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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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五十五章 和尚白夙

从早至晚,坐了一天的船,浩瀚江面已是笼了夜色,无月无星,船停泊在一处堤岸。因此处系荒野村外,并无客栈可借宿,众人仍是住在船中。

安宁晕船的症状愈加严重了,在船头吹了风也不中用,反倒染了风寒,添了头疼呕吐的毛病。苏紫没别的法子,只能用盐水湿了帕子给她擦洗身子。

安宁蹙着眉,“阿紫,我好难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头也晕晕的发疼。”

苏紫将湿帕子搁在她额头上,“明日傍晚大约就到了,只好等那时再给你找大夫,现在也没办法了。船舱有些闷,你多穿一件衣裳,我陪你去岸上走走。”

安宁道:“船开走了怎么办?”

苏紫笑道:“胡说,这又不是豪华游轮,大晚上也见不着方向,往哪儿开?”

闻言,安宁起身穿衣服,一面问,“什么游轮?”

苏紫帮着她系衣带,“唔,也是一种船,不过比这个大得多,豪华得多,这辈子是见不到了。”

两人上了岸,春日已将尽了,临近夏初,江面吹来的风不觉寒冷,软和轻柔。

岸边是一处小小的木栏围着的小码头,四面是一米来高的疯涨的芦苇荡,静夜里吹起来摇曳如起伏的海浪,隐约透着一股芦草的清香。

苏紫挽着安宁的胳膊,两人并肩站在木栏前面,在外人看来倒是一对般配亲密的夫妇。

安宁声音极低,“阿紫,我从没这样病过,会不会死?”

十七岁正是初识忧愁的年纪,她初次离家,担忧惊惧是免不了,她偏又病了,胡思乱想也是正常的。苏紫怕她这么一想愈发病重了,便握住她的手,“你不是没这样病过,只是这一回没有父母兄长守着你,你才觉得更难受。你放心,就是小感冒而已,不吃药也不会死,明天就好了。”

安宁猜到感冒的意思,又忍不住微微笑了,“阿紫,你怎么懂这么多,我这个做姐姐的反倒是不如你。”

苏紫笑道:“我爱看些杂书,自然也就知道得多些。好了,咱们也该回去睡了,你若是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两人往回走,安宁有了些兴致,“阿紫会讲些什么故事?”

苏紫道:“那你要听什么样儿的?”

安宁想了一想,站在船头挨着门帘的地方,“既然咱们在外边了,便讲一些江湖的故事罢!我爱听那些大侠仗剑走天涯之类的故事。”

苏紫道:“那我便给你讲神雕侠侣好了,这故事不但有趣而且新颖,里面的大侠断了手,而且恋上了他的师父。”

两人已经走下船舱,还未走到她们的舱房,安宁眼睛微微睁大,“那不是坏了伦理纲常么,而且既是做师父的,年纪想必也很大了,那位大侠莫不是不止断了手,连眼睛也不好罢?”

“非也,非也,若执着于一具皮囊的美丑岂非俗不可耐,若那大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恋慕他师父,又岂会是在乎这些表象的人?”

两人说话间经过了一间舱房,并未关门,里面的草席铺就的榻上有一个和

尚,年纪二十七八岁上下,蓝袍白带,若有了头发也是位眉目俊朗的青年,他盘膝端坐,目光含笑。

加入她们对话的第三人便是他了。

安宁见陌生人搭话,不免警惕地盯着他,“阿紫,这人好怪,素不相识的,干嘛对着我们笑?我们还是别理他,快走罢!”

苏紫还未说话,便听那和尚道:“有缘相逢便是朋友,两位姑娘不如进来坐坐,咱们聊聊天,喝喝茶,也可听小僧讲一讲佛经。”

苏紫见他目光清明,神情正气,又听他说话有些意思,便拉了安宁过去找了椅子坐下。

苏紫笑道:“你真是和尚么?”

他微微笑着,“怎么,还会有人假冒和尚?”

苏紫道:“也说不准啊,你这么熟稔地搭讪姑娘,可不太像那些木讷到见了姑娘就躲的和尚。”

他笑道:“小僧热情好客,不分男女,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心中若无杂念,便是与姑娘共处一室也无妨。”

苏紫撇撇嘴,“说得这么道貌岸然,你若真是不近女色的和尚,为何一眼便看出我是姑娘?我这么一路走来,别人可都以为我是少侠的!”

他并未有半点慌乱,从容道:“两位姑娘方才在外面说话,听声音便知是姑娘了,见了人便更是姑娘了。小僧的确是不近女色的和尚,却也能看出你是姑娘,姑娘便当小僧有一双慧眼罢!”

