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我会陪着你
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她的身旁，伸手把她揽到怀中，轻轻的说道：“想哭就哭吧，不会有人看见的。”那个人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熟悉的冰雪的味道。
她趴在他的怀中，安静的像只睡着的猫咪，没有哭出一点声音。他却知道她哭了，因为他感觉到了眼泪的温度，看着她的无助，让他想起了她的名字。
施翼羽。
昨天在百草园，他在院门口看到了园中竹墙下数星星的她，她依旧是不太喜欢一个人在屋里睡觉，依旧用他忘不掉的姿势仰望着苍穹。
她发现了他，招手叫他过去，笑的纯然。
“你真认识我吗？”她再一次问，歪着头眨着绝美的眼睛。
沧旻轻笑，“我忘记了，不过，我认得一个和你一样的丫头，她很快乐，快乐的让人生气。她很喜欢笑，开心的，不开心的，她都在笑。她很少大声说话，无论多激烈的话语，到了她的口中，经她说出来，中会变得很淡，很淡。”
“这么奇怪。”她眨着眼睛问道：“那她叫什么名字呢？”
“施翼羽。”
“好孤单的名字啊。”她叹息一声，低头看着百草园中的草药，淡淡的说：“失去羽翼的羽毛，孤单，寂寞。那样的人真的也可以很快乐吗？她真的不悲哀吗？”
对于她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真的不悲哀吗？沧旻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是真的很寂寞，在她笑着说想要回家的时候。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觉到她的孤单。
“沧旻。”怀中哭泣的女孩突然抬起了头，被泪水洗过的眼角，像水晶般明亮，她的唇边有一朵大大的笑容。她说：“我是施翼羽，而且……”
沧旻听了她的话，眼中有一朵小小的火把被点亮，有些惊喜，有些期待，还有些紧张。
“而且，我很想念，很想念，很想念你。”她笑着在他耳边呢喃，眼泪却从眼眶滑下，落在他的脖颈间。
沧旻早顾不得其他，不自觉的欢呼出声，抱着她转着圈。
她回来了！
沧旻觉得自己好幸福。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他的丫头，回来了。
弘王府。百草园。
羽坐在树下的秋千之上，一下一下无聊的摆动着，白弈趴在她的脚边，霁缈在旁边的树上坐着，依旧是一身黑衣。
沧旻在送她回来之后就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想起来他很开心，却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太失态，她答应过他不会再离开。
“喂。”羽抬头看向霁缈，“帮我推秋千，快点下来。”
“……”霁缈看了她一眼，别开了眼神，真是使唤人还挺顺嘴。
“要不要这么无趣，也不懂得怜香惜玉，难怪人家都不喜欢你。”羽撇嘴，对于他的无视显然很不满意。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飘，刚刚还懒得理她的霁缈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眼神带着凶狠的光芒怒视着她：“你说什么！”他这么凶，立刻引起了白弈的警惕，呲牙瞪着他。
羽安抚的摸摸白弈的脑袋，懒懒的瞥了他一眼，朝着他阴阳怪气的捏着嗓子说道：“哟，您老人家终于舍得下来了呀！”
霁缈嘴角一抽，并没有被她转移了情绪，还是瞪着她，说道：“你刚刚说什么，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刚才有说什么吗？”羽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清澈的不得了，写着我不知道诶。
“不要给我装傻！”霁缈咬牙切齿的说着。
“没有装傻啊？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羽把玩着长长的腰带，笑道：“我只是好奇，在台上庭妍少主那一箭到底是为了那般要射向我。”
“你……”霁缈脸上微微一黑，僵着声音问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多少？”羽笑的很不含蓄，歪着头想了很久，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多少啊，也没有人和我对过我到底知道多少，不过呢，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大概也都知道，你说……我知道多少？”
不等霁缈发飙，她继续淡淡的说：“女人的青春很短暂的，你若到现在都不知道要珍惜，等你想通了，只怕也没有人会继续等下去，到时候别哭鼻子。”她说的淡然，笑容却是出奇的灿烂，刺眼的让霁缈火蹭蹭蹭的向上冒，却偏偏没办法发火。
“黑着一张脸就可以吓到人了吗？”羽白了他一眼，不客气的指挥道：“快点来帮我推秋千，不然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巴就不结实，一不小心……哼哼。”
霁缈对于她chiluo裸的威胁，怒气冲冲的把秋千一个用力就推了出去，“哇！”羽没防备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惊叫出声，霁缈这下心中才稍微有点平衡。
不过下一秒，霁缈的脸色就彻底的垮下来，黑的变成了锅底。
“好棒！再高点！”这个世界上这么会有这种女人！
不甘心的推着秋千，他就不该莫名其妙的跟着来
这个弘王府！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园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百草园门口那双写满了幽怨的双眸。
