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沿河夜路
郑州市内有一条很著名的臭水沟,叫金水河。
传说2500年前,春秋时期,如今郑州一带的郑国(今郑州管城回族区),有一位著名的政治家子产,在他执政的26年间,精励图治,廉洁奉公,为老百姓办了一件又一件的好事。
他去世后,大思想家孔子曾声泪俱下地说:“子产可是古代留给我们的恩惠啊”。
当时,老百姓为了纪念子产,纷纷拿出自己的金银首饰为其送葬,子产的子女都不接受,
百姓便将金银首饰投到河中,这条河也因为珠宝的绚丽光芒泛起了金色的斑斓,从此得名金水河。
虽然古老的金水河有着如此美丽的传说,但因治理力度的问题,从解放后,金水河从未曾散发着和其名字一样的光辉。
而沿河路,则顾名思义,是由大石桥至医学院一段,沿着金水河边所修建的一条路。别瞧这段路虽不长,就在这里,中国的两条大动脉陇海线和京广线就在沿河路上的铁路桥交汇,并分别去往不同的方向。
铁路桥,就是所谓的北闸口。
这时,我和张山已经走到了位于大石桥的沿河路东头,只要顺着前面蜿蜿蜒蜒的河边小路,不出十分钟,我们就能到达北闸口。
张山从包里拿出一棵约两寸高的植物,细细的杆子上只长了两片枫叶形的叶子,递给我道:“把这个叶子嚼碎了吃掉。”
最奇怪的就是这种植物通身紫色,两片叶子上的脉络则是浅绿色,看上去十分的精致。
“这是什么?”我接过小草,先闻了闻,居然散发着一股谈谈的腥气。
“判官草。据说是由怨气所生,许多冤死的无主之魂附近,都会长这种草。听山里的老人说,判官只要看见这种草,就会知道附近有冤案发生,他们便会找寻冤魂,送其投胎。后来这一点被凡人所知,许多神探都凭此探查案情。”张山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翻着他的背包,拿出一件又一件东西。
“你让我吃这个干吗?吃了有什么用?这是你从山里带来的?”我还是不解,这判官草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判官。
“有的人地方,就有判官草,只不过这种东西通常长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般人发现不了。这判官草本身乃极寒之物,普通人若是吃了,轻则感冒发烧,重则可导致畏寒体虚,一下交代了都有可能。但若是给像你这种功力还不足的掌印人吃了,嘿嘿,你就能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稀罕玩意儿。”
张山说完,咧着嘴看着我,那神色明明就是在说:“小样,你敢吃么?”
“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你是说……鬼魂?”我终于意识到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虽然我也见过赵有德的魂和魇,但毕竟那是在自己的梦里。心理上有一定的优势,并不是那么害怕。现在要我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去见鬼,我可不干!
差点被这家伙给忽悠了,我很愤慨:“靠,别想!门都没有!我不吃!”
张山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我不吃的样子,也不去继续翻他的包了,抱着膀子看着我,懒洋洋的说道:“那好啊~既然你都不在乎你的命了,我还在乎干嘛?这鬼只有你能看见,你不吃也罢,我回去睡觉去了,等着后天给你收尸就成。”说罢,还装模作样的伸了个懒腰,一副转身要走的样子。
“别!我吃还不行吗!”我其实早该想到,张山只要把这招必杀放出来,就不愁我不听话。把判官草的两片叶子掐了下来,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还是那股腥臭气,不过很淡,勉强能接受,也不知道这家伙哪弄来的。眼睛一闭,就把叶子送进了嘴里。旁边的张山乐呵呵地提醒我:“记得一定要嚼碎了再咽啊!”