安宁觉着这人古怪得紧,暗拉苏紫的衣袖,“阿紫,走啊……”

苏紫也无心多坐,便起身,“和尚,告辞了,可别和人说我是姑娘。”她眨眨眼,“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那么有慧眼的!”

和尚笑着挽留,“姑娘略等一等,小僧这里有些治晕船的药,拿去给你这位姐姐用罢!”

安宁本就疑他不怀好意,此刻更是如炸了毛般叫道:“谁要你的药了?你怎么就看出她是我妹妹?”

和尚微微无奈地一叹,“小僧虽不是在意表象皮囊的俗人,却也从能容貌身段、言谈举止看出某些东西,比如是美丑,比如年纪,比如家世,比如……”

“行了,和尚就是啰嗦!”苏紫打断他的话,“还请你快把药拿来罢,我会付你银子。”

和尚从床头的一个灰色包袱里取出纸包着的药,递与了她,道:“银子便不必了,小僧说过有缘便是朋友,姑娘认了我这个朋友便是。”

安宁却道:“我不要他的药!谁知道是不是毒药?我看他古古怪怪,不像好人。”

苏紫不觉着和尚是坏人,这药必定也真是能治病,她安抚住安宁,“好了,别担心,我待会儿熬了药先送来给这和尚喝就是了,这样你该放心了罢!”

两人取了药要走时,和尚又道:“正好小僧恐也有些晕船,便劳驾姑娘多熬一碗来了。”

送了安宁回去躺下,苏紫便拿着药借了船夫的小厨房熬药,熬好后,她先端了给安宁喝下,想让她别那么难受。

见安宁喝完了,她收了碗出来,又去厨房倒了碗药端到和尚的舱房里。

和尚接了药,道了谢,又问,“姑娘的姐姐已经喝了?”

苏紫道:“你怎么知道我先给了她喝?”

和尚笑道:“姑娘便当小僧聪慧罢!”

苏紫盯着他,“你这和尚也太自恋了,又是慧眼,又是聪慧的,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和尚轻叹,“小僧说的可是实话。还有,既然是朋友了,姑娘别和尚和尚的叫了。”他微蹙眉,“难听!”

苏紫忍不住瞪眼,“哪儿有你这样做和尚的?还嫌这俩字儿难听!”

和尚正色道:“那是因为我的名字太好听,是以其他称呼便难听了。”

苏紫笑了一声,带点揶揄的口吻道:“那么,请问您高姓大名?”

和尚笑道:“小僧法号白夙,花名素白。”

苏紫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法号么,是出家的名字,这个我知道。只是……”她纳闷了,“这花名又是何意?怎么像是……楼子里的叫法?”

显然,和尚领会了她说的是什么楼,微微笑了,“在我家乡那边,出家以前的名字便是花名。”

苏紫“哦”了一声,“白和尚,你是哪家寺庙的?”

白夙看了她半晌,一叹,“姑娘,名字是取来让人叫的,你这样称呼我太疏远了,朋友么不该这样。”

苏紫瞧着他的神色,笑道:“我觉着你是嫌白和尚更难听罢。”

白夙点头,“姑娘不愧是小僧的知己。”

苏紫咋舌,“你连我是谁也不知道,就把我当知己了?”

白夙便问她名字,苏紫想起自己已是通缉犯了,便直接用前世的名字,道:“你叫我苏紫好了。”

白夙道:“我还是叫你苏姑娘,否则若被师父知道我直呼姑娘名字,会罚我的。”

苏紫笑道:“你师父是谁?”

白夙道:“少林寺主持妙空大师,我可是少林寺的大弟子,师父的关门弟子。”

他仿佛有些想听苏紫惊叹仰慕的话,却只听见她惊叫道:“妙空?你是说那个神棍是你师父?”

白夙没了笑意,神色严肃,“苏姑娘,师父老人家德高望重,还请你尊重他。”

苏紫不以为然,少林寺的妙空想来就是当年说她红颜早逝的那位了,可恨还让他拐走了慕七。

苏紫问,“那你们寺庙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慕七的和尚?”

白夙眸底飞速掠过一丝暗光,笑道:“没有。”

苏紫怔了怔,“怎么会没有?想来是他改了名字,你还有没有师弟?”

白夙道:“寺庙的大部分是我师弟,不过与我同是师父弟子的却只有一位师弟,却不叫慕七,唤作清柏。”

苏紫道:“他是瞎子么?”

白夙笑道:“师弟若听了这话该恼了,他是少林寺新一代弟子中最出众优秀的,如何会是瞎子?”

苏紫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慕七不在少林寺,难道是被那神棍拐卖到别的地方了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