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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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回 十四爷金殿犯龙颜

“唉!”老李子公公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死罪免了,活罪难饶。二十板子一下不少,由各位殿下代为行刑。打得十四爷,腿不能行,被背去了皇子别院养伤。若说这些年,十四爷这心高气傲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又听元春迟疑道:“这是如何说的?好端端的,皇上平日最是疼爱十三爷十四爷,如何就到了动刀剑绝情的地步?”

“谁说不是呢。只是我们这位十四爷呀,唉!都说十三爷是拼命三郎,这十四爷可有过之无不及呢。皇上赶去早朝,商议举荐新太子的事,百官的折子一清点,九成多都是举荐八爷做太子的。本以为八爷做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宫门外庆贺八爷做太子的烟花红绸都备好了。谁想皇上看着那叠子折子沉默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奴才就看了皇上的脸色不妙,偏偏有不长眼的大臣上前进谏夸赞八王爷的贤德堪当大任。皇上一听就恼了,破口大骂,竟然骂八王爷的生母是辛者库的jian婢,出身低jian,不配做太子,还说八王爷生xing阴柔狡诈,结党营私,心术不正。哎,仿佛是说,这八王爷暗中使银子软硬兼施的买通了百官,纠结了去举荐他当太子。皇上随即下旨,罢了八王爷的爵位,让他在府宅禁足,闭门思过。”

“八爷被……”元春的话音忽然止住。

老李子公公咳嗽一声说:“想来就胆战心惊呢,百官当时听了皇上的一番训斥吓得战战兢兢无一人敢上前说话,只有十四爷挺身而出。十四爷说呀,这下旨让百官保举新太子人选的是皇上,如今百官奉旨行事,皇上反来指责百官保举太子是结党营私,这是皇上出尔反尔呀。十四爷说,皇上昔日下旨时并没有说明不许保举出身低jian的皇子,如今八皇子出身低jian,却是人品贵重,贤德才干胜过那些出身名门的娘娘生出来的皇子,被百官推崇,这有什么错?如果说有错,那皇上当年在选妃子下龙种的时候,为什么不顾皇子们的生母的身份,只图一时呢?这分明是同皇上打擂台呢!”

一阵沉默,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元春漠然的话语:“皇上自然有皇上的道理,毕竟传承大统这么要紧的家国大事,皇上心如明镜的。”后面的话几乎是一字字蹦出,到后面含糊的听不清,却是字字颇是突兀。

黛玉听得一头冷汗涔涔,好厉害的十四爷,字字如剑,直指人心。若是按理推算,可不是这个道理?只是十四爷的话字字刻薄,金殿之上,百

官面前,皇上气得拔剑要砍他,也是气急败坏无地自容了。但是皇上毕竟是皇上,今天说你好,你就是良臣;明儿个说你不好,你就是奸佞。黛玉心里好生感叹。

黛玉衣袂紧紧揉在了手心,想出去听个清楚,却不敢挪步。若说十三是她的知己,小十四就如自己的手足兄弟一般可亲。虽然他岑贵矫情,但是她早夭的弟弟同十四爷颇有几分神似,那种恃宠而骄,那种眉宇间的霸道,却不惹人嫌,交往起来反是自然的亲近。若说这几日的宫闱惊变,同她无关却是处处同她息息相关。若不是十四义气替十三爷去府里赦她回贾府,若不是她执意拿玉蝉要挟十四爷带她抗旨去看望圈禁中的十三,若不是她临危受命替十三爷去御驾前递血书,胆大包天的慷慨陈词为十三爷开脱,如何就又了十四爷今日的节节溃败,八爷党如今的一朝颠覆。

“哎!如今懿姐姐一定是急得不知什么地步了,一个皇子病入膏肓,两个儿子又被皇上重责了。四爷如何说?”元春慨叹。

“四爷,唉,就别提四爷了。十三爷受难,四爷倒是处处求情,如今十四爷被打,四爷却是无动于衷。替皇上cao鞭子打时,四爷下手最重。懿贵妃娘娘真若是心疼的,怕还不是十四爷的伤。”

