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乱世篇_第二百零三章 欠你的，还给你
在云真的注视之下，凤允恭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是这样，朕，尚无子嗣，所以并未立太子，东宫是空着的，朕便把侯清晓关在了东宫里，侯清晓早前提过两次，说要见你，朕怕你不想见她，并未放在心上，哪知，她今日割腕自尽了。”
“割腕自尽？”云真手中的筷子，一下掉落在桌上。
“是，虽然侍卫将她救下了，可进去的时候太晚，她失血过多，太医说，挨不过几日了，朕已经给北梁皇帝和梁寅王发了八百里加急快件。”
她以为，侯清晓那样骄傲，那样自尊的一个人，一定会在宫里等着，等着她心爱的男人前来救她。
“我去看看。”她愣了几秒，扔掉手上的奶黄包，低声道。
“朕，也正有此意，如今她身边的亲人，只剩你一个了。”凤允恭随她站了起来，轻声回道，“朕叫人送你前去。”
云真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侯清晓毕竟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听到她要死了，她心里顿时像堵了什东西，觉得喘不上气来。
“好。”她慌慌张张地回道，开口的瞬间，才发觉自己声音已然沙哑。
凤允恭还在身旁，她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难过，随即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随手拿了件薄披风往外走去。
走到外面的时候，飞快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也不知为何她会哭了，莫名其妙的，她跟侯清晓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厚。
她乘着轿辇，催着宫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东宫，发觉东宫门口看守的宫人，甚至已经换下了粉色的宫服，而是穿着黑色。
她心里又不由自主紧揪了一下，深吸了两口气才叫自己冷静下来，不等宫人禀报，飞快地走了进去。
“太后今日来过吗？”她走到屋门前，发现门紧闭着，两名宫人正守着，止住脚步的同时，轻声问他们道。
“还没来呢。”
“那如国夫人来过吗？”
“也没有。”
太后是赫连锦的表姨母，凤云如好歹在关系上算是侯清晓的小娘，可侯清晓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躺在这冰冷的东宫里，等死。
云真心里更加难过，一不小心，眼眶一酸，又滚落出几滴泪来。
她忍住心酸，抬手飞快地抹掉眼泪，吸了下鼻子，轻声道，“让我进去看看她，皇上吩咐的。”
恰好杳杳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里面打开了门，见是云真，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给她让开进去的路。
云真进去往左右看了眼，发现桌上就点着一盏蜡烛，照得睡在左边里间的侯清晓，脸色格外惨白吓人，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就这样要香消玉殒。
“杳杳，是谁啊……”侯清晓甚至虚弱到抬不起沉重的眼皮，气若游丝问道。
云真抿着唇，随即快步走向她的床沿，坐在大床旁的脚垫上，轻轻抓住侯清晓的一只手，回道，“是我，姐姐。”
侯清晓的指尖，微微颤
抖了一下，吃力地将眼皮撑开了一条缝，望向云真，同时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你还愿叫我一声姐姐，也是难得。”
这话刚说完，侯清晓的眼眶就红了，一连串的泪水滚落下来。
“为何不愿叫呢？我一直都叫你姐姐的啊。”云真勉强朝她笑道，“姐姐可真傻，为何出了宫，还要再返回来呢？既然已经被囚禁在了宫中，又为何不好好等着王爷来救你出去呢？”
“我回来，是因为想要与他同生共死，没想到，自己一无是处，只能给他徒增烦恼，我以为，我回来能与他同生共死，可没料到，还是自己太蠢了……”
侯清晓说话的时候，已经在不断地重复上一句说过的话，证明她现在其实意识是不清楚的。
云真听她重复了好几遍，忍不住捏紧了她的手心。
“可你为何不等他来救你出去呢？他一定会回来的，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救我，或许他会来救你，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我才宁愿死了，不让他进宫来冒险……我怕他傻，逃走了还来自寻死路……我不愿变成他的牵绊……”
真正傻的，是侯清晓自己才对。
云真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终是忍不住，将脸埋进侯清晓冰凉的手心，心里疼得甚至连肩膀都颤抖起来。
她终于知道侯清晓有多爱赫连锦了，这份爱，沉重得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卑鄙小人。
