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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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快来临。荷叶坪虽然草木繁茂,与周围光秃秃的雪山形成鲜明对比,但毕竟是在同一个天空下,所以当太阳下山时,荷叶坪上,也黑了下来。相比之下,反倒是周围的雪山,依旧白晃晃的,让人疑心天是否真的到了黑的时候。

钱明涛他们四个自然是不加考虑,都聚拢在一起,中间点了一堆火。林苦娃隔着火光看了白海文一眼,远远的找了个角落,铺了一堆草,躺下,又看了眼漆黑的森林,不禁再向火堆挪近了一点。看来他嘴上说得狠,心里还是害怕的。李明飞拍拍张梦菲的手,示意她上去,自己在树下铺了堆草,跟林苦娃一样,和衣而卧。张梦菲看着漆黑的森林,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但想到李明飞就在身边,安心的闭上眼睛,白天又惊又累,再加上在这荒无人烟的荷叶坪上,一时还无法入睡。

静得很离奇。张梦菲心想:幸亏没有蚊子,要不露宿在外面,可就受罪了,别说蚊子,有个蚂蚁啊什么的小虫子,也够让人讨厌的。“明飞,你睡了吗?”张梦菲有点睡不着,小声说道。“没呢。”李明飞含糊的回答,听起来有点困了。“幸好这儿没有蚊子啊……”张梦菲说道。“嗯……早点睡吧。”李明飞回答,话还没说完,自己清醒了过来。“是啊,怎么没有蚊子?”想着想着,冷汗下来了。荷叶坪的温度总有近三十度,夜晚凉了,也有二十来度,这种地方,草木又繁盛,还近水,要是没有蚊虫,实在是件罕事。

“扯什么扯,赶紧睡吧!”刘胜武离他们最近,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弄得睡不踏实,嚷了一句。张梦菲与李明飞都静了下来,刘胜武虽然鲁莽,一见都静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萍水相逢,以后也许还要相处一段时间,便想道歉。刚睁开眼睛,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张梦菲与李明飞都摒住呼吸,眼睛直直的望向水面……刘胜武不受控制似的转过头去,身体也不受控制,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水边上,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正坐在那儿,背对大家,手拿着一把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头发奇长,有一半,浸在水里。她似是感觉到有人看她,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诡异,站起身来,缓缓走入水中……直至没顶。

刘胜武像是被水闷得不能呼吸,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刘胜武的神经本已紧绷,被这声叹息更是吓得跳了起来:“谁,谁在那儿?”

“哪里?”“谁?”“什么?”喝问声从各个角落传来,张梦菲这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没有睡着,谁都看到了这一幕。

没有人回答。“嗤”,一声轻笑传来,所有人静了下来。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喉咙,没有人敢吭声。只是不自觉的向火堆边移动。

张梦菲正害怕,突然一双冰凉的手在自己耳边划过,刚要惊叫,这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张梦菲一看,原来是李明飞,松了口气。李明飞耳语:“下来吧,我知道你害怕。”张梦菲感激的几乎流下泪来,她想下去,可是又不敢有任何动作。住在树上原是为了防潮的,但那种恐怖的气氛,实在是比冰冷潮湿更可怕。李明飞的手也在颤抖,凉得可怕。张梦菲握住李明飞的手,跳了下来。钱明涛他们自觉的把位置挪了挪,空出点地方来,张梦菲硬着头皮,跟李明飞一起把草抱过去。林苦娃却依旧在角落里,似乎睡得很死。

野兽的嘶吼,又一次从森林里传来,张梦菲却似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熬不住困顿,睡了过去。

长夜终于过去,天色渐亮,大家都起来了,想起昨晚所见的一幕,一时谁也不敢走近水边。

“海文!起来了!”钱明涛踢踢白海文的睡袋,没有丝毫动静。

“海文?”钱明涛又踢了一脚,白海文还是没有反应。

“懒猪,太阳真的晒屁股了!”钱明涛觉得有些不正常,依旧生硬的开着玩笑,却扯白海文的耳朵。

入手冰凉,探手一摸,显然已气绝多时。

“海文!”钱明涛惊得跌坐在地,大家都围了上来,看着白海文,无语。

白海文两眼紧闭,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丝笑容,使他显得异常诡异。张梦菲尖叫一声,这笑容,跟昨晚那女子的笑容,在她眼前,重合了。

身边却是一阵嘈杂,却看见刘胜武一把揪住林苦娃,扭打起来,林苦娃也不怯,两个人在草地上翻滚,刘胜武身高体壮,先是占了上风,但毕竟还是个学生,不如林苦娃干体力活的,一会儿又被林苦娃压在身下了。刘胜武两眼瞪得圆圆的,满脸恨意。他们四人关系都很好,但和白海文关系尤其好,一文一武,常在一起喝酒打牌,亲如兄弟手足。刘胜武见白海文死了,又知道昨天两人闹过矛盾,一口咬定白海文就是林苦娃杀的,林苦娃却不辩解,只是狠狠的一拳往刘胜武脸上打去。沈志诚见状,赶紧上来劝说。林苦娃却状如疯狂,眼睛通红。张梦菲见了那双眼睛,又是一哆嗦。

