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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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回 斗皇子宝玉巧翻身

宝玉在南书房心神不宁等候黛玉的消息,他显得焦虑不安,稍有声响,就会吸引他的目光向门外望去。

阴霾的天空,灰沉沉的如近日的心情,无云无雨,却是暗淡得毫无来由。也不知此刻御书房那边,林妹妹可是一切依计而行。林妹妹一纤纤弱质女流,可否能在万乘之尊的帝王面前毫无遗落的吐露那早早设计好的进谏之词?此前,他设法周密的安排了一切,就待林妹妹粉墨登场唱红这场大戏。他费尽心思安置林妹妹入宫来陪伴姐姐贾妃元春,又设法让林妹妹同十八皇子承徐见面。他为林妹妹逐字逐句编排妥当面圣进谏的每一句话,设计周密如何在皇上面前递上十三爷的血书,甚至想到各种意外和可能及如何应对意外突变。

他那日侃侃而谈,林妹妹吃惊的目光一时注视着他,那目光中有了许多陌生。

“宝玉,你是如何有这些见识的?”林妹妹终于按捺不住感叹。

宝玉一怔,随即笑道:“什么见识?不过是千钧一发,我们要行事周全才能成全十三殿下。”

“我只当你不过是个富贵闲人。”黛玉喃喃道,徐徐摇头,似是眼前的宝玉分外陌生。

宝玉不想在黛玉面前流露出失去伴侣的酸楚,或是应该告诉他自己已经是转世重生,只是为了同她重续前缘。只是,他不想博得她的怜悯。宝玉微哂道:“昔日在贾府,老祖宗和太太一心希望我做个富贵闲人大家公子,宝玉便就是富贵闲人;如今林妹妹希望我做荆轲,我自然就粉墨登场了。”说罢更是大笑。

“贾宝玉!”钟太傅一声大喝,宝玉吓得一个激灵,忙应声而起,收回许多的回忆。

十七皇子斜眼递给十六皇子一个顽皮的眼神,呶呶嘴扫视宝玉。

“看你双眼呆滞,心不在焉的样子!背,适才的段落。”钟太傅面带愠色,手中的书掷去桌案上,啪的一声响,重重砸落宝玉心头。

宝玉抿抿唇,才要偷眼闻询同来的侍读,却听噔噔蹬一阵脚步声,十八皇子承徐带了两名贴身的太监飞奔进来,大喘了粗气道:“太傅,学生出恭归来了。”

承徐边说边看去宝玉,对他眨眨眼,暗示他大功告成。宝玉兴奋之余,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这个十八皇子孺子可教,不负众望。看来白熊皮血书已经成功的递给了皇上,如今就看林妹妹如何应对皇上的问责了。

“屙个屎这么久?莫不是掉粪坑里面了!”十七皇子懒散地伸个懒腰取笑。

承徐不服气道:“人家吃坏了肚子嘛。”

钟师傅见这些皇子xing情疏懒无心读书本就生气,手中的戒尺拍得桌案啪啪乱响。皇子们没有一个害怕,倒是侍读公子们个个神色惊惧,生怕某位皇子惹祸上身连累他们。

“贾宝玉!”钟太傅怒道。宝玉一个冷战扫一眼侍读的南平王府小王爷苏晋,苏晋提示一

句《礼运》,宝玉起身诵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故欲恶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也。美恶皆在其心,不见其色也,欲一以穷之,舍礼何以哉?”顿了顿又解释一遍意思说:“生死和qy本是人人都有的,死亡痛苦是人人厌恶的,都是本来存在的。就如《孟子》中所言,‘食、色,xing也。’”宝玉摇头晃脑地学着钟夫子的腔调用自己的话解释着,“因此,大欲与大恶在人心中是‘大端’。人人藏其心在腹中,无法看到和测量;美德义xing、意欲厌恶都深藏其心,外面是看不到的。如果需要一个东西去引导它,舍‘礼’其谁呢?

钟师傅本是捋了山羊胡摇头晃脑的听,猛然听见宝玉忽然提到“qy”之类荒谬之词,立时瞪眼。程朱理学认为这个是孔子要严厉禁止的,所以倡导“存天理灭人欲”,但是王学以为孔子所说这个人的正常欲望是自然存在,所以不能限制阉割,需要承认它的存在,再用礼来引导,还要给予一定的满足。宝玉分明是在挑衅,还引出《孟子》上的一些话,‘食、色,xing也。’,来跟他这个老师争辩,这本不是孟子的话,而是跟孟子有争论的告子的话。钟太傅气得胡须飞立,啪地一声拍案,吓得屋内众人鸦雀无声。

十七皇子火上浇油的拖长声音故意问:“太傅,什么是‘qy’?太傅可否借了宝玉所问,给学生们讲述什么是‘qy’?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不知为不知,不知就问。是不是?”十七皇子问十六皇子道,一副调皮的模样。

十六皇子低头暗笑,十七皇子又转去问十八皇子承徐:“十八弟,你可是有‘惑’?可知道什么是‘qy’?不如,让宝玉来讲解一番,他不是事事精通吗?”

