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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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药谷

一间小小的木屋中,朴素的**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全身大部分地方都被白色的纱布包着,**的人时而发出微弱的shenyin声,断断续续的仿佛就像这个人生命的虚弱。

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外面走进来一位慈祥的灰衣老者,后面跟着一位美丽的丫鬟。

“你醒了。”老者感觉到她的气息有变,开口问道,示意丫鬟把手中的药物放在桌上,就让她离开了。

**的人半响没有动静,老者看到它全身的纱布,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呀,你瞧我都忘记了。”说着,动手去解白色的纱布。

纱布一点点的解开,里面的人也慢慢清晰的出现在不算很亮的光线中,大大小小的伤口密布在那双莹白如玉的手臂之上,而那张脸,如果还可以称作是一张脸的话,全部都是已经结疤的伤痕,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让人看了不禁胆寒,只有那一双眼睛,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平静如无波的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老者在这时却拿来了一面铜镜,这无疑是在落井下石。

而她至少淡淡的看了一眼,到了声谢,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悲痛,仿佛这张脸根本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老者自言自语道:“积川上下来的人,不被食人树吃掉而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不过食人树下有荆棘林,虽说你已经做了防护,但是……”他说道此处,话锋一转。“不过,我想无论多严重的毁容,只要活着对于你而言,应该都不会造成多大的困扰。”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问道:“是您帮我治好的伤?”

“这里有别人吗?”老者好脾气的笑看着她。

“那么……”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您给我也上了药?”

“是啊。”老者这会儿被她问得有点不明所以了,这人都救了,能不给上药吗?

“既然如此,您有没有看见过我手臂上的那个紫色的藤条植物?”

“紫色的植物?”老者想了很久,摇摇头。“我并没有动过你的东西,捡到你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见过,怎么它很重要么?”

“重要?”她喃喃的说道:“不是重要,是很重要。”

因为,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记忆中唯一有的就是那个紫色的藤条植物而已。

老者定定的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读不懂一个人的心。

积川之上。

沧旻站在峰顶,一动不动的盯着山崖之下,雪崩早已经过去,积川的上空开始下起了雪,补充流失的高度。

雪逸风他们已经离开很就。

这已经是她落下山崖之后的第二个月。

沧旻缓缓的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抹淡然的笑。

晶莹的泪从眼角无声的滑落,在狂风中迅速凝结成剔透的冰,落在晶莹的雪中,一瞬间已是一种永恒。

他不能原谅她,不能原谅她的自私。

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这样的嘱托,他如何能做到。

能让他幸福的人已经消失,他又如何能幸福,他做不到啊。

一个丢掉心的人,如何能够在谈及幸福。

狂风的大雪中,积川开始变成了银色的世界,纯洁的仿佛一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手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她的温度。

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对于留下的人,是何其的残忍啊。

三年之后。

山花烂漫,莺飞蝶舞。

绿色的草原让人心旷神怡,无限向往。

如此美丽的地方,却从未有人有胆敢踏入半步,这有一个让世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药谷。

关于这里自然也是有属于它的由来,相传,三十年前,一代药王一日之间,性情大变,凡事私自踏足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走出来过,即使如皇亲贵胄,也都对此礼让三分。

毕竟药王并不是代表一个名字,而是一个桃李满天下,知交更是遍布整个大陆的人。

人饿了可以忍着,可是病了却不得不看大夫,因为得罪药王根本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也可能断了自己的后路,本来该活五年了,就变成了一天也说不定。

传说喜怒无常的他,高兴时治病可以分文不取,不高兴的时候,万两黄金也可以视若粪土,你就算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而今天,一向冷清的谷口,却意外的人群繁多,香车美人更是不尽其数。

人多了,自然就会互相打探些消息,聊聊天,因此谷口显得很热闹。

只见,其中一位身穿锦衣的男子,站在谷口,抱拳朗声道:“碧星弘王府,舞咛前来拜访,望谷主可以移驾前往弘王府为王妃医治。弘王府特献上美人百名,诊金黄金十万两,各地名贵药材白车,望药王老先生笑纳。”

这样的大手笔立刻引来的谷口等待着的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不过听到是弘王府为了王妃治病也就立刻理解了,整个碧星国谁不知道,弘王爷和王妃感情深厚,如今王妃病了,就算倾家荡产只怕也

在所不惜。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里面的回答,毕竟若是连这样都进不去谷中,只怕他们更是没门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谷中依旧安静如昔。

