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谜底的游戏
总有那么一些秘密，你最亲近的人知道，却把你至于黑暗之中。怎么办呢？你只能忍气吞声地等着别人举着拿着黑漆漆的小煤油灯走过来，施舍给你一点光亮，还得感恩戴德。——题记
依依的心里是没有母亲的那种紧迫感的，也没有那种绷在最后一刻的引火线的焦灼。她是安然的。她没有母亲那样的信心，没有母亲那样的殷切的期望。有人说，当你离你想要的东西很近的时候，你回去试着碰一碰，远一些，这种想法就要少一些。再远一些，就像你明知道不可能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渴望了。你清楚地知道那是像白日梦一样的东西，做过了，要赶紧忘记的。
依依知道，她没有希望到帝都学院去。她没有希望到那种普通孩子都想去试一试的地方，她不想去试一试。她可以想象得到，自己是如何地，像往常在街上一样被别人歧视的，站在那么多的凑热闹的家长面前。可以看到，他们伸出那些她嫌过长的手指头，用力地向前伸，仿佛要把她戳到地面下面去。可以看到，同场的十二岁的少年们，怎样投来鄙视而又夹杂着好奇的目光。
依依无法想象，那些如她一样的依依们，都是如何生活的。年龄大一点的又在做着一些什么工作？会不会终生只能垫在最底层，像是为了蒸肉铺上的那层纱布，上了席，人家夸蒸肉原生态，不上席，就没有人记得它们做了什么。他们的工作是无休止而无从选择，只能为别人作嫁衣裳的。
“依依，你怎么还坐在这啊？晚上窗口太凉了，来，我帮你把窗户关上。”一直对依依和叶玲很好的李妈拍了拍她的头。
“你看，都十二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照顾不好自己……”李妈唠唠叨叨，将旁边散乱的衣服叠好。
“我今年十一岁。”依依不明白为什么李妈说自己今年十二岁，她明明是十一岁。
李妈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拍了拍脑袋，连连感叹是自己年老糊涂了。
依依没有错过李妈那种不容知否的语气。李妈很肯定她今年十二岁，就像她很肯定自己今年十一岁一样。她也确定，她还没有听说过李妈年老糊涂的说法。
外面没有什么声音，李妈却慌慌张张地说：“哎呀，大夫人叫我啦，一会儿再来看你啊。”她出了小门往前走，踉踉跄跄，差点绊倒了两次。
依依在她身后将门关上。
哦，对了。母亲仿佛曾经说过，帝都学院的招生是由年龄限制的。那个限制是多少岁呢？
她将手覆在门把手上，她想知道真相，却忽然又犹豫了。她很信任母亲，母亲几乎可以说是她这么多年在外面受伤之后可以依靠的港湾。外面很多人都对她不好，那里面包括她几乎没有见到过的陌生人。他们探测到她的魔力，总是撇撇嘴，一脸不屑的。母亲，她相依为靠的亲人，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她似乎很平和地接受了这样地事实，不在乎自己的女儿的魔力多少。
她似乎，在她没有魔力的身体的下面，看到了那颗可怜的小心脏，在胸腔里跳动，每一秒都承载着痛苦，每一秒，她的痛苦都让她怜惜。她能感觉到那种温暖，骨头都暖洋洋的。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渐渐将这一份亲情抓得太紧了。那也许是她唯一可以抓紧的东西。她记得那些母亲给予她的，温暖的时刻。将所有的故事，一遍遍在心中演习，演习到烂熟于心，却还是不过瘾。她一边不可救药地陷入这个亲情的小漩涡里，一边完全陶醉、乐呵呵的。
在这一刻，她害怕了。是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不是知道一些那些她本应该知道的事情。依依很想知道真相，很想知道自己的年龄。但是，她不知道，如果母亲真的欺骗了她，她会作何反应？她有什么样的胆量去面对可能让她心中母亲的形象颠覆的事实呢。
依依太缺少温暖，所以，当她找准了温暖，要牢牢地抓住，要要求很高，不可出一点差错的。有人说，缺少什么东西的人，一旦得到，就特别容易满足。其实，不一定的。因为从来没有得到，所以看着别人拥有的那一份哪里都好，心里自然也就有了一个模板。一旦得到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满，毕竟哪一份能集中所有她心目中的模板的好处呢？
依依决定，还是要去问一下。母亲甚至可能会对她说谎，但是，她对自己说，只要是母亲说的，她就相信。即使母亲说了谎，她也想骗骗自己，骗过一时，就好受一时。