判官草叶子放进嘴里,并没有它先前的那种腥臭味,而是一股谈谈的清凉。依着张山吩咐,我不断地在嘴里反复嚼着这两片叶子,越嚼,我发现清凉的感觉就越浓烈。它不是薄荷的那种凉,而是像嘴里含了许多冰块,冷嗖嗖的,甚至连舌头都不敢碰。嚼了几十下,我嘴里呼出的气已经明显带着白雾,嘴唇也冻得开始发麻了。
“行了,咽吧!”张山看着我的表情,适时地提醒道。
我迫不及待的把混着唾液的叶子渣一口咽了下去。那个冰冷的感觉,顺着食道一直滑到胃里,很快就辐射到全身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毛孔,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事后我才知道,张山说的这种草所生长的暗无天日的地方,就是指城市里的下水道和窨井盖下,怪不得一股腥臭气,害我后来恶心了半天。
“这个也给你,这是我以前淘换来的,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但也锋利,爷爷说它上面沾过罪恶之血。说不定在你手里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张山说着,又塞给我一把精致的连鞘匕首。
我借着路灯的光,看着手中的匕首,深褐色的皮鞘倒没什么稀奇,硬硬的,上面什么文字图案都没有,针脚倒是码得挺齐整。试了试,没怎么用力,匕首就从鞘中抽了出来,昏暗中毫无反光,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和材料,刀刃上面淡淡的一层绿芒却分外显眼,用拇指刮了刮刀刃,格外的锋利。
“走吧,准备那么多其实也没什么用。会发生什么,咱谁也不知道,随机应变吧!”张山把包往身上一跨,就大踏步的顺着沿河路往黑暗中走去。
沿河路是一条小路,地势较低,一边是金水河,另一边是好几米高的土坡。虽然白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由于没有安设路灯,到了晚上人们一般宁愿从金水路或市中心绕行,也不愿意走这条黑灯瞎火的路,何况路面也不怎么好,坑坑洼洼。以前就经常发生骑车的路人因为路面不平摔倒甚至是掉进河里的事情。在这半夜时分,几乎没有任何行人和车辆。
自从吃了判官草以后,我感觉周边的空气一下子冷了起来。本来晴朗无风的夜里,现在总时不时的有凉风在后颈吹过。顺着路往前走了好几百米,我在后面只能看到张山那黑黑的背影,心中总有那么一丝的不安,仿佛总有什么跟在我的后面看着我,而我又不敢回头看。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着走着,我突然停下来,拽着张山的衣袖说道。“你听,有声音!”
周围总有若即若离的声音围绕着我,突然间在耳边响起,还没等听清,又嗖地一下没了,转瞬却跑到了河对岸的某处,始终扑捉不到具体位置。
张山竖起耳朵,一边在努力的听,一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过了半晌才说道:“你吃了判官草,的确可以听见或看到一些东西,但只要不影响咱们的行动和目的,一概都不要理会。”说罢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我们走进第一道铁路桥下的涵洞,这些声音终于消失了,但我的后背也早已被汗浸湿。
涵洞里更加黑暗,唯一的月光也被挡住了,那种被人在背后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我只好加快脚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张山的背包带,嘴上也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让我拽着你,我晚上眼不好,看不清。”张山顿了一顿,什么也没说。
过火车的涵洞并没有多深,也就是二三十米,我刚拽着他走了没两步就快要到洞口了。
就在这时候,张山突然一转身,向左走去,我由于扯着他的背包带,自然也跟着他向左边跨出了一步。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我猛地意识到了有些事情不对劲,随即松开了拽着张山的手。
上这条路前张山就说了,走夜路要离河远点,所以我们一直是沿着左边的土坡脚下行走的,进了涵洞自然也是一样,左边是墙,右边是河。可张山往左转,只有两种可能,他要么能穿墙,要么就撞墙。
张山当然不会穿墙,就在我松开手一刹那的同时,“啪”的一声,我撞了墙。我记得没错,左手边的确是结结实实的墙壁,我感觉我鼻子都被撞歪了,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嘴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
