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不问长兄跌崖霭 却教昔侣落天苍
符巧心醒过来时已是夜半时分，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十分舒适的床上，那个救了她的人正坐在她床边，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这个救了她的人原来不是刘淳杰，她在朦胧之中会将此人误认作刘淳杰，一是认出了杀死女子的那柄“孤鸿”，二是除了刘淳杰，这世间本应该没第二个年轻男子有那么迅捷的身法才对。
只是她晕过去之前说的那句话其实也没有说错，这个男人虽不是刘淳杰，但也确实是她的“师兄”。
一个比刘淳杰还要适合用“终于来了”来形容的“师兄”。
“你怎会在此？”符巧心和这男人相互瞪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她先前和步盈芳聊及“飞狐符辉”事时，已猜出了那符辉便是她诈死的兄长符俊，只是符俊毕竟已诈死了近七年，她又不知道其已从刘淳杰手中取走了“孤鸿”，先前当然也不会想到救了她的人竟会是符俊。
只是二人毕竟是兄妹，这符辉如今虽已容貌大变，符巧心看了半晌，却又如何会认不出来？
“你又怎会在此？”符辉没有回答符巧心的问题，反而一脸严肃的责问道，“你可知那‘五毒堂’有多厉害？若不是他们想生擒你，你的小命早就没了！”
符巧心也没有回答符辉的问题，反骂道：“你还会担心我？你为了躲避牛姐姐，连师门、还有牛姐姐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如今荆州大乱，我不把师兄找回去，难道还来找你这个‘活死人’回去不成？”她自那日确定符俊是诈死后，本就对其十分不满，此时十来日寻不到师兄，反着了旁人的道，更是满腹委屈。就算这符俊救了她，她也不免将脾气全都撒在他的身上。
符辉叹了口气，他虽不想娶牛绾青，但毕竟还是在牛绾青摔断腿时救了她——尽管此事也成了如今刘绾素想要取他性命的最大原因——因此符巧心说他的这句“牛姐姐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也算是有些冤枉。可这“不顾师门”便就完全没有冤枉他了，他自也没法子反驳。
更重要的是，他这几年隐藏身份，虽仍私下做着“侠义之事”，但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自己仍放不下“回雁门弟子的身份”，还是为了梅兰竹。何况这些事如今反倒成了“助纣为虐”，他又如何能不感叹、能不自责？
“是我不对。”符辉终于还是道了歉。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但寻你师兄之事就交给我吧，你还是赶快回去，别教师父、师娘担心了。”
要知符俊虽在名义上已过继给符云鹰，但符云雁夫妇毕竟是其生身父母。符巧心见符辉此时竟连“爹”、“娘”都不肯称，更是怒骂道：“你还记得他们是你的师父、师娘？你又还记得你‘师父’、‘师娘’会担心？你若还记得，那该是你赶快回去请罪才对！”
她骂完这句，止不住便喘起气来。原来她虽已清醒，毕竟药力方解，气力未复，此时光是情绪激动，竟就要花她十分的精力。
符辉又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自己妹妹这性子与娘亲一般的倔强？但他实在是不想符巧心掺合其中，因为这号称“天下第一杀手帮会”的五毒堂着实不好对付。
这符辉虽口头上对刘淳杰说“不会说谢谢”，却当然不是白白受人恩惠之人。他自数日前探得梅兰竹已请来的五毒堂来对付刘淳杰三人，于是便暗中除掉了几个五毒堂的人物。这几日他正打算找诡计多端的“娘蛛”麻烦，岂知等他找到“娘蛛”时，他这个“怎会在此”的妹妹竟已着了其的道。
好在“娘蛛”只是想以符巧心为质要胁刘淳杰，自是用的迷香而非毒香，他这才得以救下符巧心。
对于刘淳杰三人而言，五毒堂在暗处，可对于五毒堂而言，这符辉反在暗处，所以符辉一人对付起五毒堂来，比刘淳杰三人还要容易些。但符巧心就不一样了，她既然已被五毒堂盯上，“娘蛛”虽死，下次只会有更多、更厉害的角色前来擒她，符辉的“飞狐”本比“惊鸿”还要变幻莫测，背后偷袭自是他的拿手好戏，但若对方一下出动大批人手，他要护得符巧心周全就十分不易了。
但他也知道，符巧心只要下决心做一件事，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任何人能教她放弃。
就连刘淳杰都不能。
“好吧，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带你去寻你师兄。”符辉叹着气说道。
