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全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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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不胜防

防不胜防

炎热的夏天有两样东西频繁出现,一个是人们既期待又恐惧的暴风雨,另一个就是想要抑制又抑制不住的火暴脾气。然而在这个小镇,人们还要担心一件事——谋杀案。

斯通太太是一位中年妇女,身材肥胖。当然,对脂肪堆积过多的人来说,炎热是一种致命武器。即便在清晨,她也无法忍受待在家里,便拿了份报纸去楼门口乘凉。一位新来的看门人过来和她打招呼。话题当然离不开对炎热天气的抱怨。这个看门人名叫乔治,个子不高,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这些似乎都符合一个看门人的特质。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一点儿都不沉默寡言,并且十分热情。他总是说:“如果您有需要,只要喊一声‘老乔治’,我就会过来帮您解决。‘保证让您满意’就是我的座右铭。”斯通太太可不会因为谁的一句承诺就改变对事物的看法,她世故刻板又不乏温和,坚信女人应该恪守妇道。所以,对于新看门人的承诺,她只是说:“您这种热情能坚持多久?”

她打开报纸,看见上面赫然出现的头版头条:“警方提示,一凶犯代号‘爬山虎’,近日谋杀两名妇女。”老乔治也看到了这个标题,立刻感慨道:“这些可怜的女人。”斯通太太则说:“或许这是她们应得的。一个作风正派的女人不会被谋杀。”

门廊的旁边正好是格兰特一家。格兰特太太推开窗户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斯通太太和老乔治。格兰特太太与斯通太太不同,她年轻漂亮,拥有一头金色的鬈发,看上去十分可爱迷人。两位女士不由得谈论起天气。斯通太太说:“这天气实在太热了,在这样的天气里待上一个星期还没病倒,已经是奇迹了。”

老乔治说:“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暴风雨,这样应该会凉快些。”

格兰特太太看着老乔治这张陌生的面孔,说:“您是新来的看门人吗?”

“乐意为您效劳,女士。”看门人带着招牌笑容说。

“您愿意帮我个忙吗?”格兰特太太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找五金店的人,我想让他们给我家装一个插销和一条门链。”

老乔治当然知道她是在担心杀人犯的事,于是说:“最近五金店的人确实都很忙,附近的女士都很紧张,所以大家想到一起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格兰特太太,如果有人骚扰您,您就喊‘老乔治’,我肯定会帮您解决一切困难的。”

“好吧。”格兰特太太说。

老乔治走后,斯通太太对格兰特太太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他的笑容太猥琐。”之后,她又转换话题问道:“您丈夫上班去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我只是——”斯通太太把头探过去一些,压低音量说,“只是觉得一个女人独自在家应该会很害怕——而且,您又总是晚上一个人在家。那两个被杀的女人也是在丈夫上夜班的时候死的。”

埃伦·格兰特感谢了斯通太太的关心,她要给门安上插销和门链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她从窗口回到屋子里,丈夫正在吃饭,两个人的身上都汗津津的。窗子似乎现在已经毫无用处,无论打开还是关上,屋里都是一样闷热。

史蒂夫·格兰特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因为他递交的加薪申请被驳回了。再加上这天气已经炎热到令人失去理智,他变得异常易怒。一个人想要发脾气,不需要任何借口,一盘炒鸡蛋就可以挑起怒火。

“你绝对做不好鸡蛋,是吧?”史蒂夫说。

“这些鸡蛋有什么问题?我们每天都是这样吃。”埃伦说。

“你再说一遍。”史蒂夫已经准备发怒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而且,你每件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够了,史蒂夫。”埃伦说,“我知道,因为天气闷热,所以我们的心情都不好,就说到这里结束吧,好吗?”

“都是因为你,”史蒂夫的火气并没有因此熄灭,反而因为被看穿而烧得更旺,“还有这儿附近的一些女疯子!都觉得自己会被谋杀。”

“这有什么不对吗?你知道的,这完全有可能发生。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新闻,我们离那两个被杀女人的住所只隔了五个街区。”埃伦一提到这个话题就紧张起来。

“那就把门锁好。”史蒂夫轻松地说。

“就这把锁——连小孩子都能打开的锁?”埃伦越说越激动,“所以我才要装一个插销和门链。”

“好,去装!最好装两个,只要你能放心。”如果不追究史蒂夫的语气,那么这句话无可挑剔,但他的语气显然表现出了不屑,他觉得这个女人太神经质了。

史蒂夫今天的火气太大了,埃伦不想再和他辩论下去,否则只能是彼此伤害。于是,她安静地坐到椅子上。可史蒂夫并没有想结束,他一定要发泄出来,于是第二波口水战又开始了。这次不是因为炒鸡蛋,而是因为一双工作鞋。

“埃伦,你去拿我的工作鞋了吗?”史蒂夫问道。或许他希望她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他需要另一个爆发点。如他所愿,埃伦的回答是:“我忘了。”

“你忘了?你想让我怎么办?光着脚干活儿吗?”史蒂夫将取鞋用的卡片丢向妻子,“请你给我拿回来,好吗?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埃伦瞪大眼睛,用命令的语气说:“现在,你赶快给我闭嘴!史蒂夫。难道没有给你加薪是我的错?别再和我找碴儿了!”