赶忙用舌头查了查,还好,牙没撞掉。但随之而来的一个念头马上让我忘记了酸痛。难道张山真的穿墙了?就在我面前的这堵墙上,张山走进去后就消失不见了!如果我刚才没有松手,那我又会怎样?我站在这里,捂着鼻子愣愣地看着墙,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你在那发生么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我扭头一看,张山正抱着膀子站在涵洞外的月光处看着我。没等我想明白他是怎么突然间又跑到那儿的,就看见在他的右前方路边,还站着一个戴白色棒球帽的人,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装,脚上是双快要没了本来颜色的旅游鞋。但从脊椎的弯曲程度和衣服的形制来看,应该是个老头儿。
他的身后靠墙摆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而身前的地上铺着一块白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放了二三十个黑色的球状物,有拳头那么大,圆滚滚的,看不清是什么。从这身行头来看,倒像是白天那些摆地摊的人。
由于戴棒球帽的人是站在张山的侧前方,两人离得很近,张山只要稍一抬胳膊,就能碰到前面的这个人。那在我看来,他和张山应该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至少也在张山喊我前交流过。不然普通互不相识的两个人,按理说不会以这种姿势都看着我。
“你是怎么出来的?”我一边向他们走去,一边疑惑地问着张山。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左转进的墙并又突然在前面出现。因为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从抓背包带,到突然转弯,然后到我意识到问题松手并撞墙,直到张山叫我,仅仅发生在四五秒之间。
在这四五秒内,张山想要悄声无息地跑到十几米远的涵洞口,就算是我闭着眼,他也很难不被发现。毕竟跑步是要发出声响的,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什么怎么出来的?走出来的呗!”张山看着我,觉得我这个问题问地很是无聊。
“我是问,你是怎么穿的墙,然后又跑来这里的?”我纠正了一下问法。
“我又不是茅山道士,哪里会什么穿墙呦!”张山说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让我把刚才的情况再仔细说一下。
我无奈又向他说了一遍如何拽着他,又如何左转碰墙直到听见他在外面喊我。旁边的戴棒球帽的人抬了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俩,我也向他的脸望去,月光下显现出满脸的皱纹和白白的胡子,果然是个老头儿。只是他的双眼始终藏在帽檐的阴影里,任我如何仔细看也看不到。
听完我的叙述,张山托着脑袋想了半天,说道:“我是听见你说这句话了,但我根本没有感觉到你拽着我。走出涵洞发现没有听见你的脚步声,这才回头找你,就只见你摸着鼻子面对着墙站在那。总之,你刚才拽住的,恐怕不是我。”
“不是你?那能是谁?”我也迷糊了。
“是什么不重要。”旁边的老头乐了,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对我说:“你想啊,会穿墙的还能是什么?幸亏你娃放手快,要不然,等你半拉身子都跟着探进去,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老头的一句话,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我刚才拽的真的不是张山?如果我刚才反应稍慢,没能松手……我不敢再想了。我竟然拽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差点走进了鬼门关!
“咳咳……”戴棒球帽的老头这时咳嗽了两声,冲我说道:“娃娃,有烟没有,给我来一根。”
“哦……”我还沉浸在刚才那深深的恐惧中,机械性的把手伸入裤兜,掏出香烟向前递去。
“我不抽烟。”张山很干脆地说道。
这时老头已经从烟盒里面抽出了一根,自己点上抽了起来。我正想对张山说又不是给你的。却发现张山的脸色突然间变得难看至极,只见他抬起右手,指着面前老头的位置,问我道:“这里……”
“你们不认识么?……难道你看不……”我住嘴了。
因为张山正在冲我摇头,并且一字一顿地说道:“这里只有咱们俩人啊!”
