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戏梦
字体: 16 + -

第一百二十三回 学射挽弓宝玉逞强

宝玉来到南书房西跨院,随着几位皇子更换上团花蜀锦的淡蓝色箭袖,各个英武挺拔。教习射箭的师父是位蒙古勇士,名叫比里克,是草原英雄的意思。他一脸络腮胡须,黝黑的脸颊,一双眼极亮。他为皇子和侍读们示范着如何挽弓搭箭,三十石的弓在他手下信手拉开,犀首望月,如孩儿童摆弄在手中的玩意儿一般轻巧,引得四周一片片喝彩声。

皇子们自幼学习骑射,挽弓的本领不在话下。十七皇子的弓挽得最好,引来赞叹。

“贾宝玉,你愣着偷懒吗?”十七皇子奚落道,一把弓塞给他道:“还不快些!”

宝玉手上有伤,他知道自己无法挽弓,却不想让教习师父知道他的糗事,被师父轻看了。看着十七皇子得意洋洋的神色,恨不得一脚踢飞他。

一旁的八皇子将自己的弓递给宝玉说:“宝玉哥哥,你用我的弓;十七哥递你的弓硬,铉是冰蚕丝拧的,最是勒手。”

话音才落,额头被十七敲个暴栗骂:“要你多嘴,他能去引八岁孩子拉的弓吗?”

宝玉心知肚明十七皇子在作弄他,却不想就此服输。他咬咬牙,紧紧腰间束带,尝试去擘开手中这张欇木牛角弓。但那弓铉是勒手的冰蚕丝线绞股编制而成,拉上去,如刀子般锋利,手心的伤肿如要被生生割拉开。钻心的疼痛,宝玉稍作犹豫,猛然就觉得身后一鞭子狠狠抽来。

“慢吞吞的偷懒睡觉吗?”教习师父执着鞭子立在宝玉身后斥骂,瞪起眼见宝玉回身冷冷地望他,又举起鞭子又抽下。

“啊!”宝玉一声惊叫,太监督促道:“快拉呀!待什么呢?”

宝玉含了泪,一咬牙,迈开弓箭步,挺腰拉背,奋尽全身的气力“开!”的一声大叫,拉开架势擘开那张十石的弓,犀首望月般撑住不动,眼睛都要瞪裂地望着天空。

“好!”教习师父大声喝彩鼓掌道:“就要像贾宝玉这样挽弓,姿势漂亮,就是用力过猛,不宜太急。你们都来试试。十六殿下和十七殿下也来试试。”

“且慢!”一声制止,宝玉的一口气因闻声回头而松懈,手中的弓也猛然松开,在手中震得他心口疼。他大口喘息,豆汗直流,寻声声望去,是四王爷从垂花门进来。

“四殿下吉祥!”众人施礼,

四皇子承德径直走近宝玉,一手夺过宝玉手中

的弓,一手拉过他的手。宝玉满怀愤慨,正在大口喘息,见四爷忽然来夺弓,也不知他意欲何为。四爷却掰开他的手掌,不容置喙地拉住他的手指。宝玉有意躲避,但四爷的手十分有力,目光如剑逼迫得他不得不顺从的张开手掌,上面已经是血肉模糊。

“你呀!这个倔脾气,和小十三还真有些像。”四爷责怪中含了怜惜,“有这么挽弓的吗?这是拼命,搞不好要伤身。量力而为,若你真伤到,要置师父于何地?”四爷负手训斥着,目光里满是关切。让他一看,自己的伤仿佛不那么痛了。宝玉痴痴地望着四爷那严厉的目光,严厉中却透出些许关爱,让宝玉冰冷的心有了些暖意。

“四哥如何过来了?”四爷挥手敲了小十七一个暴栗斥道:“好生用功,别当四哥不知道。腾出手来修理你!”

四皇子恭敬地对蒙古教习师父比里克深深一躬,感谢对弟弟们的教导。

比里克笑了连称不敢,洪亮的嗓门问:“怎么四爷今日来了?往年都是十三爷替皇上来参加皇子们冬季开馆的祭礼。听说今儿早晨皇上御驾亲临了,这晌午怎么四爷来了?”