舞咛才要再次出声,却看到远远走来了一个人。

浅紫色的轻绸薄纱,头挽牡丹型发髻,眼波流动间,千娇百媚,头上插着金步摇,一步一摇,娉婷来到舞咛身前,遥遥行礼。

朱唇轻启,曼声道:“奴家弥梦,奉我家小姐之命,请公子等人进谷。”

语毕,人转身便走出了数丈之远,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女子居然是武功好手,舞咛一愣之后,立刻吩咐人跟上。

一行人疾步前行,却也掩饰不住满心的惊奇,进入谷中之后才发现,这个是人所说的如同修罗般恐怖之地,既然是如此的美轮美奂,仿若仙府。

只见远处有一座座相接的竹楼,楼前百花怒放,竟然有好些花儿都是他们不曾见过的,花丛中美女如云,嬉戏玩耍,欢笑声远远传来,一派欢乐。

一位神态清冷如月的女子从园中走了出来,对着弥梦,淡淡的说道:“小姐去陪主人采药了,让他们在前面的草地上休息,但是不可以损坏了一朵花儿。”

“明白。”弥梦笑眯眯的回答着,转身去招呼那些从谷外带进来的人。

而在山间的一个小小木屋中,一个女孩端着一杯茶,笑嘻嘻的趴在窗口,迎着阳光的它,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

正在地上收拾一些花草的老者,怒视她:“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既然敢把他们放进来。”

“我胆子不大,是您老了。”女孩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放下茶杯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莹白如玉,没有一点瑕疵的绝世容颜,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却有一抹散不去的寂寞,她自己也许都不知道,那是一种刻到骨子里的疼痛。

她慢吞吞的跪坐在地上,看着老者慢悠悠的说道:“您不但越来越胆小,还越来越小气,可不是老了。”

“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老者握着草药的手上青筋不停的跳动着。

“我说的有错吗?您不是在害怕吗?你是害怕见到她,还是害怕见到抢走她的那个人。已经这么多年了,您难道还要执着于此吗?她已经和那个人儿孙满堂,您却龟缩在这个地方,您真的只是因为生气吗?”她顿了顿,靠坐在墙边,淡淡的说:“您是爱着她的,即使她已为人妇,即使她放弃了您,您不要否认。可是,爱她不就是要给她幸福吗?当年那场争夺之战,在最后您黯然退出,却没有为他们添堵,只是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不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现在她病了,也许真得很严重,您难道……真的人心看着她死去?如果,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您能原谅自己今日把他们绝之门外吗?”

对于她的话,老者的眼中闪过恨和不忍,更多的还是眷恋和怜惜。

女孩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您不要对我说着都是她的错,在爱情的游戏中,是没有对与错的,只有爱和不爱。如果得不到她的心,就算她跟着您,您也不会要的。”没有一丝的疑问,坚定的笑让人忘记了反驳。

“为什么?”老者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为什么可以这么确定,为什么她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您爱他,很爱很爱。当年的放手,之后的隐居,谢绝一切来往,不就是为了她,让她安心。这样的理由难道还不够?”

老者轻叹口气,望向窗外。

是啊,他爱她,即使这么多年,还是很爱很爱。

碧星国,弘王府中。

弘王爷一脸焦急的在大厅中,不停的走动着,所有人都以为他在为了王妃的病情而着急,其实他自己知道,他在害怕,害怕那个人不来。害怕自己的妻子从此香消玉殒,他已经请了很多的大夫,可是这天下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活蹦乱跳的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

“王爷!”一个老奴基本而来,手中握着一只信鸽。

弘王爷手指微微颤抖着接过他手中的信件,强作镇定的把信件读完,脸上有着挡不住的狂喜,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他大吼一声说道:“快,快!马上张灯结彩,恭迎贵客!”

而在此刻,一辆辆马车积极的奔进了碧星国的首都,星都,一路上路人纷纷急避,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祸从天降。弘王府中早已经张灯结彩,列队等待多时。

舞咛一到门口,就从马上跳下来,抱拳一拜。“参见王爷,幸不辱使命!”

弘王爷笑着把他扶起来,“辛苦了,辛苦了。”

弘王爷的身边站着一位华衣少女,模样倒是千娇百媚是个美人胚子,只是眉宇间太过骄横,有点目中无人的感觉。

“人呢?来了为何不来拜见父王和本公主,不过是个小小的山野之人,架子还真大。”她看到只有舞咛过来,后来跟着的马车上的人完全没有下车的动静,立刻开始摆起了公主的架子。

说着,她转头对舞咛说:“不是说分文不取吗?那些东西呢?”