说罢更是大笑。

十七皇子笑得肚子抽筋,弯腰揉了肚子对那些笑得大迭的皇子们说:“‘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孰为‘情’,孰为‘欲’,莫非师父也知,那谁能答惑解疑呢?”

钟太傅气得山羊胡乱飞,气急败坏,捶案大怒,指了信口开河的十七皇子,又羞又恼。他不敢去责罚十七皇子,就喊了人拿下宝玉替罪替打。太监掀翻宝玉按倒在条凳上,拿了皇上供在堂上的家法藤条就要狠狠责打他。

“再有胡言乱语者,以贾宝玉为戒!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十七皇子一听宝玉要挨打,有好戏看,笑得合不拢嘴,幸灾乐祸的样子很是得意。祸是他闯,打是旁人挨,好不得意。

宝玉冤枉,怒火中烧,日日要同这混账的纨绔皇子为伍消耗时光,还要忍受他的无理取闹。宝玉一把挣脱太监的束缚道:“太傅要打宝玉也无不可,只是宝玉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太傅。”

钟太傅一惊,想他狡辩了要逃脱责罚,

背过脸去不理会。

宝玉厉声道:“敢问太傅,食朝廷俸禄,来南书房是做什么来的?皇上将皇子们交到太傅手中,是对太傅的信任,是皇恩浩荡,太傅不思……”

“哎哟~”宝玉一声惨叫,身后火辣辣的如被蝎子蛰咬。

“打!狠狠滴打,不许姑息了他。”十七皇子叫嚣着拍手叫好,十六皇子和伴读也随了起哄,十八皇子吓得大哭,被太监搂住安抚着。

“太傅一味姑纵皇子,皇上是要考殿下们真才实学的!若是殿下们不成材,太傅的脑袋还想要吗?不见太子被废,太子太傅首先获罪!”宝玉挣扎着毫不示弱,任是那藤条打在身上,他一声声shenyin,咬牙冷汗涔涔,他还是梗了脖子据理力争。钟太傅听得一惊,虽然脸面无光,但是贾宝玉的话却是正中要害。皇上因十六十七皇子学业无成,也曾责怪过他。只是他是老臣,曾经教出来过九、十到十四数位皇子,皇上才不好发作。加之皇上疼爱幼子,对几位小皇子格外姑纵,也不似先时对九殿下等人的苛求。于是钟太傅摆摆手喝道:“拖贾宝玉去前面庭院罚跪思过去!”

钟太傅从来没有见过哪位伴读敢如此嚣张,伴读替皇子挨打,给皇子立规矩是南书房的惯例,难不成这位伴读与众不同?老太监见宝玉走远,在他身边感慨一声道:“如今圣上对贾妃娘娘分外恩宠,对这个小舅子怕也另眼相待吧?”

因是雪地冰寒,宝玉虽然穿了裘皮锦袍,但是跪在雪地里还是觉得寒意从膝盖向头顶钻,自幼在家娇生惯养,他哪里吃过这种苦楚。风很劲,如柳叶刀削在面颊,他不想求饶,看着廊子上看管他的太监们叉手在袄袖里取暖,不停地徘徊跺脚,指了他一脸诡笑,宝玉心里不由想起来十三爷承征。听说承征幼时在这南书房受尽欺凌,只因为十三爷无母,有段无人看护的岁月颇为难熬。可谁想日后这位十三皇子却是皇子中的佼佼者。

宝玉正在胡思乱想,就听一阵脚步声,老李子公公的声音:“主子,您慢走,仔细地滑。”

皇上来了!

宝玉的头嗡的一下,面颊赤红,又让皇上看到他不学无术的受罚,实属颜面尽失。

果然,皇上迈进庭院一眼看到了跪在当中的宝玉,走过他身旁才停步呵斥:“不学无术,在旁门左道上倒是蛮腹心思,九曲回肠!”

宝玉心里正是怒火中烧,闻听皇上的讥讽,更是气从中来。他平和了口气道:“启奏陛下。臣是在此替十七皇子受责。”

见皇上将出的话被噎堵回去,宝玉不失时机道:“臣入宫做伴读替皇子受罚,这也是臣替国替君尽职尽责。”

“哦?听来你满腹怨言呀。”皇上冷冷道,回头望一眼宝玉,宝玉却直起身道:“臣毫无怨言,臣满门引以为荣。”

“一派谎言!你面带愠色,还敢欺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