庭妍来到了沧旻的房间，从比赛回来之后他们都住在弘王府，串个门其实挺方便。
房门是开着的，只是屋中并没有点灯，桌上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发着莹莹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房间。
沧旻坐下窗口，看到她进来，指了指另一张椅子，示意她可以坐下。
“怎么样今晚的月色美吧，才十二而已，月色已经可以美成这样。”来了客人，沧旻还是会尽点地主之谊，不会把人整个量在一边。
月光打在他绝美的脸上，有着一丝丝的纯然和温暖。
这段时间他很爱笑，笑的很快乐，也很温暖。
这一点都不适合作为玉凌玉人的传言，不苟言笑，冷若冰霜。
这样的温暖，让她想要撕毁他的笑容，让他痛哭流涕。
庭妍冷笑道：“没看出来你有如此雅兴，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吗，现在她可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亏得你还能如此自在。”
沧旻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那样的笑容里有太多的了然，让庭妍的心咯噔一下，却不容许自己在此刻退缩。
“有什么关系，既然她喜欢和别人在一起，难道我还能把她囚禁起来吗？她快乐就好了。”
“你说什么？她和别人在一起！你是不是个男人！”庭妍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她见过洒脱的，没有见过这么洒脱的！
“那又如何？”沧旻挑眉看向她：“你希望我做什么？她活着，能看到她我已经是很快乐，这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更何况很多事情本就强求不得，难道你不懂？”
“你！”庭妍气疯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堵住他。
沧旻闭上眼睛，轻轻的说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那种失去的痛，当她消失的那一瞬间，我都已经跟着死去了。比起那种永远无法再见的痛，现在她活着，还有什么好强求的。活着就好了，她好，我就很好很好。”
“为什么？”庭妍咬着唇，凄楚的看着坐在窗边的沧旻，怎么可能有人如此心甘情愿的付出一切，这不可能！
沧旻抬眼，笑的妖娆。
“我爱她。”没有任何的理由，既然已经爱上了，他就不会逃走，无论面对的是什么。
连死别都没有分开他们，这世间在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爱她？”庭妍唇角勾起嘲讽的冷笑：“她知道吗？你告诉过她吗？没有任何誓言的爱，有什么好执着，你的付出不会有人看到的！”
沧旻摇头轻轻叹息一声：“那又如何，爱已经爱了，难道我说不爱，爱就会消失？至于誓言……”他看向庭妍，“你好像很在乎？可是，誓言真的说了就不会变吗？若是如此，这世间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怨偶。不要把自己的强行的扯到别人的身上。”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执着的不是我，而是你。我只是忠于自己的心罢了。她知不知道没有关系，我爱她，从来不是为了告诉她，要她回答什么。”
“你……”庭妍双目大睁，颤抖的扶着桌子，仿佛眼前的沧旻是什么洪水猛兽似地。
“你在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叫的颇为凄厉，一点都不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强悍。
沧旻抬步走出了屋子，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我是不是胡说，我知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心中清楚，别在自欺欺人了。”
庭妍扶着桌子站在那里，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有再动一下。直到沧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她才缓缓的滑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搭在桌上，放声大哭。
舞咛站在对面的长廊中长声叹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连男人都比不上的骄傲的少宫主在哭。
像个孩子般的大声哭泣，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的悲伤。
此刻的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一个被情所伤的痴儿。
他的眼中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惜，只是他知道这个女子，终究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
哭泣声渐渐减弱，庭妍将头枕在双臂之上，红肿的双眼望向窗外，月色明亮而圆满，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
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哭泣，魔宫的少主是不允许哭泣，不配拥有眼泪。
到现在她才看清楚，原来，执着的不过是一份早已经不存在的东西。
不过是不甘的心吗？
真的……只是这样吗？
