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玛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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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之夜里的辗转反侧

    “啊?”米娅首先惊叫一声,但是之后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那对会说话的眼睛中的惊讶却是无从掩饰。



    米拉倒是颇为淡定地开始收拾碗筷,而罗麦先生则坐在桌边用手撑着下巴不言不语。



    雷泽发现似乎并没有人理睬自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但是他还是咳嗽了两声,试图引起在场各位的注意。



    “咳什么咳,怎么?感冒了?就你这小身板还想着参军?门儿都没有。告诉你,想都不要想!”米拉重重地把碗往桌上一磕,恶狠狠地说道。“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在这儿待着哪儿都别想去,等过几年你长大了就把米娅给娶了,然后你就接手家里那块地,给我和罗麦送终养老。”几句话之间就把雷泽的未来给安排好了,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为人父母者总是习惯性地给自己的子女安排好一切,并且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至于子女们的想法?大概并不重要吧?



    米娅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难以想象自己的命运似乎也已经被固定下来。可是......如果能够和雷泽一起的话,似乎这样也不错?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不喜欢米娅?这样的话村里其他的女孩子也可以哦?还是说你不愿意长大之后伺候我和罗麦先生?真没想到养你这么多年竟然养出一条白眼狼出来!”米拉粗暴地打断了雷泽要说的话。



    “不是的,不是的。”雷泽攥成拳头,捏的紧紧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脸也涨的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得知自己将来不如自己的想象故而感到愤怒?还是因为米拉阿姨突然揭破自己和米娅的关系感到害羞?亦或是自己准备好的满腔豪情热血的说辞都被闷在喉咙里说不出的尴尬?谁知道呢,少年人纤细而敏感的内心总是复杂的,大概是都有也说不定。



    “哼,还算是有点良心,没白养你这么多年,那你就别去想什么参军了,老老实实地在村子里过日子吧。”米拉说完,头一扬,拿着抹布和碗,离开了餐桌。罗麦听着两人的吵闹,还是一言不发。



    



    晚上的时候,雷泽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晚餐时候的事情,他有些生气,有些沮丧,又有些期待。看着窗外的夜空,他低头从枕头下面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本残破不堪的册子。借着明亮的月色,他又一次翻开了这本泛黄发皱的小册子。



    里面的文字很稀少,大部分是图画,大概讲的是一个老套的勇者打败邪恶法师救出公主的故事,尽管里面的碳画已经模糊不堪,但是雷泽依旧看的津津有味。把整个故事翻阅了一遍,让那些书上的剧情在脑海中不停的播放,他自己就成了经历千辛万苦最后拯救世界的勇士,至于公主嘛,脸蛋似乎和米娅有些像......不行,我一定要走出这个村子,去更远的地方瞧瞧,看看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样子。意识渐渐模糊,雷泽皱着眉头却又带着一丝微笑,就此沉沉睡去。



    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沉浸在幻想的世界中,在那里,我们可以战胜魔王,我们可以亲吻公主,我们可以成为国王.......在那个远离现实的世界里,没有烦恼的我们无所不能。而少年们总是很难分的清幻想和现实的界限,他们执着的相信着某些东西,并为之斗争,也许有一天少年将要走回现实的彼岸,但是至少,至少现在,他们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深信不疑,并充满渴望。



    



    在这个夜晚,难以入眠的不止雷泽一个人。米拉躺在硬质木板床上,眼眶微微发红。她又想起来六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自己家前院的门被敲响,她的丈夫起来开门,大概半小时之后,她实在忍不住自己也披衣起身,沿着屋檐走到前厅。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丈夫和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浑身湿透,低着头的小男孩,雨水顺着他深紫色的头发滴落在地板上,身上的衣服哪怕皱皱巴巴又浸了水也依旧不难看出用料的昂贵,小男孩一言不发,但是一副乖巧的样子,罗麦半跪在地上,跟他说着什么安慰的话语,一道惊雷炸响,小男孩抬起头和米拉对视了一瞬间,平素彪悍的妇人头皮一麻。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有着深邃紫色的瞳孔,也从未见过那种......暴怒悲伤到仿佛要撕破那黑暗夜幕般的恐怖眼神。



