发迹，谁家功法传承如何，某年某月某大侠劫富济贫一事，那无极门主的龌龊烂事等等等等……
“范叔至是谁？”
不知道是谁突然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却传进所有人的耳朵，引得众人纷纷寻来。
周幼渔测过头来，因为声音就是从她身边发出。
“无量天尊，这个问题还是让老道来给许少侠解答吧！”马正看了看发问的许剑缓缓说道。
“……范叔至此人出身微寒，年轻时加入长安的长乐帮，靠着敢打敢杀从小小帮众到内堂弟子、香主、到四十岁时已做到副帮主位置。在他四十三岁那年，帮主关中虎童甘外出寻乐被仇家所杀，范叔至力压群雄出任帮主。此后他排除异己，提拔亲信，将整个长乐帮成了他一家私产。”马道人引下一杯酒，又道，“在他五十岁那年，突厥人大举南侵中原，灵州五城危在旦夕，朝廷被迫和亲纳贡。范叔至趁机捐献一批金银，被封左侯爵，后来江湖人多称之范左侯。他也靠着这股势头趁机解散长乐帮，成立范府，近年来势力已遍布关中平原。”
“多谢道长。”许剑颔首谢过。随后两三口吃净碗中米饭，冲众人招呼一声便独自回屋。
“嘎吱嘎吱……踏踏踏……”
车轮声和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发出一种特有的声响，但不难听。
这支从朝阳中出发的队伍，此时已到望夫谷附近。
一马当先的宋云看看日头，心里默念道，照这个速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天内就能赶到长安。
“刘奶奶实在太偏心了……太偏心了……”
队伍的最后一辆马车中，当许剑打开小丫头送来的包裹，露出一块块切的整齐的米糕后，周幼渔大呼一声，同时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小青，快…快尝尝，又甜又香还很有嚼劲，一定是奶奶和嫂子亲手做的！”
看周幼渔吃的香，一旁的小青那还顾淑女形象，忍不住拿起一块吃了起来——果然又甜又香！
这次没白和小姐偷偷溜出来，从南到北，吃尽天下美食，还见过乾教的教主，等以后小姐嫁人了，肯定再出不去了，小青懊恼地想着。
“啪……”周幼渔用美人扇敲了敲小青的脑袋，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发什么呆，味道怎么样？”
“好吃！公子，这米糕真好吃！”小青立刻回答道。
“比咱们江南的松糕怎么样？”周幼渔右手拿着美人扇，在左手心轻轻敲打着。
小青见状那还不懂，于是很老实地说道，“公子，这米糕虽然好吃，不过，比咱们江南的松糕还差那么一点儿。”
周幼渔用眼神赞扬小青一下，后者心领神会。
“喂……许木头，听到没有，等你去了江南，就来苏州找我，到时候我请你去百香楼吃天下第一的松糕。”周幼渔仰仰头对许剑说着，随手又摸起一块米糕。
闻言，许剑看了看周幼渔。
狭小的车厢内只坐着他和对面主仆二人，闻着淡淡的女子体香，近在咫尺的俏丽脸庞，洁白如瓷的肌肤……还有挂在她嘴角的一粒米粒，更显的俏皮可爱。这些让许剑不由得看痴了。
霎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周幼渔发现许剑呆呆盯着自己，脸上不由升起一丝红晕，女儿家的心里更是一团乱麻，捋不清道不明，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的小青看不下去了，适时咳嗽一声，打破了这种旖旎氛围。
许剑立刻扭头，做贼心虚地望向外面的田野。
周幼渔也展开十二美人扇，手腕轻摇，一阵阵凉风袭来，借此驱散那股恼人的烦意。
“那个……”好半晌后，许剑才开口说话，“昨……昨晚有人向我屋内丟了一本清灵经，有一段我……我有些不懂……想问问你。”
“拿来……”周幼渔见他说话结结巴巴的样子，心里一阵偷笑。
许剑赶紧掏出清灵养息经，翻开几页，指了一段给周幼渔看。
“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惟心未澄，欲未遣也……这段话取自一段道经。意思是世上之人如果能断其情，去其欲，澄其心，忘其虑，而安其神。人心迷惑未断，心有所染，不能穷尽妙理，自然不明清净。”周幼渔向许剑解释一番，接着又低声说道，“以后……若有不懂的地方，尽可问我。”
“嗯。”许剑应了一声，很快沉浸在文字中。