“没有人故意找碴儿!”史蒂夫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脾气,但他仍旧矢口否认。

“就是你!从早上起床开始,你就不停地找我的麻烦。”埃伦看史蒂夫不再说话,自己的情绪也稳定了些,便低着头小声说:“我一直有件事情想对你说,但又害怕。我想让你调到早班。”

史蒂夫扔下手里的餐刀,看着埃伦,这似乎是一个很无理的要求。

埃伦蹲在史蒂夫面前,恳求道:“求你了,史蒂夫,只要调几个星期就好,直到警察把杀人犯抓到。”

“你是在开玩笑吗?”史蒂夫生气地问。

“不,我没有,我真的很害怕。”埃伦委屈地说,“你每次出门,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听到走廊里有一点点声音,我都会浑身紧张。”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坐在这里握着你的手吗?”

史蒂夫的态度让埃伦很失望,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她默默地说:“好吧,就当我没说。你吃饭吧。”

“吃饭?!听你坐在这里歇斯底里,谁还有胃口吃饭?”史蒂夫起身拿起衣服,“我要去上班了,请你把我的鞋取回来!”当史蒂夫刚刚打开门,想要大步走出去的时候,突然停下了。他一手扶着门,一手拿着衣服,转过头来,温柔地说道:“再见,埃伦。”

埃伦看了看丈夫,附和道:“再见。”

埃伦一个人呆坐在餐桌旁,突然一抬头看到了房门。她连忙起身,将门反锁上。手指抵着门框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再次给五金店打电话说,她需要在门上装一个插销和门链。显然,这已经不是埃伦第一次打电话了,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今天,埃伦的运气不错,因为他们终于答应她过来了。埃伦终于松了口气,打算去收拾餐桌上的碗碟,可她那脆弱的心又一次紧张起来。房间内的把手在转动,显然外面的人在试图开门。

“是谁?”埃伦问道。她走到门边,继续问:“是谁?”

“格兰特太太,是我。”只听门外的斯通太太回答道。

原来,斯通太太看到史蒂夫先生出门,觉得今天晚上埃伦可能需要人陪伴。

“哦,不用了,我很好,谢谢。”埃伦说着,就想关门。

斯通太太继续说:“我的丈夫乔今天晚上也要加班——您之前的状态太不让人放心了。我不想这么说,但我觉得,您一个人待着肯定会害怕的。如果您不担心——”斯通太太假意要离开。

“哦,我当然担心。谁不担心?您不担心吗?”埃伦说。

“不担心,”斯通太太笑

着转过头来,说,“我担心什么呢?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杀人,实际上,有些报纸也写了,凶手可能是女人——某个吃醋的女人,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

埃伦没有明白斯通太太的潜台词,她一本正经地说:“报纸上的一些东西看上去就可笑。”

“我不觉得。即便不是真的,我也觉得凶手没有错,是那些被杀的女人活该。”斯通太太双手抓着门框,看到埃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便问,“您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埃伦看了一眼斯通夫人,将手里的取鞋卡片举起来,“我得出门了。”

“我觉得您太虚弱了,根本不能出门。”斯通太太坚定地说。

“不是很远,”埃伦一边关门,一边说,“不好意思。”

门终于关上了,斯通太太不能在埃伦耳边谈论她的谋杀正确论了。

史蒂夫在离开家后并没有直接去上班,而是到了一家酒吧喝酒,正巧遇到了他的朋友埃德。埃德是一家报社的记者,所以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谈论起报纸上的新闻。埃德抱怨道:“现在报纸上已经没什么相关的新闻了,除非这个家伙再杀一个人。现在,我们已经报道了知道的一切,甚至连大众的看法都报道完了。有可能即将被他谋杀的女人也快被报道完了。这些显然不够用。”

史蒂夫看不惯埃德的调侃,他想起,妻子已经因为这个杀人犯而变得歇斯底里了。

“哦,平时没有什么刺激的事情做,所以她们得好好利用这件事。”埃德说。

“老兄,你的幽默感真的很独特。”史蒂夫说。

“你是想说扭曲吗?”埃德说,“我也曾因此让埃伦很不满。”