她相信，即便不是从母亲哪里知道，早晚也会从别的地方知道。但是，不清楚为什么，她太渴望知道真相了。知道自己的年龄，应该是她的权利，她有知道这个真相的权利。没有什么秘密能撑的过一生的距离。一生，对于只有十几岁的依依来说，太长了。她心里的一年年的距离，仿佛都碎成了秒的样子，是数也数不过来的。不像老年人，将几十年缩成了一年，总嫌不够的。
时间对于十几岁的人来说，总部算是一种概念。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他们是自以为拥有时间的可怜人，是舍得大把挥霍地，是总以为自己的时间是无限的。他们将一生看得比永远还要长，他们说，不着急，慢慢来。这句话，老年人也讲，却讲的更心酸，耐不住听的。那是被时间磨出来的耐心，每一个字里都葬着时间的尸体。
她想听母亲亲口将真相说出来。她想听母亲亲口，将所有的小细节都一点一滴地告诉她。母亲告诉她，可能欺骗她的人告诉她，这件事情很重要。
“依依？”母亲疑惑的声音让依依像被火烫了一样从门把手上缩了回来。门开了，母亲的脸上没有一点特殊的情绪，不像是李妈找过她的样子。也许，李妈真的以为骗过了依依？
叶玲拍拍她的肩膀，转到一边去拿了一本书。“我回来找点东西，你晚上想吃什么？今天做点好的。最后一天在家吃饭了，明天只能在客栈，恐怕不会有什么太好吃的？”母亲的嘴像机关枪，依依感觉她接受得有点滞后。
“呃，哦，没什么想吃的。”
母亲蹲在她面前，“依依不想吃什么么？”
依依摇头，有点木木的。是的呢，明天就要去帝都学院了。
“那我走了，今天争取早点回来哦。”母亲放弃了，摸摸她的长发，准备离开。
“母亲，我今年多少岁？”依依问了这个问题。房间似乎突然暗了一些，那些本属于中午的，明亮的光忽然都被讨厌的云彩挡了过去。
“十一啊，怎么了？”母亲伸手揪了揪她的肉乎乎的脸颊。
“我怎么听说，帝都学院只收十二岁的学生？”叶依依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说出来碰个运气罢了。
“很快你就十二岁了啊，到招生的时候，你就已经十二岁了。别太担心了啊。瞧瞧你紧张的，明天就是你生日啊，怎么过糊涂了呢？”
“可是，明天是我的十一岁生日啊。”依依再一次提出疑惑。
“十二岁了依依，怎么好意思装小孩呢？别玩这种游戏了啊！”母亲没等她回复就出了门。
依依看到，那个曾经被他人称赞记忆力好的“玲使”将书忘在了桌子上，一整个下午，她都没有回来过。
依依看到，母亲甚至慌慌张张地跑丢了一只鞋，簪子横躺在离鞋子不远的地方。
依依知道，那莫名其妙的一年不论涉及到怎样的危险，总和母亲故意地撒谎有关。哦，也许母亲从来没有撒过谎，她就是十二岁。但是，那多出来的一年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短短的几年时光，将她今年十一岁的概念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那样地确信，什么都没有错，她那样地确信，自己今年就是十一岁。可是，她现在几乎以同样地程度确信着，自己今年十二岁。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可又在潜意识里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事实大大地标着“可靠”两个字。
xxxxx
夜幕冲进了太阳的光辉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的。
门开了，依依以为是母亲，她站起来了。
李妈满手都是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淌。她没有说话，依依也不认为她的样子能让她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她抬头望着李妈的眼睛，那里面全都是悲伤。泪盈盈得，看不清楚。
她叫了一声李妈，没有期盼着李妈的回答。
李妈将她抱住，热热的、带着腥气的血从她背后透了进来。
她感觉不到眼泪的流淌，却觉得自己浑身都被眼泪浸透了。