接下来三人一路无话，待到日落黄昏时，车外传来动静，原来是宋云驱马赶来，沿着马车通知落脚一事。
“许兄、周兄，天色渐黑，王叔说前面有一个村庄，往来灵州和原州的镖师商旅十有八九选择在那打尖，若是过了这个村，恐怕就得露宿荒山了。”
许剑自无不可，退一步讲，就算露宿野外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周幼渔又补充一句，说此事以后不必询问，直接由那位王前辈做主即可。
宋云听罢，对周幼渔又多了几分好感。
村子不大，总共几十口人家，还多是老弱妇孺。当一行人策马赶来，算是引起不小骚动。村子里没有客栈，商旅镖师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多借住在人家。好在那位红面老叟经常外出奔波，与村里人多是熟识，这才给安排了一个小院出来，否则一大群汉子晚上就要挤一块睡了，只想一想就觉得恐怖。
僧多粥少，除了给林萱儿单独安排一间外，周幼渔主仆又多要了一间，红面老叟也没说什么，只好又多挤出一间屋来。
拴好马匹，喂过草料，众人便聚在小院主屋，此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屋内点燃着几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洒落下来，倒也不显得黑暗。油灯下摆着三桌酒席，都是寻常酒菜。正门是主桌，依次坐着马道人、红面老叟，宋云、赵虎、许剑、周幼渔主仆等，左边一桌坐着正明等纯阳五徒，不知怎么，哪位吕道长却不愿坐在主桌，反而选择与门下弟子坐在一起。右边一桌就是一众车夫，倒也其乐融融。
“诸位，出门在外，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担待……”红面老叟抱拳说道。
马正起身念了一声道号，“王兄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我两家也算是患难之交，怎会在乎这点身外小事。”
另一边，周幼渔也起身拱手，“王前辈折煞我等小辈，出门在外，能有片瓦遮身，热酒热菜已是难得，不敢贪求什么。”
红面老叟嘴上说着赔罪的客套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老王，要俺说你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弟兄们走了一天了，肚子里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抓紧开饭才是正理！”赵虎浑然插口道。
红面老叟被赵虎这么一说，本就是张红脸，此刻更是红的发紫。可当着外人面，偏偏还不能发火，只能硬挤出一张笑脸说道，“呵呵……诸位随意，随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话语间也多了起来。赵虎半斤烈酒下肚，脸色熏红，大声说着江湖上的趣事，谁家门派如何发迹，谁家功法传承如何，某年某月某大侠劫富济贫一事，那无极门主的龌龊烂事等等等等……
“范叔至是谁？”
不知道是谁突然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却传进所有人的耳朵，引得众人纷纷寻来。
周幼渔测过头来，因为声音就是从她身边发出。
“无量天尊，这个问题还是让老道来给许少侠解答吧！”马正看了看发问的许剑缓缓说道。
“……范叔至此人出身微寒，年轻时加入长安的长乐帮，靠着敢打敢杀从小小帮众到内堂弟子、香主、到四十岁时已做到副帮主位置。在他四十三岁那年，帮主关中虎童甘外出寻乐被仇家所杀，范叔至力压群雄出任帮主。此后他排除异己，提拔亲信，将整个长乐帮成了他一家私产。”马道人引下一杯酒，又道，“在他五十岁那年，突厥人大举南侵中原，灵州五城危在旦夕，朝廷被迫和亲纳贡。范叔至趁机捐献一批金银，被封左侯爵，后来江湖人多称之范左侯。他也靠着这股势头趁机解散长乐帮，成立范府，近年来势力已遍布关中平原。”
“多谢道长。”许剑颔首谢过。随后两三口吃净碗中米饭，冲众人招呼一声便独自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