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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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回 养心殿通宵拟遗诏2

“是!宝玉遵旨。宝玉定当恪守机密,若敢胡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宝玉信誓旦旦,皇上苦笑道,“不,不必你!朕,要你,拿,林姑娘的性命,终身,担保,不会私自透露今夜之事,和朕之遗诏!”

遗诏?宝玉如五雷轰顶,周身定在了那里。

难怪,正大光明匾后没有遗诏,原来皇上虚晃一枪,还未草拟。或者,皇上此前心里的人选同此刻不同,在修改遗诏。

浓郁的药味扑鼻,宝玉听着皇上的咳喘声,心里暗自抱歉对不住林妹妹,要以她起誓。只是,他贾宝玉问心无愧,衷心不贰,可必在乎什么报应?

听宝玉立罢誓言,皇上才略略安心,吩咐宝玉去龙书案前准备笔墨。

那皇绫密诏,那笔墨玉玺,朱砂在灯光下泛着珍珠粉的异彩。宝玉沉住一颗心以笔tian墨,静候皇上的金口玉言,那字字都会掷地有声,震惊山岳。残烛在风里摇曳,他的眸光渐渐湿润,此刻,难道无可规避?

他看一眼任中堂,任中堂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手,双手竟然缠裹住伤痕。任中堂的手受了伤?宝玉才发现,但任中堂依旧气定神闲,吩咐宝玉说:“好生伺候着。”

皇上对任中堂低语过一阵子,任中堂频频点头,嗽嗽嗓子斩钉截铁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圣谕:皇十四子承克人品贵重,深肖联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宝玉一惊,虽然是吃惊,却是意料之中。难道,前世里的民间传言都是真的?皇上意定的真龙天子是十四爷,果然是十四爷。宝玉执着笔目光呆直,难道,那个民间流传的篡改遗诏的轶事,也并非空穴来风?他目不转睛盯住龙书案上的皇绫,一动不动。

“贾宝玉!”任中堂喝一声,宝玉忙应声从命,蘸匀了墨下笔字字工整,这是遗诏,谁能料到圣朝的下一任帝王就从他的笔端生出。那游龙就要腾天,他却满心的苦闷难言。待草拟后,宝玉双手奉于皇上和任中堂去观看。

任中堂点点头,皇上也长松一口气道:“用宝!”

宝玉手握那方玉玺,双手都在颤抖,朝廷大事,怕是再大也大不过此,他却担当了如此重任。前世里是富贵公子,如今却是朝廷的布衣公卿。待诏书拟毕,皇上仔细验看后满意的吩咐宝玉退下。

宝玉忽然记起四爷的叮嘱,就试探道:“万岁爷的身子,怕是要好好将养。不如去畅春园,草木虽然是入冬,但是天高气爽,益于休养。待明年开春再回宫不迟。”

皇上沉吟不语,宝玉告辞退下,任中堂倒是拈了胡须说一句:“倒不失是个好法子。”

宝玉退出养心殿,宫苑里悄无声息,静无一人,竟然皇上屏退了众人在院墙外把守。

宝玉出了宫门,在雪地里跺脚揉手,四下里望望,见老李子公公匆匆的打个灯笼引路,后面齐刷刷的跟了一队御林军而来。宝玉闪去一旁低头躬身,那队人也不看他,径直进了宫门。宝玉只看个背影,心里一动,不是当夜巡夜的御林军,这服饰不知是何路兵将?

他闪去一旁同几个小太监搭讪几句,雪地里值守的小太监也乐得同他逗笑。

不多时,老李子公公出来,见宝玉没有离去,还拄着那根沉香母拐,就笑了问:“三条腿儿也还不误了哥儿在这里顽皮吗?”

宝玉一见老李子公公说不出的亲切,凑过去问:“这是怎的了?十三爷吃醉了酒,任中堂的手还伤了。双手都伤了,莫不是火中取栗去了?”