“当然,所有人都不满。”史蒂夫笑着说。

很早之前,埃伦与埃德是一对恋人。但是后来埃伦发现埃德性情古怪,所以与他分手了。史蒂夫继续说:“我觉得我们两个都不是小气的人,但我相信埃伦嫁给我才是正确的选择,即便她现在还不承认。”

埃德眼睛一亮,说:“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史蒂夫把早上吵架的事告诉了埃德。在这样一个闷热的、身上总是黏糊糊的天气里,人的情绪难免不受影响。但是,埃德说他喜欢这样的天气。埃德的喜好和性情确实有些异于常人。史蒂夫告诉埃德,他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他的加薪申请被回绝了。

“就因为这个冲她发火?”埃德问。

“嗯。为什么我会这么做,埃德?”史蒂夫懊恼地问,“为什么我不冲别人发脾气,只冲她发火呢?为什么是我最爱的人?”

“答案非常简单。”埃德喝了口酒,淡淡地说,“别人才不会容忍你的坏脾气。”

史蒂夫恍然大悟。是啊,除了爱自己的人,还有谁会容忍自己的坏脾气?谁会听着你无休止地唠叨,又会有谁会因为你情绪不好而伤心难过?

埃德冷静地说:“别放在心上。每个人都会发脾气,只是通常都选错了人。比如这个人,”埃德低头看着他拿过来的报纸,“他就是靠谋杀不喜欢的女人来泄愤。”

史蒂夫笑着说:“哦,我不会做这么过激的事。你觉得他会很快被抓住吗?”

“不知道,至今还没有任何进展。”埃德说,“不过,那两个被害者的共同之处是,她们都是晚上独自在家,并且有一头金发。”

独自在家?金发?这让史蒂夫有些紧张,埃伦就是金发姑娘,并且他上夜班,埃伦得一个人在家。可是,应该没有这么巧吧?史蒂夫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很快又说服自己放宽了心。

埃伦已经出门为丈夫取鞋。在一家鞋店里,店主一直盯着埃伦看。店主是一个中年男性,长相有些猥琐,当然这并不能证明他人品不好。只是被长相猥琐的人盯着,总会令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您干吗一直看着我?”埃伦问店主。

“看美女不是罪过,对吧?”店主回答得理直气壮。

埃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被骚扰的是她,现在不知所措的还是她。她磕磕巴巴地说:“您……您能帮我……拿这双鞋吗?”说着,她把取鞋的卡片递给店主。

“非常乐意为您效劳。”店主接过卡片后并没有直接去取鞋子,而是问她,“您知道关于杀人犯的最新消息吗?警察初步认定,那个凶犯的工作地点就在这儿附近。或许还是熟人——”

“我不想听。”埃伦阻止道,这个话题和眼前的这个人都让她觉得很不舒服,“麻烦您把鞋给我,我赶时间。”

“好的,好的。”店主转过身去拿鞋,但是他走回来的时候,手里依旧空空的,他对埃伦说,“对不起,小姐,鞋还没做好。请问,您的地址是?”说着,店主拿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224——”埃伦说完前面的数字便停住了,她愣了一下,问道,“您问我地址做什么?”

“我只是想打烊之后,顺便给您送过去。”店主说。

“哦,这样,”埃伦紧张地说,“不用了,我可以再来一趟。”

店主一再说自己不怕麻烦,也不麻烦,但埃伦还是拒绝了。埃伦离开得很仓促,甚至可以说,她是从店里逃走的。店主看着那美丽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口,不由得将埃伦拿过来的卡片放在了嘴边。

夜幕很快降临,天气也和预报过的一样,开始下大雨。埃伦没有打伞,一路小跑着往回赶。当她走进门廊时,突然在打闪的瞬间发现一个黑色的人影尾随而至。她连忙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楼梯间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她紧张得像个孩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闭上眼睛,趴在墙上。

手电筒的一束追光让她完全暴露在那个人的视野里。“是我,格兰特太太。”老乔治看出埃伦很紧张,便进一步安慰道,“是我,老乔治。不用害怕。”老乔治一边打开自己的门卫房门,一边说,“或许亮一些感觉就会好一些。我先把门打开,再换个新的灯泡。”