符巧心双眉一挑，冷冷问道：“怎么，你也要像那女人一样拿师兄来骗我？”
“当然。”符辉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谁想要欺骗于你，你师兄都是最好的幌子。”
符巧心也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好吧，只要能找到师兄，随便你怎么骗。”
……
长白山上，燕唐旧帝李贤四处逃窜。
他靠着云太平拼死相护，从叛军的千军万马中逃了出来，此时只剩下一个人在追着他。
但这人却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这人虽追李贤甚急，方才本也还有十来丈之距，但这人竟凭空击出一掌，便把李贤震下马来。
好在“红枣”竟转回去同这人坐下之马纠缠起来，李贤这才得以躲进山中。
这人当然便是梅弄玉了，李贤不死，他与女儿的谋划就要全然付诸东流了。
只是梅弄玉功夫虽强，轻功却不甚佳，到了这只能徒步而追的长白山上，竟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东逃西窜的李贤。
可李贤也没能逃上多久，他逃的虽快，但慌不择路，竟逃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李贤只能回过身来，看着梅弄玉缓缓的走向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
梅弄玉面无表情，半句话都不说，一掌便击向了李贤。
但梅弄玉的这一掌刚出得一半，忽然听得身后风声一响，只觉有掌力袭向他“灵台”要穴。
于是梅弄玉也只得回身相迎，只见双掌一交，“呯”的一声响彻山谷。
梅弄玉看清来人，却不惊讶，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宁妹，二十三年了，难道我俩非得这样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那“宁妹”却不回答，反问道：“玉哥，你如今还和二十三年前娶我的那个‘梅少侠’一样吗？”
原来此人便是梅弄玉的妻子、梅兰竹的母亲步意宁。梅弄玉要杀李贤，步意宁却出手阻止，听起来倒也是“奇事一桩”了。
但这其实并不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步意宁昔年会不顾自己贪图荣华富贵的父亲，自作主张便嫁给梅弄玉，正是她骨子里江湖血性所致。她虽不像自己侄女步盈芳那么嫉恶如仇，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为了功利野心，犯下这等“滔天恶事”。
但步意宁得知此事却着实太晚了。她的丈夫和女儿为了瞒着她，连她二位侄女想见她一面都不可得。若不是数日前一个身披红斗篷的陌生人忽然便出现在她的房中，她至今都仍被蒙在鼓里。
此事对于一开始毫不知情的步意宁来说，本是十分难以置信之事，但这“红斗篷”拿出来的证据实在太多，教步意宁想不相信都不行。
这“红斗篷”还告诉步意宁，她的丈夫正打算北上追杀皇帝，于是她当然也就追了上来。
梅弄玉由荆溪径直北上，步意宁于“红斗篷”处得到消息后，虽立即便自金陵追了上去，却也已被丈夫落下了一日左右的行程。但梅弄玉先为云太平之事耽搁，后又与李贤“捉起迷藏”，自也被步意宁追及。梅弄玉发现妻子追在身后，本想抢在其赶上之前杀了李贤，却终究慢了一步。
梅弄玉见说，默然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说道：“确实不一样了，我二十三年前还没有女儿，如今却已是个父亲。”
“你是说，这些都是竹儿的责任？”步意宁惊问道。她虽听懂了丈夫的意思，却仍掩盖不住心中的惊讶。那“红斗篷”虽对梅氏父女所为之事说得相当清楚，终究没同她说父女二人于此事上的关系。
梅弄玉本就是父亲，武功又比梅兰竹高了数倍，就算江湖中人都知道了梅氏父女的阴谋，却也绝对想不到梅兰竹才是幕后主使之人。步意宁虽是妻子和母亲，但既能被父女俩瞒成这样，又会比常人多了解二人多少？
梅弄玉却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当然是我的责任，我养出的女儿，怎么会是她的责任？”
梅弄玉终于还是将事情告诉给了步意宁。
原来梅弄玉一年前和女儿论及昔年战事，二人打了个赌，梅弄玉认为如今牛老丞相当政，可保得天下太平，但梅兰竹却料定小皇帝必然会罔顾牛贤季之言，不久便会重新挑起战事。结果当然是梅兰竹赢了，而“赌注”就是，梅弄玉答应助女儿“谋得大宝”——梅弄玉先自己夺得帝位，之后当然也会顺理成章的传到梅兰竹手上。