她一直都是赫连锦与侯清晓之间的第三者，她明白的，她抢了赫连锦对侯清晓的宠爱，也叫侯清晓变得歇斯底里，面目全非。
就在这一瞬间，她彻底原谅了她的姐姐，即便身上还留着许多因为她而造成的伤疤，可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是打心眼里地心疼侯清晓。
“他说，哪怕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永远都只会爱我一个人，可他食言了……云真，你知道我一开始都有多恨你吗……可现在，我只觉得自己恶毒，直到此刻，我都这样恶毒这样自私。”
云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勉力抬起头看向侯清晓。
“云真，其实是我，告诉了他，你是我的亲妹妹……从小，我便夺走了父王所有的宠爱，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独女，便骄纵不可一世……没想到嫁人之后，我们姐妹俩还要为了一个男人争宠，可我是真的爱他，爱到，像是个疯子。”
“所以，我要用死来了结这一段感情，我要他，这辈子都把我铭记在心里，叫他一辈子都后悔曾经如此待我，我给你让出位置，是因为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我，我没有胜算了……”
“云真，从此以后，父王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了，赫连锦也只有你一个人能陪在身边了，之前我欠你的，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你能接受吗？”
云真已然痛到心都在抽搐，侯清晓就是为了不想成为赫连锦的拖累，却在临终前，把自己说得这样不堪，她如何不懂她？
她哽咽着，抬起袖子用力擦了
下眼睛，“能，能接受！”
“那就好。”侯清晓望着她，眼里满含着泪，笑了起来，“我听女侍卫说，如国夫人叫你真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云真随即朝她伸出手，一边擦着她脸上的泪，一边拼命点头回道，“可以！”
“真儿，谢谢你，能来陪我最后一程，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之前姐姐对你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
“你若有机会看到父王，就告诉他说，阿晓，是为了王爷，还有父王而死，还为了他因自私没有相认的小女儿而死……能不能答应姐姐这个要求？”
云真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半天才叫道，“能！！！”
“那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姐姐这一辈子都爱美，不想让旁人看到我死时有多难看……”
她说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开云真手，转过头，闭上眼对着床里沿。
云真哭得瘫软在床沿边，怎么也不肯走，杳杳在旁无声地看了会儿，咬着牙过来拖云真，又唤了外面等候着的宫人来拖云真，好半天才把云真拖回到了轿辇上。
云真只觉得自己心痛得搅成一团，瘫软在轿辇上，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等到她看清周围的环境时，脑子也清楚了一些，忽然拼命叫道，“停下！放我下来！立刻放我下来！”
“郡主……”旁边跟着的宫人有些犹豫，迟疑着不敢听她的话。
“我叫你放我下来！不然摔伤了你们跟皇上怎么交待！”
宫人听闻云真这样威胁，不敢不听她的话，随即叫抬轿的太监平稳地放下轿辇。
云真一下去，几乎脚不沾地，飞快的朝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等宫人反应过来要去追她时，云真已经在黑暗之中跑得没影了。
云真提着裙裾，飞快地在灌木丛中穿梭，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奔到平日垂钓的小河边，一下趴在河沿边，盯着平静的河水看了一圈，随即小声呼道，“碧水，你在不在？”
连呼了好几声，河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想了想，用力地擦了下眼睛。随即脱掉外层的披风，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
还有机会的，一定还有机会的！碧水能救侯清晓，他可以让她起死回生！碧水可以救她和楚玉，就一定可以救侯清晓！
她憋足了一口长长的气，潜进水里，往前游了一段，可河里除了红鲤鱼，就是淤泥与水草，并没有看见碧水。
她满心全是侯清晓最后跟她说的几句话，浮上去缓了口气，继续往前游着，奢望能看到碧水的身影。
可一直游到御花园的尽头，都没有看到碧水，她的肺容量已经不够了，她并不是游泳选手，一时禁不住这么大的运动量，两条腿直游得又酸又涨，气管里也呛进了几口水。
可她不想要侯清晓死，她想让她活下来！
越是焦急，越是划得慢了，她正想浮上去再换一口气，忽然小腿肚子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