老李子公公啐一声笑骂道

:“是那日除夕夜,任中堂家里吃**锅子,滚烫的锅滑了,恰浇了任中堂的手,双手指头都要烫骈了,可怜呀。还咬牙入宫来呢。”

如今怕是多事之秋,伤心岂止他贾宝玉一热?宝玉同老李子公公搭讪几句,见天色已晚,才去向自己的寝殿。

书斋内,宝玉没有点烛火,呆呆的坐在了桌案旁的木杌上发呆。

宫娥执了灯进来说:“宝二爷不去安歇如何坐到书斋来?才十三爷还遣人送来一碟子珍珠丸子,叮嘱宝二爷务必吃了。”

宝玉哪里有心思,摇摇头话都懒得讲。宫娥叨念着:“咱们这里什么没有呀,偏偏十三爷啰嗦,送个珍珠丸子只送了一枚来,鹌鹑蛋大小的,穷酸呢。不然就是还没醒酒。”

宫娥们经常同十三爷没上没下的胡闹,所以言语放肆宝玉也不理会。只是宝玉乍听她一说,顺了她眼神望去,果然一个白玉碟子里放了一枚珍珠丸子,倒也小巧精致。宝玉捧起了左右端详着,心里大致明白是四爷所为,哪里是十三爷。怕是四爷的眼线无处不在,迫不及待了。他对四爷满心尊敬,但是对四爷如此步步紧bi却是说不清的厌烦。宝玉打发了宫娥退下,自己拿起那碟子在灯烛上一烤,盘子上出现几个字“藏书阁”。

此刻,去藏书阁?难道皇上就没有眼线散布周围,难道皇上就那么轻易的信了他拿心爱的女人发的毒誓的束缚?

宝玉心里七上八下,心里暗自埋怨,四爷,你不该,很不该如此的急躁,急而生乱。

只是四爷是个多心多疑的,想是皇上斥退了宫中护卫和太监退去宫苑外,凭谁都会料定此刻有大事酝酿,而偏偏他在其中。宝玉将那枚珍珠丸子拈起看看,放入口中,也不去嚼,囫囵的吞下。手指在那精致的白玉盘上随意揉弄,涂抹掉那几个字,只提笔蘸了些他替身边的小宫娥们漉了一般的梅花胭脂,调皮的在白玉盘里作画,那画上一共十四朵梅花,争奇斗艳。宫娥凑过来惊喜道:“宝二爷果然是才子,这白玉碟子描上画,真是别致。只是十三爷叮嘱过,这个碟子是要及早归还的。”

“替我还给十三爷,谢过他的好意。告诉他,下次拿丸子,不可如此小气,成双成对才好。”宝玉打发小宫娥说,心里翻涌了思绪不平。不可,他不得透露此事给四爷,他应过皇上,他发过毒誓!

于是,他的手轻轻的揉擦那碟子,只将其中一枝梅花抹污了,如一片冻云惨雾般,看不真切。用个帕子裹了碟子递给宫娥道:“不得打开!”

第二日,宝玉只留在养心殿伺候,寸步不离大殿。他想,闭门不出,四爷总不能闯来养心殿来寻他,心里还侥幸有处避风所,只是不知能挨几日。皇上对他格外亲切,反令宝玉不安而负疚,或许皇上的秘密被他得知,自己也就成了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

伺候皇上小憩时,宝玉出外解手,伺候他如厕的小太监在他眼前不停地用靴尖儿划着“四”字,溜溜的用眼瞟他。宝玉心头一惊,瞟一眼皇上寝宫的方向,指指自己的耳朵和宫墙,示意他隔墙有耳。但是宝玉心知肚明,躲过一时,难逃一世,四爷如今可谓是如坐针毡吧?

第三日,十三爷入宫,因醉酒一事向皇上谢罪,自告奋勇顶换了宝玉的差事,让宝玉回府同家人过年。

若是出宫,少不得要去见四爷,可是,他该如何回禀养心殿密诏之事?

