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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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眼看尽人间事

    易安逐渐靠近算命摊位,那杆写有“风鉴”的招子似迎风飘扬。

    而高大少年全然没有注意,此时并没有风。

    袁姓老人已经站起身,面带笑意,不停地搓着手,易安心里觉得这个老人现在的模样,真像陆北游看着银钱两眼放光的样子。

    他下意识转头就走。

    老人立马急眼了,于是心思微动,故意沉声道:“唉,岁数大了,打算不干算命这个活计喽,收摊儿回家,喝茶下棋,颐养天年,只是可惜了我那写得极其漂亮的好字哦!”

    易安心中天人交战。

    他怕办不好此事,回到药铺后,铁定是要挨打的,金玲这个野丫头野惯了,就连金尘都管不住,更何况她下手又没轻没重,打在身上确实有些疼。

    可他又舍不得这一两银子。

    袁姓老人好似早已知道高大少年心中的难处,故意仰天长叹道:“这世上的人啊,大多都是井底之蛙,闭帚自珍,殊不知有舍才有得,不舍便不可得。”

    易安听闻老人的话语后,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他终于下定决心,心中不停地重复道:“有舍有得,有舍有得......。”

    老人立马坐下,神态悠闲,嘴角带笑。

    一身破旧不堪的道袍让老人显得没有一丝一毫的高人风范。

    易安掏出一两碎银,使劲放在老人身前的老旧木桌上,“砰”一声,饶是吓了他一大跳。

    袁姓老人好像没有丝毫生气,轻声重复道:“小兄弟,老夫我这里,算命五文钱,写信五文钱,写休书一两银子。”

    高大少年突然就怒了,“凭什么其他的都是五文钱,写休书是一两钱?”

    老人依旧是轻声细语,“休书这个东西嘛,伤感情,世间感情最无价,收你一两银已经是很便宜啦。”

    袁姓老人突然笑了,他对于自己随口胡诌的言语很满意,总不能直接告诉少年,“老夫算准了你来此地,就是来请我帮你朋友写休书,而且还非写不可,幸好你只有一两银,你若有一两金,我便直接开口要一两金了。”

    高大少年听闻老人的言语后,黑着脸,心中腹诽,“这也行?”

    虽然心中不快,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不识字的高大少年聚精会神地看着老人提笔在纸上“鬼画符”,损失了一两银子的少年心头怒气横生,厉色补充道:“给小爷我写好点,写不好我就砸了你的摊子,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老人下笔不停,潇洒泼墨,同时又连连点头,笑称“不敢”,保证写好。

    片刻之后,易安便拿着已经写好的“休书”去了趟北门驿站,有专人负责各地的书信传递,但是价格颇为昂贵。

    不过金玲已经告诉他,既然他已经是她爹的开山大弟子,以后若有和亲人往来的书信传递,费用都可以算在她头上!

    那个时候,金玲还重重地拍了拍高大少年的肩膀,拍得他肩膀差点脱臼,且语重心长道:“金家药铺是真的对你好,所以你要好好干哟!”

    易安有苦不敢言,差点憋出内伤。

    他娘的,自己一家子就剩自己一个人了,还写个屁的书信,明明就是你欲行诡计。

    高大少年将信送去驿站后,自然而然就有专人收取,了却一桩心事的他一边掏着鸟,一边悠哉悠哉地返回药铺。

    当天,这封信就被送了出去,目的地是东州胭脂郡,秦家山庄。

    高大少年不识字,更不在乎信中内容。

    “秦小姐,你就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容言鄙陋,我陆北游实在是无可观听,你的爹娘迫切地想把你嫁给我,或许他们和你会感到很愉快,可是这样会让我很不开心,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颇多,希望你能够想开点,克服一点,就不要再执着地迷恋于我了,我不是你能够得到的,我只是个传说......!”

    —————

    袁姓老人独自坐在东街巷弄,神情恍惚,若是仔细凝视老人的双眼,便能看到淡淡的雪白光芒。

    老人似灵魂出窍,笔直升天,刹那间便游遍天下山川,览尽万里山河。

    一双眼眸雪白如霜,更胜之前。

    老人静坐于此,光阴长河蓦然加快流逝,他看到了很多人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一切的一切皆是未来的光景。

    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人,此时此刻,竟是喜极而泣。

    一念心净,天眼洞开!

    他蓦然想起了先前书信中某人的名字,默默推演竟不可得之。

    袁姓老人的神情变得凝重,其左眼的眼眸之中,骤然出现“陆北游”三个大字,一笔一画蘸墨极重,笔力雄健。

    老人左眼之中,出现了一抹诡异的蓝色,转眼便又消失不见。

    他原先纯白如霜雪的眼眸渐渐变回了原样,而后整个眼眶便涌出了鲜血。

    老人伸出一只手,使劲捂住剧痛无比的左眼,鲜血仍是从他指缝中流出。

    他低声喃喃道:“雄风起于南州,向北而游,拳高人间,剑在天外!”

    天眼看尽人间事!

    袁姓老人蓦然畅快大笑道:“哈哈哈,值得,值得,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一月过后。

    今日,陆北游依旧在自家院落练拳,他如今已经可以立即跻身三境武夫,仅仅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不过,他并不想如此过快地追求武道境界的攀升,而是想把自己的武道底子打得更好一些,夯实一些。

    唐志曾说过,纯粹武夫,最讲究纯粹二字,要一往无前,于生死之间砥砺武道,打磨出最纯粹扎实的拳意,更不可为了破境而破镜,而是要一心挑水倒进水缸,水满则自然而然溢出。

    若是为了装满水缸,往里面丢石头,那么石头越多,水缸能够装的水便越少。

    故而他力求每一境的底子务必要打得最好。

    自从易安做了金尘的开山大弟子,白天和陆北游吹牛打屁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很多了。

    陆北游练完拳后,将青竹做成的竹椅拿到院中,他难得地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少年心中想起了某位姑娘,他想去看看那位姑娘去过的那些地方,然后自己再去多走一些好山好水,最后再去看一看她所在的最北方。

    最北的北方,多半是和她差不多美的,少年是这样猜测的。

    在即将离开南州进入中州的一座名为“凌风渡口”的地方,有一个面容极为俊俏的“公子”,她身着灰色麻衣,脚穿鹿皮短靴。

    引得渡口周围,无数女子皆是春心荡漾。

    她所穿的衣服自然是陆北游的,她不太想还给少年!

    她在登上一艘渡船的时候,有些心情烦躁,低声呢喃,“应该邀请陆北游来自己家乡玩一玩的,这一次离别,不知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