“啊!”我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充满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儿。我似乎看见,他的身边散发着一片若有若无的烟气。
“呵呵,娃娃命硬。我也不能白要你的烟,送你个东西玩玩。”老头说话间,蹲下身子用手把烟头在地上按灭。顺手在他面前的“摊子”上拿起了一个黑色的球球,塞进了我的手里。
“快扔了!他们给的东西不能要!”张山似乎突然看到了我手中的黑色球状物,发了疯似的一步跨过来,打算要抢过去扔到河里。
但这个黑色的球好像粘在我手上一样,张山抢走这颗球,连带我也一起拽了过去。他反复试了好几次,在我感觉马上胳膊就要拽断了的时候,终于放弃了。
“你不要命了!敢和鬼做交易!”张山喘着粗气,指着我鼻子骂道。
我在他停下后就马上用目光寻找那个老头,却发现老头儿早已不知去向,连带着那辆破自行车和地上摆的“货物”,也一起不见了踪影。这时再看手中的这个物体,黑黑的,很坚硬,有点分量,触感冰凉,感觉倒有点像玻璃或大理石之类的材质。当把球转了一圈,原来的背面冲着我们时,倒是吓得我双手一颤。上面赫然长着一个眼睛,有上下眼皮,有瞳孔,有眼白,甚至还有睫毛。但球的表面很光滑,这只眼睛看来是在球的内部,而这一部分的球体是透明的,所以能够看到里面的内容。
如果是在平时看到,我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玻璃工艺品。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一个深夜在路边摆地摊的怪老头强塞给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要的。当我正要把玻璃眼球扔进河里的时候,张山阻止我道:“算了,留着吧,既然我抢不走,你就是扔了也不管用。和鬼交易的东西,是甩不掉的。”
站在原地发了会愣,又继续向前走去。我俩都很默契的对那个老头儿只字不提。不过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走后面了,刚才的事情太吓人,我可不想被什么东西抓走了,张山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还都不知道。而且自打出了涵洞,那些个忽远忽近的声音又再次出现了,虽然挺瘆人,但毕竟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我也不再去理会。
终于,走到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涵洞前,张山拉住了我,问道:“过了这个涵洞,前面就应该是北闸口了吧?你仔细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
我努力睁大眼睛像前面望去,看到的只有一家家关着的商店,一扇扇灭灯的窗。虽然远处已经有路灯了,但昏暗的灯光下,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就是连个鬼影子也没看见,毫无异常。
见我摇头,张山倒显得挺意外,嘟囔道:“不应该啊,你吃了判官草,除了刚才那个鬼,难道你一个人也没看到?”
我正要说真的没有,这时,一阵歌声响起:“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声音的来源,正是在我俩头顶,涵洞上方的铁道上。张山也停住了脚步,眼神朝上看去。
“你能听到了?”我很兴奋地问张山。因为从上了这条路开始,一直都是我不断碰到、看到、听到怪事儿,心里颇有些不平衡。这次终于他也听到了,我不再是一个人感受这种恐惧,心里舒服了不少。
张山没有回答我,他停了片刻,就直接跳上斜坡,顺着往上走去,看来他的确知道声音来自何方。于是我俩也顾不上先过涵洞了,而是朝着十来米高的铁路线上爬去。
爬到了铁轨边,我顿时惊呆了。只见铁道线上零零散散的到处都是人,至少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人样,顺着铁路来来回回地走着。而歌声就来自于我们的斜对面,河面的正上方的那节铁路桥中央,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女人。
“你看到没有?”我盯着女人的位置,扯着张山衣袖,小声问他道。
女人还在唱,但张山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我正奇怪地瞅着张山,只见他却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朝着那个女人走去。
“你干嘛呢?别过去!危险!”我赶忙小声喊着张山。
但张山跟没听见似的。已经走出了好几米远。对面的女人不但没有停止歌唱,而且冲着张山一直摆手,示意张山走过去。
突然远方有一束强光照了过来。我扭头一看,一盏斗大的灯越来越近。
……我的天!是火车!