但在梅兰竹提出这样一个“赌注”之前，梅弄玉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女儿有了这样的野心，他对天下事关心的太多，对自己的女儿关心的太少了。
只不过“对女儿关心太少”的如何只有梅弄玉？梅弄玉此时会和妻子说出此事，当然是想告诉妻子：“把女儿养成这般模样，我有很大的责任、但你也有同样的责任。”他知道依妻子的性子，绝对不会无理由便站在自己这边，但如果把女儿给提出来，说不定妻子便会和自己一样，站在女儿这边了。
可步意宁听得丈夫说完，虽面露苦笑之色，口中却仍是说道：“既然是我的责任，我就更得阻止你们了。”
梅弄玉会站在女儿这边，固是因为他要为“养出这样的女儿”担责任，但更重要的是，他确实太看重牛贤季的《清平论》了。对于眼前这位罢黜牛贤季，又罔顾清平盛世的李贤，他本也就不想要其再当皇帝。
步意宁却并没有丈夫这么极端，就算此时知道自己也有很大责任，她想到担责任的方法，却是阻止丈夫和女儿越陷越深。
于是梅弄玉也无话可说，只能长剑出鞘。步意宁自也将手中单刀拔了出来。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做了二十三年夫妻的二人，此时却终究不免刀剑相向。
梅弄玉一剑“望梅止渴”，看似刺向步意宁，忽然便直取身后李贤，但步意宁早有准备，一刀“暗香疏影”，便挡在了二人之间。
梅弄玉却不惊讶，身子侧开，又是一剑“梅花三弄”，直取李贤头、喉、胸三处要害，但步意宁也还了一刀“梅花三弄”，将梅弄玉的三剑皆尽架住。
梅弄玉接着又是一剑“岁寒三友”，却又被步意宁一刀“粉破梅梢”给架住。
然后二人来来回回交了三十余招，仍是没什么结果，只把个李贤给吓得步步后退。
要知步意宁虽是用刀，使刀的手法却也还是丈夫所授的“梅”字诀，她在这“梅”字诀上的造诣虽也是不浅，却本不能和丈夫相抗衡。但梅弄玉只是一心杀李贤，却不愿伤了妻子，自是教步意宁占尽了便宜。
梅弄玉久攻不能得手，长剑一展，忽然便似是二十七剑直刺李贤，此招正是那日步漫芳和步盈芳切磋时使出的三重“梅花三弄”，只是梅弄玉此时既不是同妻子比武较艺，将深厚内力都一并使了出来，剑剑均有开山断石之力。
此招已是梅弄玉的绝学，须臾便将李贤全身都罩在其剑气之下。步意宁当然不可能接得住这招，她心下一横，竟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李贤的要害。
梅弄玉当然立即收回了剑，但他脸一黑，又问道：“宁妹，你就算为他而死，我也一样会杀了他，你真有必要这样吗？”
步意宁笑道：“为他而死？他的死活我怎么可能放心上？我只是不想我的玉哥背上弑君的罪名罢了。”她顿了顿，又一脸哀伤的说道：“至于我死之后你还要不要杀他，那就不是一个死人能管得了的。”
梅弄玉摇了摇头，说道：“罢了、罢了。”只见他收剑回鞘，转身就走，一面走一面还说道：“你好自为之。”
岂知他走出数步，忽然又回过身来，一招“梅寄千里”，劈空向李贤打去。
步意宁见丈夫放弃这“弑君之罪”，本正松了一口气，此时方知丈夫有诈，想要再去挡下丈夫这一掌已是不及。
但就算梅弄玉神功盖世，这十数丈外的“梅寄千里”本不过能将李贤震退数步罢了。只是要知李贤方才就被梅弄玉迫到了悬崖边上，待梅弄玉和步意宁交上了手，更是被骇的步步后退。此时再中得这招“梅寄千里”，就完全不只是“被震下马来”那么简单了。
步意宁见那李贤被丈夫力震退数步，脚下一踩空，立即便往崖下掉去，她不及多想，飞身向前，虽拉住李贤之手，自己却也已在悬崖之外，自是一并掉了下去。
梅弄玉不禁长叹一声，他父女谋已至此，当然还是不能放过李贤。可他没想到都到这种地步了，妻子还是要拼死相护。
从这样高的悬崖摔下去，步意宁便是舍身相救，李贤也未必能活，但只要步意宁能比李贤先死，那就像她最后说的那般，“不是一个死人能管得了的”了。
梅弄玉摇了摇头，终于还是转头下山，想绕去山下寻着妻子和李贤的尸首。
岂知他没走数步，就立即被一彪兵马阻住了去路。领兵的不是别人，竟正是方从华罗回到雨真的完颜德。
只见完颜德盯着梅弄玉半晌，忽然问道：“李贤何在？”
梅弄玉却微微一笑，反问道：“不是被你们给杀了吗？”
……
看着京城青龙门上的“洛阳”两个大字，刘淳杰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一路是危机不断，但他总算是护住了妻子与妹子的安全。
步盈芳想起这一路，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她这一路总共被她的“姐夫”给抱了三次、搂了五次、牵了十一次。虽说刘淳杰每次都是在紧要关头护她周全，却也不禁教她心下小鹿乱撞。
只有步漫芳却在微笑，她虽每次“事发之时”都不禁会稍有醋意，但事后一想，这本就是她想要三人同行的原因。再加上她郎君也回护过她十余次，并没有“厚此薄彼”，她自也不会当真不满。
