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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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闲话

    tue jan 10 21:50:10 cst 2012

    丁百兆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八里塘的鱼塘承包权,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行贿了唐玉全、又请了村委一帮子人吃喝之后,丁保华等却没有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等丁百兆到村委签合同的时候,这才发现承包费并不是他以为的徐老三一万五的那个价格,而是三万,甚至已经超过了他的最高预计两万,尽管他早听说了承包费今年会涨,可没想到一年就长了一倍,因此在村委会里他刚刚提出疑问,唐玉全便冷冷地生硬回了一句:“这年头,什么不涨价啊?――三万已经够便宜了,若不是你从中插一杠子,这鱼塘会落到你手里吗?……村委已经定了承包费最低价码是三万,并且已经报给了乡里,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丁百兆,你还包不包啊?”

    “包!那是一定的!只是……”丁百兆陪着笑,一边给众人散烟,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丁……大哥,……唐会计,你看,我这前期在村委会已经投资了一千多块,咋能不包呢?这个承包费我知道今年会涨,可是没想到会涨这么多,……能不能把这个承包费……降低点啊!……”唐玉全闻听立时瞪起眼:“丁百兆,你啥意思?啥叫前期投资?……”说着话,唐玉全故意扭向一脸不自在的丁保华,咧咧嘴:“丁主任,这话你可听见了吧!……合着我们这一桌酒席是人家前期投资的钱,就这样被我们给吃喝了,这要是传出去,恐怕……”

    “行了老唐,你就别在一旁点阴风了!”

    丁保华此时也是一肚子不快,说话时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已经是本着脸了,声音也有些发寒:“丁百兆,话要想着说,可别抢着说。鱼塘承包费是村里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这你应该知道,所以这个承包费是一件很认真也很严肃的事情,村委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能朝令夕改!……这样吧,看在你是我本家兄弟的份上,让你两千,两万八,不能再少了,你自己考虑一下包还是不包,现在做决定还不迟,签了字再反悔那可就是违约要赔偿了,你考虑清楚。”

    话已经被丁保华说到这个份上,丁百兆再一肚子不满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只得无奈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然后又说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悻悻然地离开村委会。李清明有些糊涂,他没有去天泰跟众人一起吃饭,同样苏万发也没去,但苏万发却似乎已经明白了些什么,看到李清明想要开口,急忙偷偷冲李清明偷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问。李清明见了更是疑惑不解。

    等到下班,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散,李清明和苏万发一起离开,在路上,终于忍不住问苏万发这是咋回事。苏万发说:“这事情还不简单,你小舅子两万块包的鱼塘,离丁保华两万五的底价差了一大截,丁保华因为碍着你和唐玉全的关系,所以极不情愿地同意,谁知道丁百兆这个冤大头不知死活,自己撞上来,结果给了丁保华一个翻牌的机会。你小舅子的家底和暴发户的丁百兆一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有油水可榨的丁百兆能这样被丁保华和唐玉全轻易放过吗?所以丁百兆白请了一顿酒不说,结果那承包费不但没降低,反而翻了一倍……,现在,你明白了吧!……”“原来是这样!……”李清明若有所悟。

    “呵呵!丁保华是什么人,他能放弃捞油水榨芝麻的机会从他眼前白白溜过吗?”苏万发感慨道,“有小诸葛唐玉全帮衬,丁保华想不捞油水也不行啊!”

    “嘿嘿,我这个会计大舅哥啊,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就他那脑袋瓜子,咱俩绑在一起也不行。”

    “那是,要不然怎么叫小诸葛呢?――对了,我昨天在河里钓了几条黄鳝,咱哥俩一起到我家整点小酒去。”

    “怎么,昨天送上门的大餐你不去,今天自己开小灶啊?”李清明打趣道。

    “呵呵呵,那场合不适合咱们,咱们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哈哈哈!……”

    “那倒是,看到他们那八辈子没吃过酒席的样子就有气!……好,今天咱哥俩也腐败一回,你出黄鳝,我出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人商议已定,便各自骑上停在村委会门口的脚踏车,李清明在村口的代销点里买了瓶酒,一起向苏万发家驶去。半路上,遇见王大顺和唐玉山,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分头赶路。王大顺把手里的锄头在地上磕了磕,磕掉锄上的泥土,扛在肩头。唐玉山也同样把手里的家伙清理干净。两个人一边走路,一边说闲话,不觉话题又聊到了鱼塘上,两个人越想越是有气,王大顺更是开口把村委会的一帮王八犊子骂了一遍,最后王大顺说:“玉山哥,我看这帮子犊子没一个好鸟!――你说呢?”“那是!”唐玉山深有同感:“自从八爷退休,我姐死了,这八里塘的村委会是黄鼠狼下老鼠――整个他妈一窝不如一窝!别人不说,就说我那会计大哥吧,首先他就不是个好鸟,自从丁保华上任以来,他爬上了会计的位子,就把他烧的不行了,成天拍那个狗日的丁保华马屁,围着他的屁股后边转。”

