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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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朕有要事,悔不当初

    朝堂殿,江汉王朝君臣齐聚一阁早朝之地。

    官居二品的中书令王林长,神情萎靡的走在去往朝堂殿的路上,倒没了往日趾高气昂的姿态。王林长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近来的日子可过的不怎么舒坦,自从王林敬起兵后,随着朝廷平反的军队连连失败而每况愈下。

    往日欲和王林长交好的人物,挤的头破血流还无路可寻,就算寻到了,还要看他王林长的心情。而放眼如今,那些各路人物,看到他就好似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以往在去往朝堂殿时,少说亦有几个官员上来嘘寒问暖,如今却是一个没有。连素来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王爷,亦是看自己越来越碍眼,再不负当时恩宠。

    王林长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远远看着那些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朝臣,似乎在窃窃私语,偶有对自己指指点点之人。

    王林长冷哼一声,袖袍一甩,先一步入了朝堂殿。

    待到官员齐聚,广陵王和小皇帝亦是先后而至,众臣行礼。

    “吾皇万岁,王爷千岁。”

    小皇帝丝毫没有展现出皇家的威严气派,笑嘻嘻的说道:“众卿平身。众卿有何要事启奏啊?”

    武将一列出来一人说道:“微臣有一奏折,是那王林敬使者送来,上表朝廷的。”

    一旁小太监接过,宣读起来:“罪臣王林敬呈上:广陵王江子道滥用无德之人王林长,此人利用中书令一职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广敛钱财,置社稷于不顾,置江山于危难,有颠覆朝纲之嫌。罪臣几番力柬广陵王无果,反而变本加厉更加信任王林长,无奈只能起兵以清君侧。虽害王朝略有动荡,但实属迫不得已,比之王林长之过更是不足万中之一。罪臣拼的天下骂名,亦是要为朝廷除害,还望朝廷体谅。现下罪臣以至京口,实在不愿多造杀孽,望广陵王三日之内交出王林长,罪臣立即退兵,返回兖州,到时再戴罪立功,北伐后楚。”

    江子道越听越怒,待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宣读完毕,怒喝道:“好一个乱臣贼子,犯上作乱倒还是本王的错,朝廷的错了。”

    小皇帝安慰道:“皇叔息怒,那王将军不是和中书令大人是同宗么?一家之人有何仇怨,定是其中误会颇多,何不宣王将军进京坐下来好好谈谈。”

    众臣听闻此言,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先不说王林敬会不会接旨入京,此事若是还能坐下来谈的妥的,那王林敬又何必大动干戈起兵了。

    王林长赶紧跪地俯首道:“皇上英明,微臣以为其中亦是种种误会,微臣对皇上一片赤诚,此心日月可鉴啊!皇上,您可要下旨招王将军入京,好好劝解王将军啊!”

    广陵王冷笑的哼了一声。

    小皇帝笑道:“此事全凭皇叔做主,皇叔说如何便如何,朕突然有事,就先行离去了,皇叔告辞!小蛐蛐,摆驾回后宫。”

    刚刚宣读奏折的小太监应声躬身,扶着小皇帝出了朝堂殿。

    小皇帝和小太监来到后宫,小皇帝着急的说道:“小蛐蛐,快拿出来!”

    名叫小蛐蛐的小太监,赶紧一路小跑到暗处,拿出一个盒子。取下布囊,打开盒子,里面正是一对蛐蛐,小皇帝满脸兴奋的看着它们斗法,看的目不转睛,连连大笑。

    不知这个小太监是本来就叫小蛐蛐呢,还是因为小皇帝喜欢斗蛐蛐,而给他天大恩宠的赐了这个名字。

    倘若让他们知道,在如此军机要事前,还能让小皇帝离去的要事就是斗蛐蛐,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众臣看到小皇帝走后,并未流露出惊色,想来亦是习以为常。倒是对刚刚宣读之事,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江子道干咳一声,四下立即无声。

    江子道正色道:“此事众臣以为何?”