十三凑去宝玉耳边轻声道:“宝玉,你速速回府去,听音雨说起,你和林姑娘的事儿,东窗事发了。似是黑水山庄的一个庄客在贾大人耳边

告密了什么,令尊是雷霆大怒呢。”

林妹妹?宝玉惊得不顾一切奔回府去,也顾不得了四爷。

“林妹妹,林妹妹!”宝玉不及更衣就直奔潇湘馆。院门紧闭,门口一蹲一坐如石狮子般的两名狐狸脸儿的嬷嬷,跺脚揉耳朵的骂骂咧咧抱怨着。一见宝玉就撇嘴道:“二爷请留步,老爷和老太太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潇湘馆。林姑娘不清白,在里面闭门思过呢。”

“林妹妹,林妹妹!”宝玉对了院墙怒吼咆哮着,他绕了翠竹森森积雪压坠的墙外竹林奔走着叫喊着,终于听到紧锁的后园门处紫鹃的哭声:“二爷,好二爷,你可是回来了。咱们姑娘有口难辩的,急得吐血了。求二爷速速去求老爷太太,二爷好歹去说个明白呀。”

“紫鹃,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宝玉擂门哭问。

“不知哪个丧尽天良的去老爷面前嚼舌根子,说我们姑娘被一伙子山贼作践了,扔去了黑水山庄养伤,没脸的求了宝二爷替她顶了这顶绿帽子。如今姑娘有口说不清!急得要寻死呢。”

“林妹妹,林妹妹!”宝玉捶门哭喊着,里面传来了黛玉的哭叫声:“宝玉,宝玉!”

忽然,一阵嬷嬷的斥骂声:“姑娘还不回屋去思过?还要勾引爷们吗?”

混账!放肆!这声音是周瑞家的耀武扬威的声音,狗仗人势,仗了太太的势力就能对林妹妹如此不敬?

宝玉闻听,撒腿就奔去了寻老祖宗理论,一路上上疾奔,雪地路滑,他不顾焙茗和李贵儿的追逐劝阻,几次跌倒又爬起来,鼻青脸肿的来到老太太的房里。

“孽障,你可是回来了!”王夫人骂道。老祖宗卧床哎呦呦的叹气垂泪道,“我那可怜苦命的儿呀,你如何死的这么早。留下这孽障,我如何是好呀?”

老祖宗这是在哭早逝的姑母贾敏,宝玉心里一阵酸楚,他目光横扫在场的众人道:“都退下吧。围在这里讨赏吗?”

见宝玉的话音冷冷的,丫鬟婆子们无事的就耷拉个头垂手退下。

宝玉又回眼扫视一圈,尤氏陪笑了起身道:“宝兄弟回来了,老祖宗就宽心了,我们就先退下了。”

凤姐儿也笑了说:“凤凰回来了,我们的光儿彩儿呀就没了。”说罢也同李纨搀扶着退下。

屋里就剩了贾母和王夫人,王夫人见四下冷清,心里憋屈,呜呜地哭了起来骂:“你这个不争气的混账种子!什么不好认,还替她顶这恶名声,就不怕你老子捶死你!”说罢捶打着宝玉。

宝玉静静道:“老祖宗,太太这是怎么了?林妹妹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宝玉,是宝玉一时受不住心xing吃过了酒才胡为的。好在佳期将近,也不觉得不妥。老祖宗和太太若是一味深究此事,闹得宝玉身败名裂,大不了同林妹妹一死谢罪,于家门何益?反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王夫人敛住了泪,看儿子谈吐不如昔日童稚的样子,句句在理。却喃喃地问:“如此说来,这,你们,可是真的?”

“宝玉,你林妹妹,她,可是真的同你?”贾母将信将疑地揉揉眼睛。

“宝玉如今的身份地位,什么名门千金娶不得?就是宫里的公主郡主怕都不在话下。若是林妹妹果然负了我,我岂能背着绿王八壳子?再者,林妹妹心xing高傲,若是被人污浊了身子,不必老祖宗责问,怕早就寻了短见。”

贾母同王夫人相视无语,许久,贾母才长叹一声:“冤家,冤家!速速成亲拜堂入洞房,我这把老骨头也管不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