但无论如何，他们今天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无论五毒堂有多么“恶名昭著”，在这守备森严的天子脚下，自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虽已才是晌午时分，但他们准备好好休息、闲玩一日，到得明夜再行动。
毕竟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做贼”了，刘淳杰和步漫芳虽做过相似的事情。但皇城的戒备，自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县衙可比。
……
李贤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痛疼欲裂，在他的床边站着一个女人，却当然不是步意宁。
步意宁早便为救他身亡了。
李贤只记得步意宁先是抱着他，借着几棵大树的枝叶抵掉了一部分的下坠之势，快落地前又以掌力将他向上推出，最后他摔到步意宁的尸身之上，虽仍是断了几处骨头，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
但他既然已晕了过去，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又是怎么到此处来的。
他终于看清了，在他床边守着他的女人，是个尼姑。
……
完颜德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的军队已经占了大半个会宁府，立即便能打到上京紫宫了，他不赶着去见自己的弟弟及大仇人、如今仍是雨真皇帝的完颜雄，竟在长白山中寻起燕唐的亡国之君皇帝李贤来。
他得人报之李贤逃到长白山来的消息，立即便带兵赶来，虽没能赶在前头，却正好听到了梅弄玉夫妇的对话。终于也明白汤氏兄弟身后的“高人”是谁。
然后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助何方了。
他和马跃天虽是相互利用，但毕竟有所感情，加之马跃天也绝不可能同他开战，所以他当然也希望马跃天坐稳中原国皇帝的位置。留着李贤的性命，自然对马跃天并不利。
他对李贤本没有什么仇恨，最多不过是燕唐先帝已死后的“父债子偿”，但这李贤既是个好战的皇帝，他自然很乐意助弟子抢下李贤的帝位——更何况这也是马跃天相助他夺回雨真帝位的回报条件。
所以他本来也是想来杀李贤的，只是听了梅弄玉夫妇的对话。这才觉得，留着李贤的性命，好像对梅弄玉还要不利的多。
毕竟“马跃天害死牛贤季”一事如今已在燕唐国传开来了，完颜德虽不知此事正是梅弄玉传开的，但也知道对于马跃天来说，杀不杀李贤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至少远不如对梅弄玉来说重要。
但完颜德忽然又觉得梅弄玉来坐中原国皇帝的位置也不错，马跃天虽也绝对不会同他开战，但那是有二人的情分在，而这梅弄玉竟会为了“本国皇帝好战”而谋反，却也叫他颇为赞叹。梅弄玉这一手虽颇有“以暴易暴”的味道，但他完颜德自己这十几年来的行事也是同理，又如何能指责梅弄玉？
只是梅弄玉夫妇说到二人女儿的事情，就又教完颜德听来更觉得心惊了，这梅兰竹虽是女儿之身，野心却比男儿还大，若是要她当了皇帝，自然又是个想“平定天下”的好战皇帝。
但如果连女儿的事情都考虑进去，那么他弟子马跃天的后人会不会也同雨真开战呢？此事就连马跃天都不敢同他保证，自然更不是他完颜德此时能料定的了。
不过完颜德也没能考虑多久，不是因为他考虑清楚了，而是在他犹豫间，李贤已被梅弄玉给打了下去。
完颜德率众拦下梅弄玉，故意质问梅弄玉“李贤何在”，却被梅弄玉的回答给弄的哭笑不得。
他们杀了牛贤季，嫁祸于伏牛山盗寇。梅弄玉杀了李贤，也想要嫁祸于他们。
用他释家的话来讲，果然是“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他杀牛贤季只觉得是为自己报仇，如今梅弄玉反过来嫁祸于他们，也可以说是为牛贤季报仇。
但完颜德还是只有放梅弄玉走了，他虽身后还有一彪兵马，但梅弄玉的功夫却胜过他不少，真要打起来，除了两败俱伤外，基本不会有其它可能。
但他还有责任在身，又如何会和梅弄玉以命换命？
这点对梅弄玉来说也是一样，所以他也乖乖走了，连妻子和李贤的尸首都不去找了。
有趣的是，梅弄玉反而拜托完颜德去帮他安葬自己的妻子，更有趣的是，完颜德竟然答应了。
自从牛贤季死了，完颜德本感叹自己再无这样的“好知己与好对头”。
但现在梅弄玉又给了他同样的感觉，所以他当然在这种事上不会拒绝梅弄玉。
所以完颜德命众军回营，自己就真的在山下找了起来，他立即就找到了步意宁的尸首，将其好好安葬。
但他却没找到李贤，他顺着血迹又找了半日，此时终于来到了一处有人的地方。
