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凤筝公主
夜色渐浓,星辰越发明亮。
德仁宫内怀帝拂去满桌的奏章,打翻立在龙椅旁边的青花瓷瓶,脸上怒意非但没有消去,反而更甚。
内侍各个噤声,心惊胆颤站着,怀帝素来仁厚,极少发这么大的脾气。今日含章殿行刺之事,他们也有所耳闻,但万料不到竟然会大发雷霆。
“皇上,臣萧禄求见。”一个身着藏青色朝服的中年男子在德仁宫外跪拜。此人便是勤王萧禄,是怀帝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也是怀帝的亲叔叔,当年怀帝登基,他可谓是股肱之臣。
怀帝放下手中正欲砸去的茶盅,深吸了吸气,坐到龙椅之上,小太监机灵,尖着声音唤道:“宣,勤王觐见。”
萧禄进德仁宫内室,见一室凌乱,面色不改,垂首走至怀帝坐下跪拜。
“勤王不必多礼。”怀帝对萧禄倚重,一般在无旁人在场都会免了君臣之礼。
“谢皇上。”萧禄直起弯到一半的膝盖,拱手道:“密探来报,文国青帝久病未愈,已经缠绵病榻一月有余,看来时机到了。”
怀帝面色稍稍和缓,道:“那便一切照计划进行。”
“宁王那边......”萧禄踌躇了一下。
“朕自有办法。”怀帝脸上又僵了僵。
今日含章殿之事,萧竟的挑衅,他岂是看不出来,他还在记恨卿墨的死。
从小萧竟便事事比他强,诗赋是,习武是,兵法亦是。可是那又怎样,帝位是他的,连死了的苏卿墨也葬在他的后陵。
萧竟凭什么!他凭什么!凭什么与他那么说话!
就仗着手中的三十万兵权!
“宁王在边关将士的心中地位极高,贸贸然收兵权,怕是......”萧禄犹疑了下。
“朕自有主张,下去吧。”怀帝拧了拧眉心,罢了罢手。
“臣告退。”萧禄垂首,恭敬退下。
文国,深宫之内。
青帝卧于床榻,一个身着暗红金凤花纹,妆容精致的妇人哀痛地握着他的手。
“昨夜岳沥飞鸽传书,舞姬行刺怀帝,看来这一劫文国是躲不过了。”青帝声音苍老无力。
“皇上,切勿操心国事,保重身子要紧。”妇人不再年轻的脸上滑落两道清痕,泪珠在烛火下显得分外晶莹和美丽。
“朕的身子不碍事,文国的百姓才是最要紧的。”青帝年过六旬,膝下子女并不多,又能者亦是少之又少,难道是天要他亡国。
长子生性敦厚老实,在这宫闱斗乱之中,怕会被啃得一点的骨头都不剩,次子生性风流,沉迷女色,难堪大任。
文国剩下的......哎......
“皇上,我们还有筝儿。”她是文国的皇后,亦是青帝的皇后,又怎么会不知他忧心什么。
“筝儿聪灵毓秀,机敏多思,确实是几个子女中最出色的,可毕竟是女儿身。”青帝怔忪望着帐顶的龙纹碧玺,轻叹一声。
皇后拍了拍青帝的手,宽慰道:“文国开国的便是一个女帝,祖上训下有德者居之,就是将皇位传给筝儿又有何不可?”