    “微臣以为,需交出王大人给王林敬。”

    “微臣赞同左仆射赵大人所言……”

    此言一出,引来众人附和。江子道眼角抖动,紧咬牙关,并未开口,只是听着众臣上表。

    王林长见无一人替自己说话,急道:“王爷,微臣以为不可,王林敬如此威逼朝廷,威逼王爷,毫无把王爷放在眼里,这是以下犯上,不能开了先河啊,此事万万不能容忍。”

    左仆射赵大人冷声道:“现下王林敬已经围师京口,倘若不应了此人,以王林敬的兵马,十万广陵军亦是连连败退,如今只能在京口对峙,到时他进攻京口,京口恐不保啊!京口一失,到时他挥师入京,又该如何应对?难保王林敬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啊,到时天下必将大乱!而且那荆州刺史殷仲业已发兵朝京师而来,还请王爷三思啊!”

    “请王爷三思……”

    江子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此事三日后再行定夺!”

    “王爷……”

    江子道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此事就如此决定,退朝!”

    王林长浑浑噩噩的出了朝堂殿,抬头望天,呆立不动,只觉得今日刚刚升起的朝阳,和往常的不太一样,显得格外的刺眼,让人眼晕目眩。

    眼角余光瞥到广陵王的身影,王林长赶紧一路疾跑过去,跪地拉着他的裤脚哭诉道:“王爷,您可要保我啊!”

    江子道一脚将他踢开,怒喝道:“倒是我小觑了这个王林敬,没想到十万广陵军亦是拦不住他!保你?如何保?拿十万广陵军跟着京口陪葬?还是拿王朝的安危啊?”

    王林长赶紧爬起来,跪着走过来说道:“王爷,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许多事都是王爷授意,微臣才敢做的啊。”

    “本王可授意让你去搭上那扬州花魁了?还授意你派遣她到王林敬那里图谋不轨了?”

    王林长急道:“王爷,微臣鬼迷心窍,根本不识此人啊,全是她自作主张的陷微臣于不义啊!那个贱人来历不明,武艺高强,且知道许多内幕,欲对王爷不利,王爷您要把她抓起来拷问一番啊!”

    江子道看着这个病急乱投医的王林长,用手狠拍他的脸,冷声道:“抓谁去都无用!”

    王林长宛如失心疯的连连大笑,冷冷的看着江子道说道:“王爷,您这是要弃车保帅了吗?想我王林长自从到王爷麾下谋事,可是替王爷办了许多不好见光的事情啊!我对王爷如此忠心,难道王爷就忍心如此?”

    “你在威胁本王?哈哈!”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替自己谋条活路。”

    “活路?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将你人头送去王林敬那里?滚吧!这三日你好自为之,你就多烧烧香祈祷事情可否还有转机吧。”

    江子道只留给王林长一个头也没回的背影,王林长自顾自哭笑道:“烧香?平日不烧香,临时来祈祷有用?哈哈……”

    王林长亦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府邸,只知从朝堂殿出来后,并未乘坐马车,而是一人独自而行,待回到府邸时已是日暮黄昏。

    看着府邸前如深山幽林般的清净,再回想往日的门庭若市,王林长连连叹息。

    王林长入了府邸,遣散众仆,独自一人饮起酒来。竟发现往日入口生津的好酒,此刻却是苦的难以下咽。

    无意间瞥见自己发妻带着年少的儿子在园中读书,那朗朗的读书声,一声声敲打在王林长的心间,如重锤落响鼓,似壮汉敲警钟。

    王林长捂着嘴,不敢出声,怕惊扰了这位学子。只是眼中的浑浊不断洒入酒水之中,王林长端起酒杯,不顾苦涩之味,一饮而尽。

    一颗名为后悔的种子渐渐在王林长心中被播种,然后生根发芽,蔓延生长,直至参天大树。

    王林长突然笑了,断断续续的重复道:“怎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