埃伦趁乔治换灯泡的时候,连忙捡起刚才慌张时丢下的包,回到了自己的家。老乔治笑看着埃伦慌张的身影。

埃伦冲进家后,连忙将门反锁了。惊魂未定的她刚舒了口气,电话铃声就突然响起,又吓了她一跳。不过让她有些欣慰的是,电话是五金店打来的,店家告诉她,可以派人上门给她安装插销,但是工作人员都太忙了,所以会晚些过去。埃伦告诉对方没关系,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挂上电话,埃伦的身后突然亮起了灯。连续的惊吓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她惊恐地大叫着转过身。只见埃德只身站在客厅里,一边抽烟,一边和她打招呼。埃伦瘫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喘着粗气。

“你怎么了?”埃德走近她,笑着说,“你就像那些被凶手杀掉的女人,本以为凶手被锁在外面,其实,凶手一直在屋子里。”

埃伦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哭着说:“你来做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来陪你,至于进来的方式,那可是机密。”埃德说,“你得知道,新闻记者是哪儿都进得去的。”埃德把烟盒递到埃伦面前,想让她用吸烟的方式平静下来。但是埃伦把他的手推开,走到门前说:“用你进来的方法出去吧。”

埃德马上拦住她:“埃伦,别这样,我们得谈谈。”

可是,埃伦此时此刻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她难过极了,她紧张、不舒服,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便一样东西都会让她感到害怕。她觉得,鞋店的老板很古怪,新来的看门人也很古怪。

埃德说:“我倒觉得,杀人犯或许一点儿都不古怪。从外表看起来,他甚至很温柔、很善良。或许他长得就像我一样。”

听到这里,埃伦再次崩溃了,大喊道:“埃德,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

“你就是这样对待老朋友的吗?”埃德说,“我是来保护你的,直到史蒂夫回家。”

“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是史蒂夫叫我来的。”埃德说。

埃伦愣了一下,之后说:“我不信。”

“但这是真的。”埃德说。

埃德走到收音机前,将音乐打开,他想要和埃伦跳一支舞,因为在记忆中,他们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想重温那种感觉。可埃伦此时此刻没有心情跳舞。埃德强行拉住埃伦,以至埃伦大喊道:“你抓疼我了。”

埃德松开手,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埃伦说:“你喜欢伤人,对吗?我至今还记得我第一次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我分手?”

“这是原因之一。”埃伦说。

“可是你并没有和我解释分手的原因——”埃德还没说完,埃伦便抢着说:“我以为你自己知道原因。”

“不,我不知道。”埃德用力拉扯着埃伦的手臂,“告诉我全部原因,告诉我。”

埃伦挣扎着想抽出自己的胳膊,但一切都是徒劳,埃德的力气太大了。她只好说:“埃德,已经过去两年了。”

“不!”

“好,我告诉你!”埃伦说,“埃德,你有些精神不正常。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玩一些残忍的游戏——”

“如果你稍稍懂一点儿儿童心理学,你就应该知道人性本恶。”埃德狡辩道。

“是的,但是人们长大之后就会变得善良,你一直都没有。或许是因为我不够善解人意,所以我无法理解,我只知道我害怕。”

其实在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埃伦是不怕埃德的,甚至迷恋埃德。也正是因为这种迷恋,她很难做出分手的决定。然而,当她可以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也是他们的关系结束的时候。

“我也有很多事情无法面对,但是时间不长。事实上,直到今天下午,我甚至都不敢和自己说我恨你。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非常气愤。”埃德说着,突然抓起埃伦的双手,“就像今天下午,我对你那崇高的丈夫说的那样,总有一天,我会把火气发泄出来,就像凶手靠杀人来泄愤一样。你知道吗?”

埃德把埃伦的手别在她的身后,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埃伦想大叫,但是埃德把音乐声开得很大。埃伦在埃德的怀里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救命”,可音乐声完全盖过了她的叫喊。就在埃德得意的时候,更加急促且猛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埃德想要埃伦平静下来,于是开始不停地道歉,温柔地哄着,严厉地下命令,但是这些似乎都不能让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女人安静下来。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埃德紧张万分。

“格兰特太太!”是老乔治的声音。埃伦不叫了,呆呆地站在餐桌旁。埃德去开门。原来是邻居投诉他们家的音乐声太大了。“好的,我们会开小声点儿的。”埃德说。

“乔治,等一下。”埃伦走到门口。

“是的,格兰特太太。”老乔治脸上依旧挂着他的招牌笑容。

埃伦看向埃德,说:“再见。”埃德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埃伦重复地说:“再见。”埃德无奈,只好离开了。

埃伦终于松了口气,但老乔治还在等待她的吩咐。埃伦想到丈夫的鞋还在鞋店,就请老乔治帮忙去取鞋。老乔治真是一个和蔼的人,他很痛快地答应了。就在这场闹剧发生的时候,门外除了老乔治,还有一位好管闲事但又固执己见的妇女——斯通太太。她一直注视着埃伦家里发生的一切。待他们都走后,斯通夫人两手叉腰站在门口说:“你这个女人和那两个没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埃伦问。

“装什么清纯啊,”斯通太太走上前说,“你应该有点儿廉耻,你的丈夫在外面辛苦打工赚钱养你——”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埃伦委屈得想哭。

“我说错了吗?”斯通太太依旧不依不饶,“我长了眼睛,我都看到了。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加倍小心。像你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埃伦生气了,她忍无可忍地说:“你真令人恶心!”