    “是啊,那唐玉全可是有名的小诸葛,精明得很,凡事都算计好的。……就拿包鱼塘这事来说吧,换成别人,唐玉全肯定不会两万给我们,结果验证了,轮到丁百兆那个冤大头转眼就是三万,后来丁保华还是看着本家的面子,才给降到两万八。”

    “这里边有内情,你不清楚,玉秀姐跟我说了,昨天丁百兆还真到天泰请客了,花了一千好几,算起来,丁保华也没给他实惠,丁百兆还是小三万拿到承包权的。”

    “难怪早上下田的时候迎见丁百兆看他脸色不对,原来是吃了暗亏呀!……”

    “那可不!……”

    两人边说边往村子里赶,路两边的野菊花开得正艳,一条大黄狗兴冲冲地一会前一会后的跟在二人脚下,那是唐玉山家的,平日里唐玉山只要一下地,它一准跟着寸步不离,似乎下田也是它的乐趣。它的身上由于毛很长,已经挂满了苍耳和荆棘针,看样子又在地头的排灌沟里钻过了。这条排灌沟自打新的修成以后便废弃了,里边长满了荆棘、苍耳、蒲公英之类的野生植物,每次下田,它都要在这条排灌沟里痛痛快快地跑几个来回,钻钻这些人不愿碰的家伙,可它偏偏不在乎,结果每一回都是浑身挂满苍耳、荆棘针之类的东西,让王大顺清理半天才能给它摘净。倘若是发现田鼠、蜥蜴、蚂蚱之类的小动物,它更是兴趣大发,拼命追赶,所过之处无不花谢草折,惨不忍睹,为此,唐玉山不知训过它多少次,可这家伙就是屡教不改,时间一长,唐玉山也懒得再管它由它去了,这样,没有了约束,它更加乐此不疲,肆意妄为,真不知这狗东西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就像唐老倔一样执拗,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物件。

    老那叔依旧牵着牛上山放牛,与唐玉山二人在村子里相遇,唐玉山上前打了个招呼,王大顺则把脸转向一边,没做声。唐玉山多少也知道王大顺的心思,只得向老那叔尴尬的笑笑,老那叔也别别扭扭的跟二人点点头,牵着牛走开了。

    唐玉山忍不住便说了王大顺两句,王大顺只笑笑,把话题岔到了一边,刚巧这时村子里传来谢寡妇的高声叫骂,不知道这老太太又在发什么神经了。两个人进了村子,在唐水生家门前,发现几个老头老太或蹲或站,木然地听着,而谢寡妇则一边走,一边骂。王大顺和唐玉山停下脚步,听了一阵子,听出了个大概,原来是谢寡妇养了多年的一只老母鸡丢了,家前院后找了几遭没寻见,是以怒不可遏,这才在满村子里叫骂。王大顺说:“这回该不是丁百兆干的了吧!……”唐玉山摇摇头:“不会吧,这要是在从前,那还真说不准,可现在人家丁百兆发了,怎么还能再干这偷鸡摸狗的丢人勾当?若真是他干的,他家那婆娘还不骂死他!……自打这老娘们进了门,丁百兆可是被这老娘们给整治的服服帖帖,顺溜得很。……这鸡保不齐又到哪里去打野了,说不准自己就回来了,那鸡可是谢寡妇养了多少年的老鸡了,比那猴子还精,一般人甭想抓住它,除非下药。那谢寡妇一向沉不住气,又小气抠门,这鸡要是真没了,那还不要她的命根子了?!――谢寡妇不骂才怪呢!”

    两人又听了几句,便各自分头回自己家。谢寡妇叫骂了半天,也没人理她,许是自己也觉着没意思,扭扭的进了自家院子,关上门,再也没出来,当然,那高分贝的叫骂声也至此戛然而止。没了热闹可看,那帮闲得无聊的老头老太也纷纷散去,于是唐水生家门前又恢复了清静。

    村子里依然像往常一样,鸡鸣,狗吠,……人们按部就班地继续沿袭着老辈们传下来的风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每个人的日子都已经被刻成了样版,印刷了一日,又一日,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