王爷听了她的话,一脸尴尬,这个人可是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女儿这么一闹若是让掉头就走可就糟糕了,瞪了一眼还在发脾气的小女儿,准备开口道歉。

却在这时,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架子大那是有人给机会摆的,看病出钱天经地义,弘王爷如果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来,送出去的东西还想要回来,那一开始就不要乱摆谱,我们山野之人不来弘王府还不至于饿死。”

字字冰冷,句句带刺。

“你!”小公主弘凤还要回嘴,被弘王爷一声怒喝,“你给我闭嘴!”

“父王!”弘凤不满的瞪了弘王爷一眼,他一样最疼她,今天居然为了个外人骂她!

弘王爷不再理会她,向着马车说道:“小女无知冒犯了神医,还望神医见谅,请神医移驾进王府为内子诊断。”

“呵……既然知道无知,就不要带出来丢人现眼。”清冷的声音依旧,咄咄逼人的让弘凤冒火,却碍于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敢在说什么。

“好了,别闹了。”马车上传来老者的声音,这才一下子不在说什么。

只见后面的马车上轻轻的跃下两名女子,一个娇媚如梦,一个清冷似月,却都是身轻如蝶,百里挑一的美女。

两人向着前面的马车盈盈一拜,恭敬道:“小姐请主人下车。”

一位灰衣老者挑开了车帘,缓步下车,弘王爷和老者遥遥相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相视间竟发现,原来他们都老了。

华发丛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相斗的少年郎了。

三十年,不是足够老了容颜,改变一切。

包括当年的那些纷争,在岁月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此时再想起,以往觉得会是一辈子的怨恨,却也消失不见了。

在启月国,月鸿城的逸王府中。

慕绝心、凌夜珉和冷陌,他们受雪逸风相邀赶了回来,进入王府一起来到了偏厅,看到的就是偌大的偏厅之中,雪逸风一个人迎窗而坐,凝望着远处的天空。

三人对视一眼,不觉轻叹一声,悄悄退出了客厅。

这一幕并不是今日才有,已经三年了,没有人敢再提起那个女子的名字,当年她居住过的小院也被封锁了起来,经常会有人打扫,却再也不准任何人入住其中。

除了他们三个,再也没有人能懂雪逸风的痛,如今,他已经娶妻,是当日太后亲自带上大殿的女子,碧星国弘王府的大公主,弘蝶,娶她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太后的引荐,而是因为她的容貌和当年的那个人,很像。

那是他认定了,也差点成为他妻子的女子,最后却因为他而死去。

抬头看向如火的夕阳,那一瞬,仿佛看见了那身红色衣裙的第一次转身,那双明亮而不屈的眼睛。

如今却再也看不到那抹总是无所谓的浅笑。

她真的离他们而去了,一去不回头。

师傅在直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呆在房间中整个半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知道,他们在后悔。

后悔当时做出的决定,让她来帮她,最后去配上了她的命。

虽然她是最小的徒儿,和师傅相处的时日没有他们多,可是他们也还是知道,师傅还是很疼她的,不然不会把全部的绝技都倾囊相授,可是这样的他们却还是因为私心间接的毁掉了她。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后悔。

三年了,没有人提议找过她,也没有人可以接受她尸骨无存,连找都无法找起的事实。

没有人敢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积川上下来的人,从没有尸体可言。

所有人都知道,积川的山壁上,都是食人树,那种连骨头都要留下做肥料的恶毒植物。

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那份伤痛他们再也承受不起。

雪逸风呆呆的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的滑过一块白色的玉佩,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瞬间。

积川的悬崖间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把这块玉放到了他的怀中,她要他好好的活着。她居然可以在那一刻,笑的那么的坦然,她怎么可以不恨他。

雪逸风握着玉佩的手无意识的捏紧,他好恨,恨自己的看不开,恨自己的执着。

如果不是他步步紧逼,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她不恨他,还让他好好的活着。

那天,她说。“好好活着……为了爱你的人……”

雪逸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好好活着,他毁掉了最爱的人,却要自己好好活着,这让他情何以堪。

三年了,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着,有空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她,就算不想,也是呆呆的坐着,学着她最爱的姿势,仿佛这一刻,她就能在他的身边。

是他,害死了她……

都是他的错,却从没有人苛责过他,就连那个沧旻,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雪逸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很想你……对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