钱明涛与沈志诚好不容易把林苦娃拉开了,刘胜武却不依不饶,又要扑上去。钱明涛喝了一声:“胜武,够了!林师傅要是想害海文,我们还能听不到点动静?”附近雪山上,有一阵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刘胜武终于冷静了些,一扭头看到白海文躺在地上,两眼一红,抱头蹲在地上,再不吭声。白海文静静的躺在那儿,脸上的笑容,更显诡异了。

“这是什么?”李明飞惊呼。

白海文的脖子上,赫然有两个像齿痕一样的东西。“蛇?”沈志诚凑过来看了一眼,又不确定。钱明涛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如果是蛇毒死亡,会很痛苦的,瞬间致命的蛇不多,而且这齿痕附近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张梦菲有点佩服的看了钱明涛一眼,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实在不容易。

“这,倒很像一个字符……”沈志诚嘀咕。他想起来,在他老爸房间的某本文献上,看到过一些字符,其中有一个,跟它很像。

“字符?”李明飞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林苦娃却脸色顿时惨白,他望向李明飞,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出,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东西。不过钱明涛与沈志诚在查看白海文的情况,刘胜武蹲在地上,没有发现,张梦菲看到了,心头顿时布了一片疑云。“是什么?”张梦菲小声问道。“是一个传说……”李明飞回答:“就是个传说,不要放在心上。”

钱明涛胆大,仔细翻看了会儿,发现白海文身上,除了那两个像齿痕的东西,再没有任何外伤。检查完了,招呼沈志诚跟刘胜武:“我们先把他埋在雪地里吧,等找到回去的路了,再弄辆车过来接他……”一想到白海文的父母还在家里苦苦盼着他的报平安电话,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几乎要下来了。

荷叶坪上没有雪,天气也热,放这儿肯定要腐烂。而且想起来跟尸体近距离接触,心里也疹得慌,虽然这尸体活着时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同学。

三人把白海文抬到荷叶坪边上时,早已经是挥汗如雨了。好几公里路,还抬着个人,走得很是艰难。到了边上,才发现今天的坡,好像比昨天上来时陡了许多。三人把白海文放下,站到边上望下去,坡度确实变了。不小心一颗石子被刘胜武踩落,咕噜噜滚出老远才停下。钱明涛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下去,站稳,才又道:“把海文抬过来吧。”

沈志诚应声站了起来,钱明涛在下面,只听见一声惊呼,忙问道:“怎么了?”心里一急,脚下有点不稳,差点跌下去,抓住荷叶坪上垂下的一丛草才稳住身形。

“海文……海文不见了!”刘胜武饶是大胆,也结结巴巴的了。

“不见了?”钱明涛手脚并用爬了上来,可不是,原先放在一边的白海文,不见了踪影。地上的草,却依旧保持着被压过的痕迹。

“这可怪了……”钱明涛身上的汗没干,这一刻,顿时觉得如坠冰窖:“邪……真邪了门……”

“涛哥,怎么办哪?”刘胜武问道。“也许,也许海文没死……他只是跟我们开个玩笑……”沈志诚嗫嚅着说道。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说出来,只是为了征求大家意见,如果大家都同意,他便也可以骗骗自己。

“也许吧,呵呵。”钱明涛苦笑了一声。这话,谁能信呢?可是眼前,不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怎么办?”还是刘胜武。钱明涛觉得刘胜武最近问题有点多:“还能怎么办?回去跟他们会合!”

来时抬着白海文,走了一身汗,回去时空手,但谁也轻松不起来。身体的负担没了,心里的负担却更重了。

回到湖边,张梦菲等人见他们三个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也不敢多问,等他们自己说出来。“海文回来了吗?”钱明涛问。

“白海文?他不是……”张梦菲话没说完,见刘胜武瞪着自己,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到了荷叶坪边上,准备下去时,海文没了。我想也许他是自己回来了。”钱明涛说道。

张梦菲想起,白海文今天早上已经死了,大家都确定他是死了的,这会儿钱明涛却轻描淡写的说他自己回来了,不由得背后又是一阵发冷,啊的一声尖叫,便往李明飞怀里钻去。

钱明涛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个荷叶坪,究竟有什么传说?”

李明飞不吭声,林苦娃也装没听见。

“说不说?”钱明涛又问一遍。他声音不高,却有一种莫名的威吓,令李明飞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