青帝微微颔首,阖上了眼。
文国宣景四十三年,青帝薨逝,举国哀痛,长公主凤筝即位为国主。
晨曦微露,秋风乍凉。
一个女子端坐在菱花镜前,乌黑的长发垂至地上,她闭着目,让身边的宫娥描眉梳妆。一顶盘龙纹金冠束与她头上,她睁开眼睛,看着镜中庄严肃穆的自己。
两个宫娥拖着一件暗紫色龙纹锦袍,她起身站起,张开双臂,将他穿上。她知道她穿上的不仅是一件龙袍,更是一个国家的重量。
踏出这个宫殿,等待她的是一场战争,征服臣民宗亲的战争。
“筝儿。”昨晚还是文国的皇后,今晨已经是太后,她看着镜中的女儿,心如刀绞。
如果可以,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得好夫君,从此平安喜乐,而不是将一个国家的担子放在她稚嫩的肩膀之上。
凤筝回转过身,长长的龙袍在地上转了旋儿,她一手握住母亲冰凉干燥的手,一手抚上她的眉心:“母后,不要担心,我能做到的。”
“母后不担心。”青后微弯起唇角,保养得宜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碎痕,这几日越发的明显了,两鬓的发丝已经半白,她轻拍了拍凤筝的手,道:“你从小就没有让我和你父皇失望过,凡是都能做到最好。”这个女儿从小要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有一年,王室围猎,她明明腿上被捕兽夹夹伤,还继续涉猎,硬是撑到了日落,捕获了最多的猎物,下马时,腿已经难以站立,却不动声色咬牙撑到宫宴结束。
凡是弱的一面,她都收敛起来不让人窥看。只怕过刚易折,那么要强的性子,有利有弊。
可文国到了青帝这一代,王室人丁单薄,唯有她算得出色,唯有她才能文国带来希望。
鸡鸣过三声,晨光的红霞露出天际。
“该上朝了。”青后望了望天空,看着凤筝慈祥地微笑。
凤筝踏出掖庭宫,向晨曦最为耀眼的地方走去,暗紫色龙纹袍缓缓湮没的在晨曦微光之中。
消息传至各国,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各个版本的凤筝公主传奇。
有人说她长得极其美艳,堪比月宫嫦娥;有人说她三岁便会兵法,五岁便会行军布阵;有人说她骑射了得,能百步穿杨......
种种说法,传的神乎其神,到最后这凤筝公主都已长了三头六臂。
容少扬听了碧佟的叙述,莞尔一笑:“你觉得接下去会如何?”
“文国舞姬行刺燕国怀帝在前,现在又是诸多争议的公主即位,外患加内乱,这次燕国看来是要一举吞并了文国,凶多吉少啊。”碧佟拧了拧眉,沉思了会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纵使文国是女帝开国,但几百年来,都是男子即位,虽然凤筝公主聪慧之名四国皆知,但现在忽然再让女子登基,那些大臣们又怎么会服气,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
加上文国此次舞姬之事,开罪了燕国,燕国趁内乱之际,举兵进犯,文国很难自保。
“不,这你就错了。”容少扬牵起唇角,道:“三年前,燕国与文国之战,燕国虽然胜了,却没能顺势吞并文国,就是这凤筝公主在背后行军布置。”
燕、文两国的淮西之战,文国便采取了哀兵之策。宁王一举攻破文国边防城池坎城,在众人以为胜利之时,进城不到一日燕军将士便得了时疫之症,文国以时疫药方要求燕军撤离,这才恍然得知攻城得破前日,便有人在水里下了感染时疫的药。
时疫之症,燕军军医花上几日便可研制出药房,但却要牺牲很大部分将士的性命,若是为得城池,失了军心,那接下去的仗就不好打了。
宁王显然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又怎么可能想得不透彻,城池土地可以再攻,军心不能失,非但不能失还要得。
“可毕竟是个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碧佟歪头,粉唇微撅:“一国之君,哪个男人敢娶。”
“你说到重点了,谁人敢娶?”容少扬墨色的眸子闪了闪微光,清冷着声音,对碧佟道:“除了三国的君主,还能有谁有资格娶坐拥一个国家的公主呢?”
“那娶到凤筝公主的,不就等于是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文国了吗。”碧佟愕然。
“怕就是有人认为这是块肥肉,什么都不顾,一心扑上去。”容少扬垂下眼睑,暗自沉思。
一直黧鸦从窗户飞入,落在了碧佟身上,碧佟将它捧在手心,看着它转动的暗红眼珠,微微惊诧,对容少扬道:“那日在洛府被劫的女子可能就是宋小姐。”
半月前得知宋初遥早早不在夜霞谷了,便派人查询踪迹,没想到竟然会是乱了蒙国计划的神秘女人。
容少扬一贯从容淡然的面容,闪过一丝异样:“去查现在何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