只见石头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三个字：“天池庵”。
这个救了她的人原来不是刘淳杰，她在朦胧之中会将此人误认作刘淳杰，一是认出了杀死女子的那柄“孤鸿”，二是除了刘淳杰，这世间本应该没第二个年轻男子有那么迅捷的身法才对。
只是她晕过去之前说的那句话其实也没有说错，这个男人虽不是刘淳杰，但也确实是她的“师兄”。
一个比刘淳杰还要适合用“终于来了”来形容的“师兄”。
“你怎会在此？”符巧心和这男人相互瞪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她先前和步盈芳聊及“飞狐符辉”事时，已猜出了那符辉便是她诈死的兄长符俊，只是符俊毕竟已诈死了近七年，她又不知道其已从刘淳杰手中取走了“孤鸿”，先前当然也不会想到救了她的人竟会是符俊。
只是二人毕竟是兄妹，这符辉如今虽已容貌大变，符巧心看了半晌，却又如何会认不出来？
“你又怎会在此？”符辉没有回答符巧心的问题，反而一脸严肃的责问道，“你可知那‘五毒堂’有多厉害？若不是他们想生擒你，你的小命早就没了！”
符巧心也没有回答符辉的问题，反骂道：“你还会担心我？你为了躲避牛姐姐，连师门、还有牛姐姐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如今荆州大乱，我不把师兄找回去，难道还来找你这个‘活死人’回去不成？”她自那日确定符俊是诈死后，本就对其十分不满，此时十来日寻不到师兄，反着了旁人的道，更是满腹委屈。就算这符俊救了她，她也不免将脾气全都撒在他的身上。
符辉叹了口气，他虽不想娶牛绾青，但毕竟还是在牛绾青摔断腿时救了她——尽管此事也成了如今刘绾素想要取他性命的最大原因——因此符巧心说他的这句“牛姐姐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也算是有些冤枉。可这“不顾师门”便就完全没有冤枉他了，他自也没法子反驳。
更重要的是，他这几年隐藏身份，虽仍私下做着“侠义之事”，但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自己仍放不下“回雁门弟子的身份”，还是为了梅兰竹。何况这些事如今反倒成了“助纣为虐”，他又如何能不感叹、能不自责？
“是我不对。”符辉终于还是道了歉。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但寻你师兄之事就交给我吧，你还是赶快回去，别教师父、师娘担心了。”
要知符俊虽在名义上已过继给符云鹰，但符云雁夫妇毕竟是其生身父母。符巧心见符辉此时竟连“爹”、“娘”都不肯称，更是怒骂道：“你还记得他们是你的师父、师娘？你又还记得你‘师父’、‘师娘’会担心？你若还记得，那该是你赶快回去请罪才对！”
她骂完这句，止不住便喘起气来。原来她虽已清醒，毕竟药力方解，气力未复，此时光是情绪激动，竟就要花她十分的精力。
符辉又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自己妹妹这性子与娘亲一般的倔强？但他实在是不想符巧心掺合其中，因为这号称“天下第一杀手帮会”的五毒堂着实不好对付。
这符辉虽口头上对刘淳杰说“不会说谢谢”，却当然不是白白受人恩惠之人。他自数日前探得梅兰竹已请来的五毒堂来对付刘淳杰三人，于是便暗中除掉了几个五毒堂的人物。这几日他正打算找诡计多端的“娘蛛”麻烦，岂知等他找到“娘蛛”时，他这个“怎会在此”的妹妹竟已着了其的道。
好在“娘蛛”只是想以符巧心为质要胁刘淳杰，自是用的迷香而非毒香，他这才得以救下符巧心。
对于刘淳杰三人而言，五毒堂在暗处，可对于五毒堂而言，这符辉反在暗处，所以符辉一人对付起五毒堂来，比刘淳杰三人还要容易些。但符巧心就不一样了，她既然已被五毒堂盯上，“娘蛛”虽死，下次只会有更多、更厉害的角色前来擒她，符辉的“飞狐”本比“惊鸿”还要变幻莫测，背后偷袭自是他的拿手好戏，但若对方一下出动大批人手，他要护得符巧心周全就十分不易了。
但他也知道，符巧心只要下决心做一件事，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任何人能教她放弃。
就连刘淳杰都不能。
“好吧，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带你去寻你师兄。”符辉叹着气说道。
符巧心双眉一挑，冷冷问道：“怎么，你也要像那女人一样拿师兄来骗我？”
“当然。”符辉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谁想要欺骗于你，你师兄都是最好的幌子。”
