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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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七十三章 帝王命

县令呈了一份加急密折到驿站,千里加鞭送往皇帝的手里,另写了一封内容相差不大的信送往他外孙慕邵楚的王府。

在县令报告已找到公主的信件到达王府前,慕邵楚便接到了派去南水县的杀手的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一行字,写的是:事已成,不日即归。

已是月上中天了,慕邵楚处理了皇帝交予他的几件事,步出书房,只见碧玉坐在院子内与一个小丫鬟说话,他一走过去,碧玉忙站起来,小丫鬟退下了。

碧玉的目光轻轻飘过他的脸,便略微低垂下眼睑,“王爷,你今晚仿佛心情很好。”

院内设了乘凉的软榻,榻前是一方桌案,摆着瓜果茶水。

慕邵楚携了她的手在榻上坐下,笑道:“你猜得着缘故么?”

碧玉抬了脸看他,月华如水轻薄地流泻在他秀美若春风拂柳的脸庞,他的笑比月光更醉人,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方道:“方才送来的信件来自南水,想必是公主要回来了。”

慕邵楚眼里闪着某种狂热嗜血的光,唇角微弯,意味深长地语调透着喟叹,“两月了,她也是时候回来了。”

碧玉垂首,“奴婢已经越来越不懂王爷了,公主有难时您不出手,想必是不在意她,如今却又设计迫她回宫,这样不是很没道理么?公主这一遭回来,是要受罚的。”

慕邵楚面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阿紫素来聪慧,她大约会猜着是太子为逼她回来杀了人,必对太子心生嫌隙。至于父皇不止会罚她,指不定还想杀了她,太子念着阿紫这事本就令父皇不悦,若太子为阿紫求情,父皇震怒之下废了太子也并非不可能。”

碧玉怔住,先前还因公主归来而生的几分嫉妒散了,“王爷就一点也不顾及公主么?即便太子求了情,公主也免不了受罚,听闻皇后娘娘已经对公主不管不顾了。”

慕邵楚微微沉眸,“这不在我担心的范围内。”

碧玉微微叹息,“王爷,你为何要对奴婢说这些?”

慕邵楚拥住了她的腰,凑在她耳边呢喃如温柔细雨,“因为我爱你呢,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碧玉浑身酥软,轻颤着声道:“王爷,奴婢受不起的。”

慕邵楚轻轻勾起她的下颚,“你说的不算,知道么?”

碧玉闭上了眼,“是,奴婢明白。”

***

官府马虎处理了于淼儿的案子,于淼儿的父母不敢与官府闹,便带了人去少林寺要他们给个说法。当天妙空大师已归寺,大部分人要求逐清柏出寺以平息此事,唯有明一这类崇敬清柏的小和尚极力反对,妙空大师没有表明态度,当晚却让清柏去禅房见他。

清柏来至禅房,妙空大师正在小炉子上烧着滚烫的开水煮茶,白烟轻淡,茶香寥寥。

妙空大师指了指椅子,微笑,“坐下,你还不曾喝过为师泡的茶,如今便尝一尝。”

清柏依言坐下。

妙空大师斟了两杯茶,清柏起身接过一杯,妙空大师在他对面的椅上坐了。

妙空大师也未说话,只

端着茶细细品了半晌,忽而瞧着清柏微微一笑,道:“如何?”

清柏道:“师父泡的茶自是极好。”

妙空大师笑道:“既是喜欢,若你还能回来,为师便为你泡杯茶洗尘。”

清柏微怔,眸色幽暗,“师父,是要赶我走么?”

妙空大师道:“若你不愿走,谁也赶不走。”他淡淡地一叹,“清柏,有了心魔,哪怕是留在寺内也无法静心修行。”

清柏微微垂下睫毛,半明半暗地遮住漆黑的瞳仁,声音微沉,“师父,我已经尽力控制了,假以时日,我定可以放下。”

妙空大师道:“藏得愈深,心魔愈会深入你的内心,那时,便无法回头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去罢,一旦了结夙愿,那时方可得真正的安宁。”

他想要做的事么……清柏淡漠无欲的眼眸忽而迸出一种光,如宝剑锋芒毕露,没有刻意地克制,掩藏的那些错综复杂的欲念翻腾在心底,有一种畅快的疯狂感。

妙空大师轻轻叹息,“因果业障全因一念起,一念终。为师不会阻拦你要做的事,你可知为师为何会带你出宫?”

清柏看着他,静静等他解答。

妙空大师的声音像是从云端飘下,“帝王命,江山乱,红颜亡。”

清柏隐约明白,又觉着思绪纷乱无法组成清晰的含义,微微蹙眉,“师父是何意?”

