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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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以退为进袭人夺位1

门房才肃然谨慎地接过焙茗递来的点心匣子,焙茗一笑离去。回头把前后的话对宝玉一回禀,宝玉哭笑不得,抬脚踹他骂:“只你嘴贫,好端端的的牵扯姑娘们的闺名做什么?”

焙茗揉揉头说:“原本就是林姑娘和妙玉师父亲手做成的,好歹不要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呢。”

宝玉沉吟不语,焙茗边走边问:“今日薛大爷府里唱戏清客,二爷怎么不去热闹热闹?”

宝玉摇头说:“怪烦的,咱们去外面走走吧。”

“出来的久了,回去晚了花大姐姐要埋怨的了。”焙茗随口说,忽然记起袭人走了,笑了拍自己的嘴说:“看这记xing,花大姐姐出园子了。想是这会子在家里同姐妹们乐呢。花大姐姐走的时候,还塞给我点钱去吃果子,还把日常用的一个暖手炉子也送我了,似乎要离开些日子呢。”

宝玉听了心里寻思奇怪,转念一想,忽然记起前世里的一次,珍大哥哥家里请客,他中途避席出来玩耍,就被焙茗带去了袭人家里。那日袭人是被母亲和哥哥接去家里过年,他一去,大家围着他好不热闹的。想想袭人这回养病在家,是不是也颇是寂寞呢?宝玉说:“不如咱们去你花大姐姐家里看看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焙茗说:“去过的,没意思。”见宝玉颇是坚持,焙茗又说:“若被他们知道了,定要骂我引着二爷胡走,搞不好要打一顿呢。”

宝玉看他一脸的苦相就安慰道:“还有我呢。”茗烟知道宝玉是个死牛筋,既然他坚持也就从了他。袭人家离贾府不远,打马过去不久就到了。

焙茗紧跑几步先进去看袭人的哥哥花自芳,在门外大叫着:“花大哥,宝二爷来了!”

袭人正在炕头同两个表妹绣帐子,一听宝玉来了,吓得慌忙下了炕迎出来。

花自芳出门一见是焙茗和宝玉,唬的惊疑不止,上前抱宝玉下马,回身向院子里嚷:“宝二爷来了!”

袭人忙跑出来迎着宝玉,一把拉着问:“你怎么又来了?”

“放心不下你,就来看看。”宝玉说,抬头一看袭人,不由一惊。她只穿一件家常的兰花布衫子,一条月白的裙子,头上包一块儿淡紫色花帕子,仿佛民间的小女儿模样。见了他堆出笑意,嘘寒问暖扶了他向屋里让。

门口的邻居好奇地挤去门口向里望,窃窃私语地猜测:“哎哟,这是哪里来的贵客?这小哥儿生得真俊呢。”

袭人含羞向里去,心里有几分得意,嘴里却一路教训焙茗道:“你也太不仔细,不是说过不要你带二爷出来这种地方吗?若是有个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的。一来街上乱,二来遇见熟人就不好了。”

焙茗委屈道:“你问问二爷,我可是劝过他没有?他不听呀。你能劝,自己劝他回去。”

花自芳忙劝:“罢了罢了,都来了,就吃碗茶坐坐,只是我们这里茅檐草舍,又窄又脏的

,委屈了二爷。”

宝玉抬头见炕上两个俊俏秀丽的女孩儿,黑鸦鸦的头发白净的脸蛋儿,见他进来,都在笑望他,含了些娇怯。

袭人的母亲哥哥忙里忙外的张罗着,请了宝玉上炕。

袭人忙阻止着:“你们不用忙和,可不敢留他做得久,更不能乱吃东西的。”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他,暖暖的褥垫还余有体温。宝玉坐了,闻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好奇地问:“好香呀!”

对面杏红衫子的女孩子眼睛乌亮睫毛弯长,笑了他说:“那是蕊珠姐姐摘了茉莉花放在垫褥下借香的。”

袭人又拿个薄单子给宝玉盖脚,然后用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递给宝玉,自我解嘲说:“我这里的花自然比不得咱们园子里奇葩异草的,这茉莉就是好的。”

“你在绣花?绣些什么?”宝玉问,顺手扯过那条大红的撒花帐子看上面绣的鸳鸯,用手抚弄了赞叹:“这绣工真好呢。是谁要嫁娶?分明是喜帐吗。”

袭人没有答话,只低个头摆弄针线笸箩。宝玉惊见她两眼微红,粉光融滑,低声问:“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袭人敷衍道:“不过是香灰迷了眼,不碍事。姑娘大了自然要嫁人的,喜帐子喜被及早准备了,免得临时挠爪。”

宝玉一听,不禁望去围坐炕桌边的两个女孩子,杏红衫子的女孩子正在偷眼看他,一见宝玉也看她,就羞答答的闪开了目光。宝玉暗自一笑,心领神会,猜是这个女孩子在备嫁妆呢。

袭人见宝玉身穿大红金蟒箭袖,头束金冠,就问:“你这一身簇新的衣服出来,他们就不问你往那去吗?”