符巧心也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好吧，只要能找到师兄，随便你怎么骗。”
……
长白山上，燕唐旧帝李贤四处逃窜。
他靠着云太平拼死相护，从叛军的千军万马中逃了出来，此时只剩下一个人在追着他。
但这人却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这人虽追李贤甚急，方才本也还有十来丈之距，但这人竟凭空击出一掌，便把李贤震下马来。
好在“红枣”竟转回去同这人坐下之马纠缠起来，李贤这才得以躲进山中。
这人当然便是梅弄玉了，李贤不死，他与女儿的谋划就要全然付诸东流了。
只是梅弄玉功夫虽强，轻功却不甚佳，到了这只能徒步而追的长白山上，竟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东逃西窜的李贤。
可李贤也没能逃上多久，他逃的虽快，但慌不择路，竟逃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李贤只能回过身来，看着梅弄玉缓缓的走向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
梅弄玉面无表情，半句话都不说，一掌便击向了李贤。
但梅弄玉的这一掌刚出得一半，忽然听得身后风声一响，只觉有掌力袭向他“灵台”要穴。
于是梅弄玉也只得回身相迎，只见双掌一交，“呯”的一声响彻山谷。
梅弄玉看清来人，却不惊讶，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宁妹，二十三年了，难道我俩非得这样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那“宁妹”却不回答，反问道：“玉哥，你如今还和二十三年前娶我的那个‘梅少侠’一样吗？”
原来此人便是梅弄玉的妻子、梅兰竹的母亲步意宁。梅弄玉要杀李贤，步意宁却出手阻止，听起来倒也是“奇事一桩”了。
但这其实并不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步意宁昔年会不顾自己贪图荣华富贵的父亲，自作主张便嫁给梅弄玉，正是她骨子里江湖血性所致。她虽不像自己侄女步盈芳那么嫉恶如仇，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为了功利野心，犯下这等“滔天恶事”。
但步意宁得知此事却着实太晚了。她的丈夫和女儿为了瞒着她，连她二位侄女想见她一面都不可得。若不是数日前一个身披红斗篷的陌生人忽然便出现在她的房中，她至今都仍被蒙在鼓里。
此事对于一开始毫不知情的步意宁来说，本是十分难以置信之事，但这“红斗篷”拿出来的证据实在太多，教步意宁想不相信都不行。
这“红斗篷”还告诉步意宁，她的丈夫正打算北上追杀皇帝，于是她当然也就追了上来。
梅弄玉由荆溪径直北上，步意宁于“红斗篷”处得到消息后，虽立即便自金陵追了上去，却也已被丈夫落下了一日左右的行程。但梅弄玉先为云太平之事耽搁，后又与李贤“捉起迷藏”，自也被步意宁追及。梅弄玉发现妻子追在身后，本想抢在其赶上之前杀了李贤，却终究慢了一步。
梅弄玉见说，默然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说道：“确实不一样了，我二十三年前还没有女儿，如今却已是个父亲。”
“你是说，这些都是竹儿的责任？”步意宁惊问道。她虽听懂了丈夫的意思，却仍掩盖不住心中的惊讶。那“红斗篷”虽对梅氏父女所为之事说得相当清楚，终究没同她说父女二人于此事上的关系。
梅弄玉本就是父亲，武功又比梅兰竹高了数倍，就算江湖中人都知道了梅氏父女的阴谋，却也绝对想不到梅兰竹才是幕后主使之人。步意宁虽是妻子和母亲，但既能被父女俩瞒成这样，又会比常人多了解二人多少？
梅弄玉却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当然是我的责任，我养出的女儿，怎么会是她的责任？”
梅弄玉终于还是将事情告诉给了步意宁。
原来梅弄玉一年前和女儿论及昔年战事，二人打了个赌，梅弄玉认为如今牛老丞相当政，可保得天下太平，但梅兰竹却料定小皇帝必然会罔顾牛贤季之言，不久便会重新挑起战事。结果当然是梅兰竹赢了，而“赌注”就是，梅弄玉答应助女儿“谋得大宝”——梅弄玉先自己夺得帝位，之后当然也会顺理成章的传到梅兰竹手上。
但在梅兰竹提出这样一个“赌注”之前，梅弄玉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女儿有了这样的野心，他对天下事关心的太多，对自己的女儿关心的太少了。