妙空大师淡淡一笑,“原想改变你的命数,也不致有天下大乱,到底是没能做到。也罢,命数自有天定,只望你将来能保持本心,守护天下苍生。”

***

走出禅房,寺内万籁俱寂,他沿着小径慢慢走着,只留下细微的脚步声轻轻悠悠地响在洁白的月夜里。

回到院子,古木枝叶间被月光刺出了几分清影,风吹动处,疏影浮动。一个人站在清浅的月影里,他转过身朝着清柏一笑,“师弟,你回来了。”

清柏认清是白夙,微微诧异,“师兄。”

白夙走过来,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笑道:“来,咱们喝杯酒聊一聊。”

白夙拉着他在石桌前坐下,石桌上放着几坛子酒,两只碗。

清柏道:“师兄,寺内不准饮酒。”

白夙已揭开了酒盖子,酒香味被风一吹便淡淡的散开了,他一面倒了一大碗给他,一面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清柏见他已端着酒碗喝了,道:“师兄平日举止孟浪,寺内已多有闲话,如今竟还破戒饮酒么?”

白夙笑道:“我已知道了,你是不在这地方待的了,我么,也更不用怕,当初本就是无家可归才来了这地方,还真当我有心做和尚么?”

清柏道:“师兄如今不做和尚了?”

白夙道:“不做啊,师弟,你想做什么,我知道,我愿意陪你去干一番事业!”

清柏微微蹙眉,“师兄……”

白夙笑着大口喝酒,水珠沿着他硬朗的线条滑至脖颈,渐渐湿了蓝衫。

“你以为我不知你昨天下午去寻苏祁了么?他才华横溢,将来定大

有可为,你与他已达成了什么协定罢!”

清柏双眸幽深地看他,“师兄跟踪我?”

白夙笑道:“这个无关紧要,我这人不爱平淡无奇的日子,师弟也算上我一个罢,我文虽不行,论武功却连你也敌不过我。”

沉默许久,夏夜的凉风微微吹拂着两人的衣衫。

清柏道:“师兄就这样随我走?我要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忠不义不孝,你不问缘由,不寻根底,就这样应承了我,难道不怕自己是在助纣为虐?”

白夙笑道:“师弟自有自己的理由,不问也罢,我所寻的只是让人充满斗志的**。”他微微挑眉,“师弟难道不觉得寺内生活太压抑,将人的情绪全给磨没了么?”

清柏淡淡道:“我素来是这样,不觉得什么。她倒是与你想的一样。”

“她?”白夙眸光微转,“你说苏姑娘?”

清柏道:“你该知道她不姓苏。”

白夙听出话中文章,笑道:“对,她是姓慕,这可是国姓!她能带给你什么?你难不成连她也想算计么?”

清柏微微仰首,望着天边一轮弯月,“她能带给我什么?”

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答案,或许……是光么?在黑暗的绝境里,她是作为光而路过他的人生,转瞬即逝。

***

苏紫在县衙内如同尊贵的犯人被囚禁了两日,京中来了人接她。距离大张旗鼓地寻找公主已过了两月,民间引起的躁动议论渐渐平息,皇帝大约是不愿再引起争议,心境也平和了些,派了为人低调的南王慕枫来接她,身边只带了四个大内侍卫。

县令阖府跪拜了王爷,恭敬地请他上坐,又派人去请来了公主,料想两人有话要说,便识趣地各自退下了。

照慕邵楚的说法,慕枫就是个呆子,一张无情绪的面瘫脸,眼神空茫,随时都是一副已神游物外的沉思样儿。

自安宁满十五岁离开学堂后,苏紫便时常与慕邵楚几人一道玩,慕枫虽在他们中间,却是等同于空气的存在。

此刻,慕枫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端着方才秋府小姐亲自捧给他的茶,眼神空空,表情凝滞。

苏紫见了他本还觉得亲切,想要问些宫里的事,然则,她在这儿坐了大半晌,他压根没有反应。

她极其肯定,他根本没察觉她的存在。

苏紫重重地咳嗽一声,“慕枫!慕枫!慕枫!”

她接连叫了他好几声,他才转过脸来看她,恍然道:“你叫我?”

苏紫撇撇嘴,“呆子!”

慕枫目光幽幽地盯着她,没开口说话,苏紫也知晓他是要等你不耐烦了才开口说话,也不知真傻还是故意捉弄人。

苏紫端着茶慢慢喝着,也不说话。

果然,当她把茶快喝光了时,她听得他一本正经地道:“许久不曾听到有人这么叫我,有些感动。”

苏紫差点被呛住,“是、是么?”

他是如何把两个带有鄙夷含义的字眼联系到感动上面去的?苏紫很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