是的，她还是有被欺骗的怨恨，可是，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题外话－－－－－－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过前两章中依依和叶玲对于年龄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依依的心里是没有母亲的那种紧迫感的，也没有那种绷在最后一刻的引火线的焦灼。她是安然的。她没有母亲那样的信心，没有母亲那样的殷切的期望。有人说，当你离你想要的东西很近的时候，你回去试着碰一碰，远一些，这种想法就要少一些。再远一些，就像你明知道不可能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渴望了。你清楚地知道那是像白日梦一样的东西，做过了，要赶紧忘记的。
依依知道，她没有希望到帝都学院去。她没有希望到那种普通孩子都想去试一试的地方，她不想去试一试。她可以想象得到，自己是如何地，像往常在街上一样被别人歧视的，站在那么多的凑热闹的家长面前。可以看到，他们伸出那些她嫌过长的手指头，用力地向前伸，仿佛要把她戳到地面下面去。可以看到，同场的十二岁的少年们，怎样投来鄙视而又夹杂着好奇的目光。
依依无法想象，那些如她一样的依依们，都是如何生活的。年龄大一点的又在做着一些什么工作？会不会终生只能垫在最底层，像是为了蒸肉铺上的那层纱布，上了席，人家夸蒸肉原生态，不上席，就没有人记得它们做了什么。他们的工作是无休止而无从选择，只能为别人作嫁衣裳的。
“依依，你怎么还坐在这啊？晚上窗口太凉了，来，我帮你把窗户关上。”一直对依依和叶玲很好的李妈拍了拍她的头。
“你看，都十二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照顾不好自己……”李妈唠唠叨叨，将旁边散乱的衣服叠好。
“我今年十一岁。”依依不明白为什么李妈说自己今年十二岁，她明明是十一岁。
李妈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拍了拍脑袋，连连感叹是自己年老糊涂了。
依依没有错过李妈那种不容知否的语气。李妈很肯定她今年十二岁，就像她很肯定自己今年十一岁一样。她也确定，她还没有听说过李妈年老糊涂的说法。
外面没有什么声音，李妈却慌慌张张地说：“哎呀，大夫人叫我啦，一会儿再来看你啊。”她出了小门往前走，踉踉跄跄，差点绊倒了两次。
依依在她身后将门关上。
哦，对了。母亲仿佛曾经说过，帝都学院的招生是由年龄限制的。那个限制是多少岁呢？
她将手覆在门把手上，她想知道真相，却忽然又犹豫了。她很信任母亲，母亲几乎可以说是她这么多年在外面受伤之后可以依靠的港湾。外面很多人都对她不好，那里面包括她几乎没有见到过的陌生人。他们探测到她的魔力，总是撇撇嘴，一脸不屑的。母亲，她相依为靠的亲人，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她似乎很平和地接受了这样地事实，不在乎自己的女儿的魔力多少。
她似乎，在她没有魔力的身体的下面，看到了那颗可怜的小心脏，在胸腔里跳动，每一秒都承载着痛苦，每一秒，她的痛苦都让她怜惜。她能感觉到那种温暖，骨头都暖洋洋的。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渐渐将这一份亲情抓得太紧了。那也许是她唯一可以抓紧的东西。她记得那些母亲给予她的，温暖的时刻。将所有的故事，一遍遍在心中演习，演习到烂熟于心，却还是不过瘾。她一边不可救药地陷入这个亲情的小漩涡里，一边完全陶醉、乐呵呵的。
在这一刻，她害怕了。是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不是知道一些那些她本应该知道的事情。依依很想知道真相，很想知道自己的年龄。但是，她不知道，如果母亲真的欺骗了她，她会作何反应？她有什么样的胆量去面对可能让她心中母亲的形象颠覆的事实呢。
依依太缺少温暖，所以，当她找准了温暖，要牢牢地抓住，要要求很高，不可出一点差错的。有人说，缺少什么东西的人，一旦得到，就特别容易满足。其实，不一定的。因为从来没有得到，所以看着别人拥有的那一份哪里都好，心里自然也就有了一个模板。一旦得到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满，毕竟哪一份能集中所有她心目中的模板的好处呢？
依依决定，还是要去问一下。母亲甚至可能会对她说谎，但是，她对自己说，只要是母亲说的，她就相信。即使母亲说了谎，她也想骗骗自己，骗过一时，就好受一时。