再看张山,他的左脚已经跨入了轨道内,相距快有十米远了。我再也顾不得那个女人,一边大声地喊张山,一边向他跑去。但张山好像根本听不见,也看不到火车头的灯光。
火车来的好快,仅仅是两三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向前推进了好几百米。这应该不是一辆普通的列车,我估计不是动车就是高铁。不出三秒,铁定要撞上张山。我这时已经跑到了张山的身旁,也顾不得我们所处的位置,只要能把他从铁道上拉下来,至于什么后果,我根本没时间去想。
张山身高力大,普通的拉扯恐怕很难对他奏效。于是我直接拦腰抱住了他,紧接着就向后倒去,用我俩的惯性,想要硬生生把他给扯回来。但我终究还是忘了一点,张山已经走到了那个女人的对面,也就是说他已经到了铁路桥的中央位置。
随着我向后倒的惯性,张山虽然被拽了回来,但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旁边铁路桥上的护栏根本起不到作用。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我在向后倒时,后脑撞到了护栏上。这一下撞击瞬间让我眼冒金星,也就是这么迷糊了一下,手还是松开了。失去了我的拉扯,护栏也仅仅只是象征性的蹭了一下,没能拦住张山,他直接掉到桥下的河里去了。
我顾不得头疼,赶紧从铁栏杆的缝隙里往下看去。张山是头朝下掉下去的,如果他掉进河里,还有希望,如果掉在河边的沿河路上,我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还没等我看清下面的情况,火车呼啸着从身旁开过。这是绝对是一列动车,强烈流动的空气刮得我脸和耳膜生疼。我甚至感觉有要被它吸走的可能,只能紧紧地抱着护栏,如果一旦松手,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吸走并撞上列车,最后被弹开,必死无疑。
五秒钟后,列车终于离开了我,卷着狂风向前方开去。过了半晌,我才放开抱护栏的双手,躺在路基旁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只有短短的五秒,每一秒对我来说却是那么的难熬。它带走的,不光是风,还有我全身的力量。
趁着喘气的空,我斜眼往铁道那边瞅去。那个女人还站在那里,风停了,我也终于看到了她的脸。洁白的肤色下是一张艳丽精致的脸蛋,虽然她看上去已经不算很年轻,至少过了三十岁,但少女该有的风情,他一样也不缺。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深夜在这里唱歌?居然还能害的张山如此失魂落魄?
……张山?对了!我这才想起张山,再也顾不上研究这个女人,挣扎着爬起来向桥下望去。等我逐渐看清了桥下的黑暗,才发现一大片黑色的东西飘在前方不远的河面上,那应该是张山无疑。
我连忙站了起来,扒着护栏一步一步往桥头挪去。下桥前,回头看去,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下了铁路线,又从路左边走到右边,翻过护栏,跳到了河里。金水河的水其实并不深,北闸口前的这一段水位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也只不过是一米多一点的样子,刚淹到我的肋骨。
这会我也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慢慢往飘着的张山那里划去。到了近处,我才发现,张山是脸朝下浮在水面上的,这个姿势势必无法呼吸,况且当时他是头朝下摔了下来。过了这么好几分钟,至于是否还有命在,我真的不敢抱什么希望。
当我马上就要一把抓住张山右脚的时候,他突然动了,猛的抬起上半身,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大声的骂道:“娘的,可憋死我了!”
看到我正一脸恐慌的望着自己,张山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道:“这是哪?咱俩怎么进来的?……我的老天爷,怎么这么臭!”
金水河其实早已成了死水,由于多次整治不力且沿岸居民习惯往河中倾倒生活垃圾,致使河水臭不可闻。这也是许多人不走沿河路的原因所在,一路上都闻着这么一股恶臭,实在无法忍受。要不是看张山生死未卜,为了过来捞他,打死我我也不会下来。
不等我回答,张山就已经发现了我俩目前所处的地方,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问我刚才的事情,而是赶忙对我说:“快上岸,走夜路,绝不可涉水!快!快!”说完,就往岸边游去。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河边路基下,一手扒着岸边的护栏,一手冲我摆着,示意我赶紧过去。
我正要挪步,却发现此时河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就扣住了我的脚踝,一步也无法移动。我没有喊张山过来帮忙,以为只是普通的垃圾,自己先蹲下往脚踝处摸去,想要解开束缚。
由于河面水位的问题,我要蹲下摸到脚面,势必会把整个头部都浸入水中,眼见张山如此着紧,我也不好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就蹲下往脚踝处摸去。
可这一摸之下,我浑身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因为我摸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双手,正在水下死死地抓住我的脚踝。
我想大叫,才发现是在水里,张嘴时气都已经放了出去,又连喝了几口脏水。
眼见就要憋不住了,连忙站了起来,大声的咳嗽着。
刚咳了几下,我就马上向张山呼救:“快来帮忙!河下有双手抓着我,我走不动了!”