庭妍望向天空，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世界一片寂静。
沧旻从房间出来之后，一路自然的来到了百草园看到羽在奴役今日的那个黑衣男子在帮她推秋千，不由得勾起了唇角，眼中闪过宠溺的笑，这丫头，又在欺负别人了。
白弈闻到了他的味道，翘着尾巴跑了过来，在他身边蹭了蹭，沧旻拍拍他的脑袋，一人一豹坐在旁边较有兴致的看着眼前
的一幕。
霁缈以为沧旻进来会嫉妒，就算不会表现的很明显，最起码也该有点表示，谁知道他居然看戏似地坐在了一边，完全没把眼前的一幕当回事。
“喝什么茶？”羽笑着从漾起很高的秋千之上轻轻一跃而下，完全不管秋千是不是停了下来，笑吟吟的走到沧旻的身边，歪着头看着他。
“不喝了，晚上睡不着。”沧旻顺手把她抱到怀中，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一点男女之防，霁缈知道，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这样的自然和谐，他到了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去。
总觉的，自己说了，反而才是最不该的。
算了，难得有人来救他于苦难之中，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在沧旻和羽说话的时候，霁缈人生第一次，偷偷摸摸的落荒而逃。
沧旻在人走了之后，这才无奈的捏捏她的脸，笑道：“你呀，把人家吓到了。”
“关我什么事情，是他太不经吓了。”羽毫无自觉的摊手，明明是他自己跳出来让要自己虐的，她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不知道她是开染坊的。
“怎么这么大晚上的跑过来，别跟我说是睡不着。”羽觑眼看着他，完全不相信这种鬼话，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沧旻摸摸鼻子，“就知道瞒不过你，我的房间被人抢了，过来求你收留的。”
羽翻个白眼，说道：“房间被抢了就抢回来啊，抢不回来就去找总管再要一间，你跑过来……我看你是故意来坏本姑娘的名声的吧。”
“被你看出来了，怎么办。”沧旻笑着接话，一脸纯良，完全和他说的话不搭边，不和谐！
羽被他逗笑了起来，“不和你扯了，走吧去休息，房间外面还有个隔间，你就睡那边吧。”
“哦……”沧旻有些小失落的跟在她的身后，还以为可以同床共枕什么的呢，怎么就被发配到隔间了呢。不过隔间就隔间吧，能离她近一点总是好的。
这里毕竟是弘王府，最主要是作为她的师傅，药王也在这里，就算他们同睡一间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看在别人的眼中对羽而言总是不好的，哪怕曾经他们早就同床共枕过无数回了。
沧旻躺在外面的隔间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试着说道：“丫头，睡着了吗？”
“没……”里面的卧室传来羽懒懒的声音。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拥着被子半闭着眼睛的小模样，对于她的睡颜他敢保证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我也睡不着，我们说说话吧。”沧旻提议道。
“好。”羽又是一个字，算是答应了。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天南海北的胡侃，更多是讲述各自这三年的生活，羽问了白晶的情况，在得知她很快的适应了没有她的生活，轻轻的叹了口气。沧旻听不出来她是在忧伤，还是在松口气。
然后羽简单的说了自己落下积川之后发生的事情，当然对于自己曾经被包的像只木乃伊，以为这辈子都再也没办法见人的事情和当时上药时候的疼都决口不提。只是说，药王妙手回春，救了她之后，顺手帮她治好了脸。
“幸好积川下面的药王谷，不然……真的无法想象。”沧旻感叹着，下意识的感谢上苍让他再次拥有她。
“是啊。”羽也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当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说了起来，心突然就揪了起来，若是当时山下只是普通的山脚，就算她掉下去还有一口气，大概也没有谁再有本事能在第一时间帮她吊住那口气，然后慢慢的帮她续命。
说实话，药王对她的恩情，就算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这些羽都懂，因此就算平日里看似和药王没大没小，在她的心中那都是一个不容许别人有半分侮辱的存在。
“你呢，这三年过的怎么样。”羽的声音从卧室穿了出来，沧旻微微一愣，随即一笑道：“我自然过的很好，出个门都有美人相伴，猛兽跟随，没有人比我更拉风了。”
“……”羽听着他带笑的声音，心情偏偏酸涩成了一片，她知道他在撒谎，可是，却无法去戳穿。
“丫头，别想太多，我真的不错，你看……我还活着。”沧旻清浅的笑着，眼中有泪无声的滑落，为了她的那一句幸福，他拼了命的在活着，哪怕……再没有开心过。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回报的不是吗？
至少他现在就很开心，开心所拥有的一切，一切。
在没有什么时候，能比这个时候还要让他满足了。
“嗯。好好活着……以后也要……”羽把脸埋在被子中，防止自己哽咽出声。
耳边是沧旻轻轻的笑和保证。
“我发誓，会好好活着，只要老天不收我。”
“嗯。”
等了一会儿，沧旻再次问道。
“丫头，你睡了吗？”
“……”
卧室中在没有声音传来，他这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丫头睡吧。我会陪着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