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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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恶邻

    进门之后,老太爷沉声道:“香怡,你知道爷爷为何以前让这个少年打水,只给三文钱一桶,而现在却直接给出一袋子黄金吗?”

    不等少女接过话茬,老太爷继续说道:“升米恩斗米仇,这可是世上千百年以来颠簸不破的道理,所以我让他一开始就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坏了心境,死在了云隐山下,同时也耽误了你的修练证道的前程。至于那一袋子黄金,不过是斩断你与他之间的因果。你已是练气士,是已经正式登山的“山上”人。而这个少年命极硬,与人结交,害人害己不自知,真的很不好,你们本应该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类人......”

    夏家祖上曾有幸结交了一位神仙人物,得传一套独门望气之术,趋吉避凶,代代传承于后世子孙。

    少女听着爷爷的言语,并未搭腔。

    她身段如嫩柳娇枝,缓缓前行,步步生莲。

    少女若有所思。

    小镇街道上。

    陆北游一路上只管低头行走,大步流星,很快就到了家。

    陆北游住在小镇南边,小镇最穷的几户人都住在这里。因为靠近大海,时常有风浪袭扰,有钱人家更愿意住在小镇北边,当然北边的宅院也就更贵一些。

    唯独雷家是个例外,明明是大户人家却偏偏要住在南边,而且非要和陆家毗邻而居,甚至曾花重金购买陆家隔壁的宅院。

    按照陆北游另一个哥们儿,易安的说法,这雷家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这姓雷的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所做不孝不义之事甚多,一家子都是狗。

    陆北游觉得易安这话太毒了些,却也懒得去管他,管了也没用,他就像是木头桩子“定死了”。

    陆北游家里并未修建院墙,而是用小镇北门外青竹林中的青竹编制成的藩篱,藩篱内有一棵陆正生前栽种的桃花树。

    祖宅屋院,桃花春风依旧,父母却早已已不在。

    陆北游进了院子,直接就去了灶房,熬着稀粥,烤着红薯。闲暇时间在灶台旁还挖了一个一尺深的小坑,将装着黄金的绣袋放了进去,埋得严严实实,又去屋外抓了一把外层泥灰将其盖上,神不知鬼不觉,一点都看不出来挖过的痕迹。

    少年做完这一切之后,拍了拍手,再用院里打好的井水洗手洗脸后便盛了一碗粥,剥好番薯准备填填肚子。

    少年一边喝粥,同时眼角余光仍是小心地瞥着灶台旁,下意识就喝了一大口滚烫的米粥,疼得少年摇头晃脑,龇牙咧嘴,却又舍不得吐出来。

    当家方知柴米油盐贵,陆北游三岁没了娘,八岁没了爹,少年当家当得早。

    陆北游将一切收拾妥当,便躺在那张硬木板床上眯着眼睛。他想了很多,思绪飘得很远,穷苦少年郎也有自己幢景的未来,比如出去闯荡一下,见识一下外面的广袤风景......。

    少年躺在床上笑着,看起来有些傻。

    他打算自己只留一半黄金,剩下的全部给易安。

    因为在陆北游心里认为易安如果现在想娶个媳妇多半是很难的。

    名叫易安的少年身材高大,面相普通,比自己还穷,也是个从小没了爹娘的可怜人,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要么挤在自己的屋子里,要么就是在唐钱家里过夜,也就只有东边那座小山上,那两块爹娘的坟头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了,总不能将来娶个姑娘去住坟头吧,这......太不像话了。

    更何况当年易安父母死的时候,他连棺材都买不起,还是陆北游陪着他一起上山砍树制作棺材,最后用自己父亲陆正留下的余钱帮他爹娘做了场法事。

    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易安其实也是个苦命少年。

    陆北游想了很久,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一夜过后,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陆北游就开始起床忙活了。

    少年劈柴烧水煮粥,又将番薯埋在柴火最下面,两者同时进行,粥好了,番薯也就熟透了。

    少年吃过早饭,就提着还装有昨日打好溪水的水桶,去隔壁雷家敲门。

    隔壁雷家的这个宅院并没有摆放石狮子,这只是雷家的一座小宅院。大门看起来虽然不气派,却也是很不错的。门口有两座等人高的彩绘门神,威风凛凛,面相庄严。

    等到少年敲完门,大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位肥白壮硕的老妪走了出来,斜瞥了一眼少年,嗓音有些嘶哑道:“以后你不用再帮我们打水了,我家孙儿不太需要了。”

    老妪顿了顿,又出声道:“其实这两桶水我本来不想要的,看在帮我们雷家打了几年水的份上,没有什么大功劳,苦劳也是有的,两桶水一起就两文钱吧,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现在钱不好挣,能挣点是点,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妪说完之后,已经将两个铜板从兜里掏出,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仿佛随时都可能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

    陆北游面无表情,轻声道:“那就算了吧。”

    少年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转身离去。

    老妪顿时就有些心急,出声道:“算了算了,六文钱就六文钱吧。”

    不等少年开口,老妪一把抢过水桶,放在门口,然后伸手掏着兜里的铜钱,眼神阴鸷。

    少年眼眸清澈坚韧,不卑不亢。

    掏了好一阵,老妪终于慢吞吞掏出了六文钱,随手就丢在了地上,顿时响起一连串的金属碰撞声。

    老妪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她尤其讨厌少年的眼神,就像他那个已经死去的爹一样。

    他恨不得将这两父子的眼睛都挖出来。

    有些伤心事就像噩梦一样,永远都纠缠着、撕咬着自己。

    十多年前,老妪的独子娶了一个外乡女子。

    成了自己儿媳妇的女子,时时刻刻顶撞自己这个婆婆不说,甚至还动手打她,儿子又是一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一直帮着自家婆娘,更甚者差点把她撵出家门。

    那段时日,经常可以看见老妪浑身泥灰,光着脚坐在小镇北街的街道上嚎啕大哭,一时间成为了小镇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唯有有一件内幕,如今只有老妪自己知晓。

    就是那个嫁入雷家的女人竟然暗恋上陆家那个喜好酿酒读书的穷书生陆正,真是造了什么孽。

    老妪回想起来,那个女人真是太不要脸,每日扑粉描红,把自己打扮得妖娆妩媚,有意无意经过陆家门口,可惜人家正眼都没有瞧她一眼。

    后来此事被自己儿子知晓,便提着刀寻到了陆家不远处的街道上,当街捅死了那个穿着妖娆,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妇人,随后又用刀戳进自己心口。

    夫妻俩双双毙命,只留下一个名叫雷耀祖的儿子和老妪相依为命。

    老妪每每想起此事,难以释怀,面目狰狞,对陆家更是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