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智商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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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一百一十二章

苏云轻轻转动着酒杯,眼睛里流露出回忆的神采:“跟现在的孩子不同,咱们小时候受的教育,是要把我们培养成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还有,集体的利益高于一切,必要的时候,为了保护集体的财产,不惜牺牲生命,就像赖宁和草原英雄小姐妹那样。而现在的小孩子,七八岁了,连筷子都不会用,有的吃饭还要爷爷奶奶喂,学校教室的卫生,也要靠家长来打扫……”

“这是整个社会大环境变迁的结果,不单单是教育体制的问题,你就算当了教育部长,也改变不了现状,说你自己,别跑题。”

“我没跑题,正是由于我们所受的教育,所以我们那一代人,至少在小时候,头脑非常单纯,很容易培养出宏大的人生观,并因此树立起各种正面的积极的理想。具体到我自己,小时候的理想是长大了当一名科学家,你别笑,我记得当时班里起码有一半同学都有和我类似的想法。”

“我没笑,这是我们整整一个时代的记忆,剩下那一半同学的理想是当解放军,立志长大后保卫祖国,因为我们刚入学的时候正好赶上对越反击战打响,之后的几年,一直到初中,都是看着《高山下的花环》度过的。我只是好奇,既然你的理想是成为科学家,怎么又改出国了?而且当时还在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你产生出国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这并不矛盾,就是因为想当科学家,才想到了出国。那个时候我们知道的著名的科学家,像华罗庚、李四光、杨振宁、邓稼先……还有那些文学大师,鲁迅、老舍、巴金、郭沫若……实在太多太多了,都是出国留过学的。再往前推,我们国家的第一代和第二代领导人,也大多都有出国留学的经历。所以就想当然地认为,只有出国留学,才能实现理想,施展抱负,现在看这种想法当然非常幼稚,可是小时候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道:“后来随着时代变迁,出国不再是什么稀罕事,出去的目的,也变得越来越功利了。如果从庚子赔款留学生算起,我们第一代和第二代留学生走出去的时候,是抱有巨大的家国情怀的,他们的理想,要么是抗战救国,要么是科技兴国。到了改革开放之后,国的情怀基本就没有了,只剩下家了,说得好听点儿,叫做实现自我价值,说白了,都是奔着钱去的,等钱挣到手了,却发现理想也不见了。”

苏云耸

了耸肩:“这就是我当初种下的种子,如今开出了这么个结果。好了,我的说完了,该你了。”

“我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理想,没什么好说的。”萧屿说着,又要把酒往嘴里倒去。

苏云一把抢下酒杯,扬着眉毛瞪着他。

萧屿挠了挠头:“好吧,既然你愿意听,我就说说,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一名警察。”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警察,可没有现在这么吃香。”

萧屿摸出香烟,自己点了一支,然后递给苏云,等到一支烟抽到大半,才缓缓地道:“因为我父亲。”

苏云从未听萧屿说起过家人的情况,不由得问道:“你父亲怎么了?”

“他曾经坐过我现在这个位置。”

“也是公安局长?”

“对,他也是管刑侦的,不过,在文革前期砸烂公检法的时候就被打倒了,当时有人向造反派告密,诬陷他是敌特,结果在监狱里关了四年,牛棚里关了三年,出来后也是不停地写检查,大会小会没完没了地批斗,一直没有恢复工作。”

“也没有平反?”

萧屿沉默地摇了摇头,思绪仿佛回到了那段沉重的历史岁月:“其实那时已经是文革后期了,气氛没有那么紧张,也不大流行抄家打人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和他一起被打倒的很多人都落实了政策,相继出来工作,唯独他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我记得那年夏天,有一伙人闯进我家,把我父亲拉去批斗,天黑了才通知家里去领人……”

萧屿又抽出一支烟,就着手里的烟头点上,重重地吸了一口,接着道:“我妈带着我们几个孩子赶到现场的时候,批斗的人已经散了,只剩下我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我妈以为他死了,当时就昏过去了,我和弟弟妹妹还小,只知道哭。在邻居的帮助下,把我父亲抬了回来,发现人还活着,但是全身上下都是伤,一条腿和一只手都被打断了,同时折了七八根肋骨,后来虽然抢救过来,还是落下一个吐血的毛病,没几年就死了。”

“当时我不到五岁,但是已经有记忆了,在抓走我父亲的那伙人中,我清楚地记得其中四个人的样子。那时我就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当警察,把这些坏人全部抓起来。”

苏云完全不知道萧屿的童年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听得有点入神,见他停下来了,不禁追问道:“后来

呢?”

“我妈被那场运动整怕了,担心我走上父亲的老路,说什么也不让我考警校,我只好按照她的意愿,报考了一所地方大学。大二的时候,我妈去世了,我就选修了法律系的课程,又自学了不少相关方面的知识,毕业后参加了司法系统考试,当上了一名警察,开始分配在派出所当片警,经过三年多的努力,终于进入分局,成了一名刑警。”

苏云知道,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相反,才刚刚开始,他看了看萧屿的神色,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因这段往事陷入到巨大的痛苦之中,于是小心地问道:“后来你抓到他们了吗,就是迫害你父亲的那些人?”

“没有,”萧屿吐出一口烟雾,淡淡地道:“他们都死了。”

苏云哦了一声,有些怅然若失,总觉得故事的结尾过于平淡,似乎哪里不对劲,想了想,猛然醒悟过来:“你当警察的时候,那场浩劫才过去二十年,当初迫害你父亲的那些人顶多五十来岁,年轻点的甚至刚刚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果只有一个人,说他病死或者遇到车祸之类的意外还说得过去,可是你刚才说过,迫害你父亲的至少有四个人,他们不可能同时病死或者遭遇意外,他们是……怎么死的?”

萧屿抬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已经猜到了。”

苏云骇然望着对方:“难道……”

萧屿拿起杯,仰头喝下去一半,脸上的神色平静依旧:“其中一个人有吸毒史,一次吸毒过量,把自己给吸死了。还有一个涉嫌盗窃,我追捕他的时候,他逃到八楼楼顶,结果失足摔死了。另外一个也是失足,不过是晨练时掉进湖里淹死的。”

“还有一个呢?这才三个。”

“寻找最后一个所用的时间,比之前找到那三个加起来的时间还长,我是三年前才找到的。当时他躺在医院里输液,不过不是什么大病,喝多了,轻微的酒精中毒而已,哦,他那时是市里的武装部长,我是作为公安系统的代表去医院看望他的……”

说到这里,萧屿难得地笑了一下:“可是他运气不太好,输完液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顿了顿,又道:“那次,也是我从警以来遇到的最大一次危机。”

“可是,他们……这些人,已经……”苏云惊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