宝玉说:“我告诉他们是去薛大哥府里听戏的。”袭人这才略放了心劝道:“新鲜过了,你坐一坐就回去罢,这寒门小户的地方本不是你该来的。”宝玉听她这么说,就偷偷问:“我也想你了,你的胸口肋骨还痛吗?不如随我家去才好呢。”袭人害羞地推他一把道:“仔细让人听到,什么意思吗?”

随手摘下宝玉脖颈上的通灵玉给两位姐妹看了说:“你们也见识见识,上次他来时,你们不在,二妞、三妮子都是开眼了。这个东西是个稀罕物,看久了也不过就是一块石头。什么东西看久了就没意思了,这人也是,总在一处就看了彼此都不好了。所以还是我们姐妹好,日后各自嫁人了,一年半载的见不到一面,也就总是新鲜着,总是如当初的才好。”

小姐妹们传看着通灵宝玉,又同袭人附耳逗笑了些什么,姐妹三人闹去一处。

宝玉痴痴地坐在那里,心里寻味袭人的话,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在想林妹妹,难不成也是日日厮守一处,反而不新鲜了?

袭人将玉为宝玉挂好,就催促焙茗速速带宝玉回府去,又命他哥哥雇一乘小轿或小车来送宝玉回府。

宝玉见天色不早,也该回去,就听外面花大娘在念叨:“这妮子上

辈子的好福分,遇到这么个好主子,也不枉这几年受了这些委屈。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无能,家里没钱,把个好端端的女儿送去给人家做丫鬟。”

花自芳不耐烦的声音道:“您老就不要再叨念这伤心事儿了,仔细被二爷听到了不痛快。赶明儿我收回那笔款子就去贾府赎了妹妹回来嫁人就是。”

花大娘抽抽噎噎了几声,声音渐渐的远了,嘴里叮嘱着:“你不要忘记顺道把你妹子的庚帖给赵家送去,让赵家择个吉日,也不要再耽搁了。”

宝玉听得糊涂,纳罕的眼神望向袭人时,袭人侧头回避他的目光,眸光惨淡面色纸白,失魂落魄一般。

宝玉的心里一颤,低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袭人摇摇头淡笑道:“二爷不必管我,过几日我便回去的。”

又堆出笑脸去喊焙茗来嘱咐再三让他仔细照顾宝玉回府。

宝玉被花自芳雇来车轿送了回府,一路上心里不踏实,就问:“花大哥,你家里可是有喜事?如何在绣喜幛?”

花自芳一愣,坐在车前隔了帘子说:“还请二爷一个恩典呢。本来是要直接回禀太太开恩的,既然是二爷问道,也就不瞒二爷了。我家本身寒门小户,前些年家里穷,只得把个妹妹送去贾府做丫鬟。如今家里宽裕了些,族里的姊妹们相继出阁了,我蕊珠妹妹也是该嫁人的年龄了,也不好耽搁了她。家母一再催促我去跟老太太、太太请个恩典,赎了蕊珠妹妹回家嫁人了。”

宝玉一听,惊得闷雷炸顶一般,一双眼儿直勾勾望着前方,半晌无语。

见宝玉无声,花自芳询问的眼神望马上的焙茗,焙茗一直对他挤眼,示意他不必说了。

宝玉忽然大叫一声:“袭人哪里也不去!”

宝玉回府就命人去接袭人,急得在屋里揉拳踱步。

晴雯玩棋输了钱,正卧在**不动没好气。见宝玉进进出出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恼得问:“这是喝多了酒烧心吗?又是怎的了?”

宝玉也没心思同他说话,直捱到了傍晚,才盼着袭人回来。

彼此相见,宝玉见袭人依旧穿着家常的兰花布衫子,格外素雅清俊,反同这雕栏玉砌花团锦簇的园子大相径庭。袭人这问他可吃过饭,在哪里吃的?又代母妹问各位同伴姊妹好,就去换衣卸妆。

宝玉忽然记起来说:“对了,我还给你藏了个你爱吃的好东西呢。”于是吩咐丫鬟们去取藏在橱子里的酥酪来吃。

四儿说:“才刚二爷的ru母李奶奶来过,给吃了。”宝玉一听就怒了,才要说话,袭人忙笑道:“原来是留的酥酪,我还当是什么。多谢二爷费心。我这回回家去,哥哥记起我爱吃这口,就给我做了许多,没想到吃得肚子疼,半夜里吐了才好。李奶奶吃去了倒是好,免得搁着白糟塌了。可还有那新晒炒的小南瓜子,你给我弄些来吃,在家里极想这个东西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