“十三弟这一不在,丢下的活儿算一算还真是不少。那日皇上寻思起来都在感慨,不知小十三如何分身无数把这么多事情料理得妥妥帖帖的。”

“十三爷如何了?”比里克忍不住问。

宝玉也凝神细听,无奈四爷看他一眼就不再多说,是含糊道:“他是咎由自取。”

宫中皇子所,宝玉被安置在漪澜阁居住,他记起此地,曾听人说是前些时日拘禁十三爷的所在。墙壁上还能看到十三爷的墨宝,四处依约寻到十三的痕迹。宝玉本是个xing情中人,睹物伤怀,更是难过。推开窗,眼前是一地未融的积雪,满树银枝玉条,北风袭来簌簌飘雪,那股清寒卷了雪渣扑面袭来。

打扫庭院的老太监不住的咳嗽,套了厚厚的马甲还是掩不住老态龙钟,颤颤巍巍。

“干爹,您怎么还咳嗽呢?十三爷给您的那个枇杷果子酱,您可吃了?”跑来一个小太监拿了簸箕来铲雪,急得问。

老太监深深叹口气,喑哑的声音叹道:“看了那罐子酱,想想小爷就想哭,哪里还舍得吃呀?”

“可是师父若伤了身子,十三爷知道也难过呀。”小太监劝着,又宽慰说:“皇上怕就是这几

日的气头上,听说今儿一早从南书房回来,就忽然下旨把十三爷的坐圈改做墙圈了,多少不必坐在原地不许动,好歹能在园子里走动了,这也是好消息呢。”

小太监笑着安慰着,老太监更是哭了摇头道:“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可总没出宫吃这种苦头呀。”

宝玉听这话音,看来二人或是伺候过十三爷的,或是受过十三爷恩惠的,过去搭讪几句,那两人却不多说话,敷衍了走开。

宝玉孤零零立在雪地里,手中握紧那盒云外天香粉。墙角一树白梅,嫩黄的花蕊,开得格外冰清玉洁冷艳,他不觉更是记挂林妹妹,也不知林妹妹如何了?可也是在雪地里发呆着望了天想念他?

宝玉在宫里当差,每一旬能回府探亲两日。好在宫里还有大姐姐元春,因为元春小产伤了身子心情悲痛,皇上特许宝玉可以随意出入凤藻宫去探望姐姐。这让宝玉在宫中无聊的日子多了些打发。这富贵极人的宫苑,所行之处,知道他是皇上为皇子们钦点的伴读,人人都要敬畏三分。同行的皇子伴读们都一色服饰,腰佩御赐明玉,束着钦赐的明黄色玉带,仿佛御赐黄袍般耀武扬威的得意,只宝玉怏怏不乐。

宝玉去凤藻宫探望姐姐元春。元春一脸的愁容见到宝玉就展露欢颜。她向宝玉叮嘱着在宫里要恪守规矩,又同他叙说家常,剥了几粒花生在手心吹去红衣,就伸手去拉宝玉的手要递给他。宝玉手上有伤,慌得一抽手躲避,疼得冷汗直流。

“弟弟,你这是怎的了?”元春诧异地问,执意去拉宝玉的手,才发现他手心已经是乌紫的肿痕,心疼得问:“这是如何伤成这步田地?莫非你在书房不好好上进,得罪师父了?”元春紧张地问。

宝玉徐徐摇头,又怕姐姐伤心,信口说:“是十七皇子,一段书没能背上来……他也于心不忍的,可惜皇上在座,师父如何要做出些样子来。”

元春惶然大悟,知道弟弟这是替十七皇子受过,心知十七皇子受宠顽劣,便惊道:“我央求过皇上,只让你去伺候十六皇子的,如何去陪十七皇子了?”

宝玉无奈苦笑,敷衍道:“姐姐不必多问了,陪谁横竖不一样。若是留在园子里,也少不得被老爷打不是?”

环佩声脚步声,帘子一挑,夏太监禀报说:“主子,贾府里的女眷来探望娘娘了,林姑娘,也传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