“你说什么?!”张山听了,马上又从岸边向我游了过来。
来到我身前,他也深吸了一口气,潜了下去。没两秒钟,他就又冒了出来,怪叫道:“唉呀妈呀!真是人手!”
“废话!快想办法啊!”我被河底的一双手抓着,一动都不能动,精神都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他还有空去辨别我说话的真伪。
“你别急,我再去看看。”张山说完话,就又潜了下去。
在我焦急等待了近二十钟后,他又一次浮了上来,铁青着脸道:“水里有具尸体,是它抓着你。”
“啊~”我整个身子都硬了。先前摸到的是一双手,我还没怎么往下想,这时经张山证实,的确有具尸体在水下抓着我,算是彻底得崩溃了。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地逐渐由硬变软,张山见状连忙扶住了我,厉声说道:“站直了!你想被呛死么?”
“这河里……怎么会……有尸体的!”我自顾自地打着颤道。
“河床虽然已经硬化,但这双手是从河床下伸出来的。我刚才大致摸了摸,你脚下这里四周有连贯的缝隙,好像故意被人切掉了一块又填了进去。如果我猜得没错,水下的这个人死了以后,被浇筑成一块和这个河床缝隙一样大小的水泥块,然后被人安放在了这里。今天刚好被你给踩到,于是就抓着你不放了。这应该是一种很邪性的镇魂术,目的是什么很难说,恐怕只有问当事人才知道了。”张山分析的很全面。
“别说那么多……先想办法……把我弄出来啊!”我要不是这会怕的要命,早就骂开他了,站在冰冷的水里,被水下一具尸体的手抓着不放,他还在一条一条地分析案情。
张山想了一下,无奈地说道:“没别的办法,只有把你和尸体一同起出来,再想办法掰开它抓着你的手。”
“这……成吗?你不是说……是一整块水泥么?”我受的惊吓多了,慢慢也开始恢复了对事情的判断能力,不再是一有事儿就大脑短路。
“应该没问题,一则水中浮力较大,这个被浇注的尸体占得也不是很大面积,不会太沉。二则当初放置的时候可能时间紧迫,他们没有来得及对缝隙进行修补,应该是可以活动的。你等着,我再试一试。一会如果我拍你,你就试着蹲入水中,用手撑着河床用力,看能不能把水泥块给起出来。”说完张山第三次钻入了水中。
这次花了至少半分钟,张山还没有浮上来。我正等得心里有点毛,就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拽我的大腿。犹豫了一下,我深吸一口气,蹲进了水中。由于水很脏,我不敢睁眼,反正水下肯定也是黑暗一片,还不如不睁。
我蹲下来后,双手撑着河床,两腿稍微弯曲,然后以手为支撑,臀部和腰一起用力,向上提去。河**长满了一些滑溜溜的东西,恶心得要死,着力很困难,我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这时攒的空气也已消耗殆尽,没办法我只得又站起来,浮出水面。
张山也一起站了起来,喘了几口气说道:“看来的确不好用力,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你得忍一下,待会……”
“行!行!你怎么说都行,只要能赶紧把我给弄出来,我叫你师叔。”我不等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那好吧,你忍一下啊!”张山说完,就走到我背后,把两腿叉开,避过了我脚下水泥块的面积,双手环抱着我的腰,开始攒气。
看着他这套动作,我终于明白过来了,这家伙是要旱地拔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