只不过“对女儿关心太少”的如何只有梅弄玉？梅弄玉此时会和妻子说出此事，当然是想告诉妻子：“把女儿养成这般模样，我有很大的责任、但你也有同样的责任。”他知道依妻子的性子，绝对不会无理由便站在自己这边，但如果把女儿给提出来，说不定妻子便会和自己一样，站在女儿这边了。
可步意宁听得丈夫说完，虽面露苦笑之色，口中却仍是说道：“既然是我的责任，我就更得阻止你们了。”
梅弄玉会站在女儿这边，固是因为他要为“养出这样的女儿”担责任，但更重要的是，他确实太看重牛贤季的《清平论》了。对于眼前这位罢黜牛贤季，又罔顾清平盛世的李贤，他本也就不想要其再当皇帝。
步意宁却并没有丈夫这么极端，就算此时知道自己也有很大责任，她想到担责任的方法，却是阻止丈夫和女儿越陷越深。
于是梅弄玉也无话可说，只能长剑出鞘。步意宁自也将手中单刀拔了出来。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做了二十三年夫妻的二人，此时却终究不免刀剑相向。
梅弄玉一剑“望梅止渴”，看似刺向步意宁，忽然便直取身后李贤，但步意宁早有准备，一刀“暗香疏影”，便挡在了二人之间。
梅弄玉却不惊讶，身子侧开，又是一剑“梅花三弄”，直取李贤头、喉、胸三处要害，但步意宁也还了一刀“梅花三弄”，将梅弄玉的三剑皆尽架住。
梅弄玉接着又是一剑“岁寒三友”，却又被步意宁一刀“粉破梅梢”给架住。
然后二人来来回回交了三十余招，仍是没什么结果，只把个李贤给吓得步步后退。
要知步意宁虽是用刀，使刀的手法却也还是丈夫所授的“梅”字诀，她在这“梅”字诀上的造诣虽也是不浅，却本不能和丈夫相抗衡。但梅弄玉只是一心杀李贤，却不愿伤了妻子，自是教步意宁占尽了便宜。
梅弄玉久攻不能得手，长剑一展，忽然便似是二十七剑直刺李贤，此招正是那日步漫芳和步盈芳切磋时使出的三重“梅花三弄”，只是梅弄玉此时既不是同妻子比武较艺，将深厚内力都一并使了出来，剑剑均有开山断石之力。
此招已是梅弄玉的绝学，须臾便将李贤全身都罩在其剑气之下。步意宁当然不可能接得住这招，她心下一横，竟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李贤的要害。
梅弄玉当然立即收回了剑，但他脸一黑，又问道：“宁妹，你就算为他而死，我也一样会杀了他，你真有必要这样吗？”
步意宁笑道：“为他而死？他的死活我怎么可能放心上？我只是不想我的玉哥背上弑君的罪名罢了。”她顿了顿，又一脸哀伤的说道：“至于我死之后你还要不要杀他，那就不是一个死人能管得了的。”
梅弄玉摇了摇头，说道：“罢了、罢了。”只见他收剑回鞘，转身就走，一面走一面还说道：“你好自为之。”
岂知他走出数步，忽然又回过身来，一招“梅寄千里”，劈空向李贤打去。
步意宁见丈夫放弃这“弑君之罪”，本正松了一口气，此时方知丈夫有诈，想要再去挡下丈夫这一掌已是不及。
但就算梅弄玉神功盖世，这十数丈外的“梅寄千里”本不过能将李贤震退数步罢了。只是要知李贤方才就被梅弄玉迫到了悬崖边上，待梅弄玉和步意宁交上了手，更是被骇的步步后退。此时再中得这招“梅寄千里”，就完全不只是“被震下马来”那么简单了。
步意宁见那李贤被丈夫力震退数步，脚下一踩空，立即便往崖下掉去，她不及多想，飞身向前，虽拉住李贤之手，自己却也已在悬崖之外，自是一并掉了下去。
梅弄玉不禁长叹一声，他父女谋已至此，当然还是不能放过李贤。可他没想到都到这种地步了，妻子还是要拼死相护。
从这样高的悬崖摔下去，步意宁便是舍身相救，李贤也未必能活，但只要步意宁能比李贤先死，那就像她最后说的那般，“不是一个死人能管得了的”了。
梅弄玉摇了摇头，终于还是转头下山，想绕去山下寻着妻子和李贤的尸首。
岂知他没走数步，就立即被一彪兵马阻住了去路。领兵的不是别人，竟正是方从华罗回到雨真的完颜德。
只见完颜德盯着梅弄玉半晌，忽然问道：“李贤何在？”
梅弄玉却微微一笑，反问道：“不是被你们给杀了吗？”
……
看着京城青龙门上的“洛阳”两个大字，刘淳杰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一路是危机不断，但他总算是护住了妻子与妹子的安全。
步盈芳想起这一路，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她这一路总共被她的“姐夫”给抱了三次、搂了五次、牵了十一次。虽说刘淳杰每次都是在紧要关头护她周全，却也不禁教她心下小鹿乱撞。
只有步漫芳却在微笑，她虽每次“事发之时”都不禁会稍有醋意，但事后一想，这本就是她想要三人同行的原因。再加上她郎君也回护过她十余次，并没有“厚此薄彼”，她自也不会当真不满。
但无论如何，他们今天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无论五毒堂有多么“恶名昭著”，在这守备森严的天子脚下，自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虽已才是晌午时分，但他们准备好好休息、闲玩一日，到得明夜再行动。