    小男孩很快地又低下头去,那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让米拉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米拉很快地定了定神,不管怎么说,能够成为罗麦的妻子,她还是很有些不同寻常的,毕竟当年罗麦来到村子里的时候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知道多少姑娘梦想嫁给这个强壮富有而且聪明幽默的男人,而自己能够脱颖而出并不是靠着美貌,而是靠着自己细腻的心思,嫁过来之后对于罗麦的一些神秘兮兮的事情她也从来不问,只要他不在外面乱上女人的床就行。



    而在当时她就意识到,无论怎么说这个孩子都不简单,自己千万不能把他当寻常小孩看待。故而当罗麦站起身来,告诉她这个名叫雷泽的孩子将要在她们家住下来的时候,米拉什么都没说,就去腾出了一间空房,随后就遵从罗麦的吩咐上床睡觉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淌,雷泽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他和别的孩子一样调皮,一样喜欢偷懒,硬要说什么不同的话,似乎雷泽总是有些下意识的想要离开这里?但是这些年过去了,她也对雷泽渐渐有了感情,真正把雷泽当成了自己的儿子,默许甚至支持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他在一起,她不管雷泽之前怎么样,但是既然雷泽已经成了自己的家人,自己就没理由不对他好。



    一想到参军的后果,米拉有些后怕地看了眼身边的罗麦,那么强壮的一个人,就因为上了次战场,回来之后肺病就没好过,身子也一天天消瘦下去,听说是战斗中吃了对面一锤子震伤了肺腑,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了,平日里抓药的费用都是一大笔开销,要不是罗麦每个月总有一笔来路不明的钱财,这个家早就撑不下去了,要是雷泽也这样......米拉打了个寒颤,她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雷泽就应该按照自己给他规划的路线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辈子!



    



    罗麦清楚地感受到了在自己背后的妻子的颤抖,相处这么多年,他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罗麦紧闭着双眼,同样的回忆起了六年前的夜晚。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西方的魔力震动,他立马停下脚步,思索了一会儿,不难判断出震动的来源是来自安洛斯森林另一边的菲斯克地区,然而经过了如此遥远的距离以及森林内部自然魔力网络的削弱,依旧保持着这个强度,他神情也就随之凝重起来,匆匆回到家之后,锁好门,躺在床上,却睁着眼睛。果不其然,到了半夜的时候,电闪雷鸣与狂风暴雨之中,有人靠近了他的院子,不过对方想必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并没有冒昧地不告而入,而是礼貌地敲了敲门,等他去开门的时候,门外就只剩下了一个狼狈不堪的小男孩。男孩看上去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浑身不停地颤抖,打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两只小拳头捏的紧紧的,但是罗麦依旧第一时间发现了男孩中指上带着的那枚戒指,上面的花纹是一把缠绕着闪电的剑,古朴自然。



    罗麦立马懂得了这孩子的身份并且猜到了事情的部分来龙去脉,他警惕的朝滂沱大雨中看了一眼,又将感知小心翼翼地放了出去,然而以他的精神力竟然什么都没有感知到,无奈他只好带着这个男孩子回到家里,他试图取下戒指,出乎意料地没有遭受抵抗,迎着屋内燃烧起来的炉火,他看见了戒指内部纹着一个名字:rasor augustus



    随着一阵惊雷炸响,他带着震惊看向那个孩子,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同样抬起了头,深邃的紫瞳一如他的那位故人,只是里面没了从容与神秘,而是被愤怒与悲伤填满,两种情感几乎要溢出来。而男孩又立马低下头去看着地面,回过神来的罗麦这才感受到自己妻子的到来,于是他挥挥手吩咐她去腾出一间空房,然后就让她去睡了。而他将小男孩安顿好之后自己坐在餐桌前,喝着廉价的麦酒,外面的风雨依旧晦暗,他看着自己的身影被火光映在墙上跳跃不定,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他的酒杯,里面的倒影看上去面无表情,然而他自己都没有看到,他深陷的瞳孔中的凝重。



    



    眼睛睁开,已然是天明,罗麦依旧扛起锄头,向田里走去,出院字门的时候,他微微歪头瞥了一眼雷泽的屋子,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