“你说的就是你自己!想想那两个女人的结局吧。”说完,斯通太太转身离开了。

埃伦气愤地将门关上。她呆坐在窗台边,看着外面的大雨。雨夜的清凉与安静终于可以平复一下她刚才所有的紧张和激动。但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刚刚平静些的埃伦家又响起了敲门声。她惊恐地问外面是谁。老乔治告诉她,鞋已经取回来了。埃伦这才想起她请老乔治去帮她取鞋的事。她来到门口,刚想开门,但又迟疑了。她让老乔治把鞋放在门口。老乔治说,这样鞋子可能会被偷走。但是,埃伦依旧坚持这样做。老乔治只得听从了。

埃伦听着脚步声走远后才把门打开一道缝,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确认一切安全后迅速地蹲下,把门口的鞋拿进来,然后连忙把门再次反锁好。她抱着鞋正往屋子里走,突然对讲机又响了。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这只一晚上都担惊受怕的羔羊又吓了一跳。埃伦走到对讲机前,声音颤抖地问对方是谁。

“五金店的吉本斯先生派我过来安锁。”对讲机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哦,”埃伦终于等到了,不由得舒了口气,激动地说,“我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女士,我们有些忙——”

“是的,是的,我知道。不过你们能来,我真的太高兴了,”埃伦高兴地说,“我住在1a。”埃伦刚挂上对讲机,电话又响了。

不过,这次来电话的是更让她心安的人——史蒂夫。

史蒂夫有些激动地说:“你好,亲爱的。”

“哦,史蒂夫,能听到你的声音,我简直太高兴了。”埃伦放松地坐了下来。

“你还好吗?”史蒂夫关切地问。

“是的,是的,我很好。”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但是埃伦不想告诉史蒂夫,因为她怕他担心。这或许就是因为爱。

“可是,你的声音有些奇怪。”史蒂夫说。

“没有,我现在很好。”埃伦终于等来了锁匠,她心想自己马上就会很安全了,便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总是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都有些神经质了。”

史蒂夫安慰道:“哦,亲爱的,你一点儿都不神经质,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我知道,今天下午我一点儿忙都没帮上,对不起。”这句道歉发自肺腑,史蒂夫真的很爱自己的妻子。

“没关系的,亲爱的。炎热的天气总会令人脾气暴躁。”埃伦通情达理地说。

“你原谅我了吗?”

“当然。”

史蒂夫又问道:“埃德还在家里吗?”

埃伦听到这里,有些无奈:“埃德——是你叫他过来的吗?”

“当然,我叫他过去陪陪你。”史蒂夫殷勤地说。

“陪我?”埃伦说,“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赶走。”

“哦,我真希望你还没有把他赶走。”对珍爱妻子的人来说,妻子的安全可比吃醋重要得多。他继续说:“亲爱的,你一定要小心。答应我,在我回家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门,好吗?”

“好,别担心,我不会的。”埃伦承诺道。这时候,锁匠过来敲门了,埃伦说:“反正一定不会有事了,锁匠来装门锁了。”说完,埃伦放下电话去开门,而史蒂夫一直在电话里叫着她的名字,让她等一下。埃伦没有在意史蒂夫的话,给锁匠开了门,告诉他打算装锁的位置,然后又回来拿起话筒。

“亲爱的,刚刚是谁进来了?”史蒂夫紧张得浑身都在用力,双手紧紧地握着听筒。

“锁匠。他可算来了。”埃伦说着,舒了一口气,而且很放松。

史蒂夫听到这里更紧张了,他说:“锁匠?埃伦,难道你没听广播吗?广播里说,警察正在搜捕一名锁匠,他就是警察认为的杀人凶手!”

埃伦突然感觉到天塌地陷,她不敢正眼看锁匠,手里的话筒也离开了她的耳朵。任凭电话里的史蒂夫如何叫她,她都不能再同他说一句话了,因为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捂住了埃伦的嘴和鼻子。痛苦的呻吟声与雷声一同响起,悲剧再次发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