她相信，即便不是从母亲哪里知道，早晚也会从别的地方知道。但是，不清楚为什么，她太渴望知道真相了。知道自己的年龄，应该是她的权利，她有知道这个真相的权利。没有什么秘密能撑的过一生的距离。一生，对于只有十几岁的依依来说，太长了。她心里的一年年的距离，仿佛都碎成了秒的样子，是数也数不过来的。不像老年人，将几十年缩成了一年，总嫌不够的。
时间对于十几岁的人来说，总部算是一种概念。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他们是自以为拥有时间的可怜人，是舍得大把挥霍地，是总以为自己的时间是无限的。他们将一生看得比永远还要长，他们说，不着急，慢慢来。这句话，老年人也讲，却讲的更心酸，耐不住听的。那是被时间磨出来的耐心，每一个字里都葬着时间的尸体。
她想听母亲亲口将真相说出来。她想听母亲亲口，将所有的小细节都一点一滴地告诉她。母亲告诉她，可能欺骗她的人告诉她，这件事情很重要。
“依依？”母亲疑惑的声音让依依像被火烫了一样从门把手上缩了回来。门开了，母亲的脸上没有一点特殊的情绪，不像是李妈找过她的样子。也许，李妈真的以为骗过了依依？
叶玲拍拍她的肩膀，转到一边去拿了一本书。“我回来找点东西，你晚上想吃什么？今天做点好的。最后一天在家吃饭了，明天只能在客栈，恐怕不会有什么太好吃的？”母亲的嘴像机关枪，依依感觉她接受得有点滞后。
“呃，哦，没什么想吃的。”
母亲蹲在她面前，“依依不想吃什么么？”
依依摇头，有点木木的。是的呢，明天就要去帝都学院了。
“那我走了，今天争取早点回来哦。”母亲放弃了，摸摸她的长发，准备离开。
“母亲，我今年多少岁？”依依问了这个问题。房间似乎突然暗了一些，那些本属于中午的，明亮的光忽然都被讨厌的云彩挡了过去。
“十一啊，怎么了？”母亲伸手揪了揪她的肉乎乎的脸颊。
“我怎么听说，帝都学院只收十二岁的学生？”叶依依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说出来碰个运气罢了。
“很快你就十二岁了啊，到招生的时候，你就已经十二岁了。别太担心了啊。瞧瞧你紧张的，明天就是你生日啊，怎么过糊涂了呢？”
“可是，明天是我的十一岁生日啊。”依依再一次提出疑惑。
“十二岁了依依，怎么好意思装小孩呢？别玩这种游戏了啊！”母亲没等她回复就出了门。
依依看到，那个曾经被他人称赞记忆力好的“玲使”将书忘在了桌子上，一整个下午，她都没有回来过。
依依看到，母亲甚至慌慌张张地跑丢了一只鞋，簪子横躺在离鞋子不远的地方。
依依知道，那莫名其妙的一年不论涉及到怎样的危险，总和母亲故意地撒谎有关。哦，也许母亲从来没有撒过谎，她就是十二岁。但是，那多出来的一年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短短的几年时光，将她今年十一岁的概念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那样地确信，什么都没有错，她那样地确信，自己今年就是十一岁。可是，她现在几乎以同样地程度确信着，自己今年十二岁。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可又在潜意识里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事实大大地标着“可靠”两个字。
xxxxx
夜幕冲进了太阳的光辉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的。
门开了，依依以为是母亲，她站起来了。
李妈满手都是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淌。她没有说话，依依也不认为她的样子能让她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她抬头望着李妈的眼睛，那里面全都是悲伤。泪盈盈得，看不清楚。
她叫了一声李妈，没有期盼着李妈的回答。
李妈将她抱住，热热的、带着腥气的血从她背后透了进来。
她感觉不到眼泪的流淌，却觉得自己浑身都被眼泪浸透了。
是的，她还是有被欺骗的怨恨，可是，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题外话－－－－－－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过前两章中依依和叶玲对于年龄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