毕竟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做贼”了，刘淳杰和步漫芳虽做过相似的事情。但皇城的戒备，自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县衙可比。
……
李贤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痛疼欲裂，在他的床边站着一个女人，却当然不是步意宁。
步意宁早便为救他身亡了。
李贤只记得步意宁先是抱着他，借着几棵大树的枝叶抵掉了一部分的下坠之势，快落地前又以掌力将他向上推出，最后他摔到步意宁的尸身之上，虽仍是断了几处骨头，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
但他既然已晕了过去，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又是怎么到此处来的。
他终于看清了，在他床边守着他的女人，是个尼姑。
……
完颜德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的军队已经占了大半个会宁府，立即便能打到上京紫宫了，他不赶着去见自己的弟弟及大仇人、如今仍是雨真皇帝的完颜雄，竟在长白山中寻起燕唐的亡国之君皇帝李贤来。
他得人报之李贤逃到长白山来的消息，立即便带兵赶来，虽没能赶在前头，却正好听到了梅弄玉夫妇的对话。终于也明白汤氏兄弟身后的“高人”是谁。
然后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助何方了。
他和马跃天虽是相互利用，但毕竟有所感情，加之马跃天也绝不可能同他开战，所以他当然也希望马跃天坐稳中原国皇帝的位置。留着李贤的性命，自然对马跃天并不利。
他对李贤本没有什么仇恨，最多不过是燕唐先帝已死后的“父债子偿”，但这李贤既是个好战的皇帝，他自然很乐意助弟子抢下李贤的帝位——更何况这也是马跃天相助他夺回雨真帝位的回报条件。
所以他本来也是想来杀李贤的，只是听了梅弄玉夫妇的对话。这才觉得，留着李贤的性命，好像对梅弄玉还要不利的多。
毕竟“马跃天害死牛贤季”一事如今已在燕唐国传开来了，完颜德虽不知此事正是梅弄玉传开的，但也知道对于马跃天来说，杀不杀李贤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至少远不如对梅弄玉来说重要。
但完颜德忽然又觉得梅弄玉来坐中原国皇帝的位置也不错，马跃天虽也绝对不会同他开战，但那是有二人的情分在，而这梅弄玉竟会为了“本国皇帝好战”而谋反，却也叫他颇为赞叹。梅弄玉这一手虽颇有“以暴易暴”的味道，但他完颜德自己这十几年来的行事也是同理，又如何能指责梅弄玉？
只是梅弄玉夫妇说到二人女儿的事情，就又教完颜德听来更觉得心惊了，这梅兰竹虽是女儿之身，野心却比男儿还大，若是要她当了皇帝，自然又是个想“平定天下”的好战皇帝。
但如果连女儿的事情都考虑进去，那么他弟子马跃天的后人会不会也同雨真开战呢？此事就连马跃天都不敢同他保证，自然更不是他完颜德此时能料定的了。
不过完颜德也没能考虑多久，不是因为他考虑清楚了，而是在他犹豫间，李贤已被梅弄玉给打了下去。
完颜德率众拦下梅弄玉，故意质问梅弄玉“李贤何在”，却被梅弄玉的回答给弄的哭笑不得。
他们杀了牛贤季，嫁祸于伏牛山盗寇。梅弄玉杀了李贤，也想要嫁祸于他们。
用他释家的话来讲，果然是“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他杀牛贤季只觉得是为自己报仇，如今梅弄玉反过来嫁祸于他们，也可以说是为牛贤季报仇。
但完颜德还是只有放梅弄玉走了，他虽身后还有一彪兵马，但梅弄玉的功夫却胜过他不少，真要打起来，除了两败俱伤外，基本不会有其它可能。
但他还有责任在身，又如何会和梅弄玉以命换命？
这点对梅弄玉来说也是一样，所以他也乖乖走了，连妻子和李贤的尸首都不去找了。
有趣的是，梅弄玉反而拜托完颜德去帮他安葬自己的妻子，更有趣的是，完颜德竟然答应了。
自从牛贤季死了，完颜德本感叹自己再无这样的“好知己与好对头”。
但现在梅弄玉又给了他同样的感觉，所以他当然在这种事上不会拒绝梅弄玉。
所以完颜德命众军回营，自己就真的在山下找了起来，他立即就找到了步意宁的尸首，将其好好安葬。
但他却没找到李贤，他顺着血迹又找了半日，此时终于来到了一处有人的地方。
只见石头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三个字：“天池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