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卷·双蕖怨】_第140章 花落人亡两不知（3）
捣衣巷不足十户人家，识晴的家就在其中，如今识晴的母亲吴氏，以及舅舅吴良，舅母金莲，全部住在一起。
叮当带着水琳琅来到，吩咐跟随的两个小厮附近逛逛，不要乱跑。
金莲认得叮当，知是潋滟山庄墨少爷的贴身小厮，急忙迎进门来，说道：“稀客稀客，难得丁爷大驾光临，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水琳琅暗暗咋舌，真是宰相门人七品官，叮当在潋滟山庄不过是个下人，到了外头，竟然成了丁爷，让人百般奉承。
“这位是咱们府里的少姨娘，快些过来相见。”
金莲急忙行礼：“少姨娘万福。”
水琳琅还礼：“你也万福。”
又悄悄地问叮当：“要不要给赏钱？”
叮当一怔：“少姨娘，你有很多私房钱吗？”
“哪有！”
“我以为你钱多呢！”
“你们潋滟山庄的规矩那么多，谁知道呢，刚到螽斯馆的时候，你娘带人过来帮我收拾，我就没给赏钱，现在还被人议论着呢，说什么初次见面，都是要给赏钱的。”
叮当笑道：“那是因为当时你是新人，你给赏钱，是要众人日后多加关照。拿人手短，你纵使日后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也都会过来帮衬一把。倘若不给赏钱，那些心怀怨恨的，说不定还会给你使绊子。那是府里的旧习，外头不讲究这个的。”
“这么说来，和江湖上的规矩倒有一些相似，我们走镖的时候，遇到一些山头，都要给些银子，否则就不让过山头。其实银子事小，他们要的只是我们卖他一个江湖颜面，否则就要动真家伙了。”
“正是这个道理，少姨娘，你也不笨嘛！”
水琳琅一个爆栗砸了过去：“没大没小，谁说我笨了？”
叮当委屈地说：“是少爷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哼，看我回去不教训他！”
金莲请了水琳琅和叮当到了大厅坐下，亲自泡了一壶香片过来，另又备下一些瓜子和花生，笑道：“普通人家，没有好东西招待，没得让少姨娘和丁爷见笑。”
水琳琅忙道：“不会不会。”
接着
，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妇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一时香粉扑鼻，水琳琅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见她体态丰盈，浓妆艳抹，不禁又打了一个喷嚏，你妹，人到中年，这是要作死啊！
叮当起身作揖：“吴妈妈，近来可好。”
又对水琳琅说：“这位就是识晴的娘。”
水琳琅欠了欠身：“万福！”
吴氏招呼叮当坐下，又拉着水琳琅的手，笑道：“这位想是府里的少姨娘了。”
叮当笑道：“吴妈妈好眼力。”
“我听我们家那个死丫头说过，府里新来的少姨娘是个标致人物，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水琳琅干笑：“吴妈妈过奖了。”又见吴氏拉住她的手，指甲猩红，犹如兰草修长，看得水琳琅心中生痒，不大自在，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回来。
吴氏请了水琳琅坐下，笑道：“少姨娘今年青春几何？”
“十七。”
“年轻就是好，想我十七的时候，也是如你这般标致。”
“呵，吴妈妈现在也很标致呢！”
吴氏眉开眼笑，又故作谦虚：“老了，青春不在了，再加上我家那一口子亡故，日子过得越发没有盼头。”
“吴妈妈，识晴在不在，听说她病了，我们过来看看，略表关心之意。”
“哎呀，不想潋滟山庄这么仁义，想是又要将我家闺女带回去吗？”
叮当忙道：“这次少姨娘是顺道出来看望，府里的人并不知道。”
吴氏一阵失望：“噢，那死丫头在阁楼上，金莲，你带他们上去吧！”
金莲带着水琳琅和叮当上了阁楼，屋里关得严实，光线昏暗，金莲点起一盏油灯，水琳琅看到识晴卧在一张破旧的木板**，身上盖着一条碎花被褥。
识晴挣扎地要坐起来，水琳琅连忙过去，说道：“好妹妹，你身子要紧，还是不要起来了吧！”
“少姨娘，你没事了吗？”
“我没事，你放心吧！”
“少爷呢，他的身子可好了吗？”
水琳琅心中感伤：“真是一个痴丫头，你自个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挂念旁人。”
识晴苍白的嘴唇咧开一丝笑意：“我长这么大，这世上只有三人对我好，一个是我爹爹，一个是萱妈妈，另一个就是少爷了。如今，我爹爹和萱妈妈都去了，少爷是心里唯一挂念的人了。”
水琳琅看到识晴短短十来天的光景，就变得形容枯槁，面色憔悴，忍不住落下泪来。要不是自己无端被人陷害，识晴也不会跳出来为自己开脱，虽说她是为了小墨儿，但到底也是因为自己受罪。
“好姑娘，好端端的为什么哭了？”
“识晴，你放心，我回去跟老祖宗说，让你继续回到小墨儿身边伺候。”
“好姑娘，我念你的情了，你是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凡被府里逐出的人，再无回去的可能。”
水琳琅扭头望向叮当，叮当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如此，我也要替你在老祖宗面前替你分说分说，你是被冤枉的。”
识晴微微一笑：“罪是我自己认下来的，又没人强迫我，现在任你怎么说，也不能说我是冤枉的。我是回不去了，你们也不必为**心，省得少爷一时犯浑，又生出许多是非。”
“到底是我害了你。”
“少姨娘千万不要这般说，是我自愿的，只怕以后好好对待少爷，莫要屈了他的心。我左右是个苦命的人，当初舅舅要娶亲，我娘将我卖入潋滟山庄，如今她自己要嫁人，又将我卖一次。”想到自己身世凄凉，识晴伏在床头嘤嘤哭了一回。
水琳琅安慰一番，见她又从床头拿出一件大红金蟾肚兜，一股淡淡的异香散发过来，只听她说：“暮春将尽，天气很快就要热了，只怕少爷贪图一时凉快，不肯穿衣睡觉，着了风寒。我这几天夜里，紧赶慢赶，总算将这件肚兜赶了出来，里面放了陈艾绒，可以通经活血，驱寒祛邪。这是我最后为他尽的一点心意了，到了夏天的时候，少姨娘务必劝他穿着睡觉。”
水琳琅又怜又敬，刚进潋滟山庄的时候，人言识晴是一等一的贤惠丫鬟，她还有些不信。但是如今看来，此言非虚，明知自己身体沉重，依旧熬夜给他早早地备下夏天穿的肚兜。同时又有一些愤愤不平，这小混蛋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一个大好姑娘为他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