又是沉默。

“哎,娘娘,使不得,使不得,老奴愧不敢受呀。”老李子公公慌得推辞什么,想必是元春娘娘有了重赏。宫里的规矩,皇上身边的小鬼难缠,是要花心思供奉好的。这个老李子公公还是厚道的,只是元春在宫内颇会处事,处处周全。

“公公莫再见外了。本宫这个兄弟年少无知,在宫里多亏得公公照应呢。早想请公公过来吃酒喝茶,只是公公近日在皇上身边忙得不可开交,公公也要留意自己的身子。”元春的话音缓缓的,如堂上檀香袅袅徐徐的轻烟弥漫。

刀光剑影弹指惊雷,一场宫廷巨变愈演愈烈,却是匪夷所思的结局。分明八王爷得势,分明太子树倒猢狲三,如何一夜间乾坤颠覆,高高在上的八王爷也忽然坠地。太子倒了,八爷也倒了……黛玉无心朝政,心里只是愈发记挂十三的病情,放心不下。朝局大乱,贾府又当如何?可能再次幸免于颠覆?隐隐的,不知为何宝玉顽皮的笑脸不时浮现在眼前,春光灿烂满园中伸手给她,对他点头示意她过来。她迟疑的伸手欲去接,又忽然咬咬牙,心里告诫自己,对十三爷要信守承诺,既然那夜发誓要追随他,不计名分,不管

十三爷沉浮荣辱,她都是十三爷的女人。宝玉,她曾经的豆蔻年华的梦,梦醒时,才发现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晞去,宝玉是宝姐姐的金龟婿,不日就要在老太太的cao持下完婚。只是她依旧孑然一身,心乱如麻,逢了朝中波澜起伏,自己这孤舟更不知荡去何方?十三爷,昨晚一夜疗毒,可是能挽回十三爷的性命?黛玉心头的焦灼,又不能出去去探望,只得等了李公公的声音远去,自己定定心出来给元春姐姐请安。

黛玉敛衣整装去给元春请安时,元春正在闭目诵经,屋内飘着伽蓝香刺鼻的香气,遮盖了堂上本是清雅的木香。黛玉候了好一阵子,元春才诵罢了经,合上经文微微睁眼。一袭百鸟朝凤的秋香色大衫绣工精致却显得过于老气横秋。元春自小产后身子不好,面色纸白,平日里若是扑上些脂粉才能略带些血色,偏是今日的脂粉扑得过浓,反显得颧骨上如被风膻了般的引人注目。黛玉见元春姐姐目不转睛地打量她,反有些怯怯的手足无措,低头立在一旁。

“坐吧。”元春吩咐,从身后取来一只锦盒,打开来是一副精致的荷包,虽然不过巴掌大,上面密密麻麻绣满了仙鹤,很是别致。

“好俊的绣活儿。”黛玉不禁赞叹道。

元春拈起那荷包看看,又放入了盒子里,抿嘴淡笑顺手将盒子推至黛玉面前说:“懿贵妃娘娘特吩咐打赏你的。念在你昨夜为十三殿下的伤费心思了,还赏了一包上好的薄皮核桃和五十两银子给你滋补。懿贵妃娘娘说,荷包虽小,可是她亲手绣了半载绣成的一对儿,赏你一副。另一副……”元春顿了话,挑眼儿打量了黛玉上上下下,黛玉惶然垂头,心想不知娘娘那另一只送给了何人,如此神秘?

“那另一副荷包赏了昔日伺候懿贵妃娘娘多年,及至后来年长放出宫的一位大宫女。懿贵妃娘娘说,她是个有功必赏的,横竖不会亏待了你。”元春说着,话音平平淡淡,目光却丝毫不离黛玉的眼眸。反是黛玉做贼心虚般目光躲避,含糊不语,心想她自己的秀发,难道就是为了图这个荷包和五十两银子?

“娘娘问我,林妹妹可是愿意入宫做凤藻宫的女吏?我想你年少,身子弱不禁风,就替你回绝了。”元春平淡道。

黛玉点点头说:“都依姐姐做主。”

元春叹息一声道:“入宫多日了,也该回府去看看。老太太和太太一定惦记你,勿让她们挂怀才是。”元春吩咐,黛玉点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