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以武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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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群盗

    西山广大,坐落在西南边陲,南北上千里,东西也有四百余里,将大唐与更西南的部落王国分割开来,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村寨。因为山中土地贫瘠,所以地虽然不少,但人却总是多的。加之这些村寨多是地方土人聚居,不服王化。于是经年累月之下,这些村寨便半农半匪。

    平日里没有商队经过,便老老实实耕田采集。若是碰到强大的商队,便好好去交涉,能敲来些过路费最好,若是不能,就拿些山中特产,去和商队换些粮食布匹。但如果碰到小商队,那他们就会化身为豺狼虎豹,问他们是要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了。

    不过近些年来,不长眼的小商队越来越少,所以很多地处西山腹地的村寨,“生意”便不是很好。

    为了抢水源,抢土地,一时间冲突频发。直到月余之前,情况才大有改观。

    许多从山外来的客商在各寨之中宣传,说关西赫赫有名的大盗林久,日前让六扇门捉了,现在已经认罪伏法,只等着朝廷上的官儿哪天心情不好,便要砍了他的项上人头。

    而林久虽然人死了,可是他却留下两样遗产。

    一样便是金银财宝。传闻那林久纵横关西多年,人虽然杀得不多,可是放火抢劫,却是做了不少。加上他手下颇有几个眼光好的,专挑大门大户人家的肥羊下手,所以颇攒下一笔钱财,加起来恐怕有百多万两。

    若是林久泉下有知,听到这个说法肯定要哭出声来,他要是真有一百万两银子,又何必朝李思他们下手,最后被六扇门捉住呢?

    不过此刻林久早就去见阎王爷了,即便是林久手下,也是死走逃亡,下落不知了,所以这话也没人能戳穿。

    而西山之中的那些寨子里的头人,虽然也曾经去大唐见识过市面,但也只是知道大唐富裕,上层豪奢,至于具体情况却是不知道了。所以一听说林久攒下了百万两身家,竟然是直接信了。

    几个自以为有见识的寨主还说道:“我们当年去神都,曾听过那里的一个小官念过两句诗,叫什么‘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十万贯,可就是十万两银子啊!你们想想,他一个小官都能随随便便拿出十万两,那林久攒下百万两,想来也不算什么了。”

    这话哄得其他寨主一愣一愣的,于是也纷纷点头,居然也信了。

    至于林久的另一样宝物,便是他的刀法,叫做五虎断门刀。据说这门刀法威力无匹,练了之后,即便是六扇门的精锐,三五十人也奈何不得了。

    这西山里面倒确实有些人,知道林久平常好使一口宝剑。但是知人知面,这林久是不是还藏了什么独门秘笈,他们也确实不知。

    更何况那些客商还说秘笈与金银放在一处,即便是不为了所谓秘笈,光是金银也足以让他们心动眼红了。

    更重要的是,那些客商一致宣传说,林久的宝藏就埋在西山某地。

    虽然某些聪明人也质疑这林久一直在关西活动,为何舍近求远,把宝藏千里迢迢埋到西山来。但是那些客商一个个言之凿凿,说的有头有尾,加上这些客商互不统属,分属多家,而且在许多寨子里都是这么传言的。他们的话互相印证,倒是多了几分可信度。

    尤其是这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别人都去挖宝藏了,偏生自己没去,到时候如果真挖出来什么,不就是吃了亏了吗。

    在这种心理的驱动下,西山中各寨各村之人,无论是聪明还是愚钝,都为了这个莫须有的宝藏躁动起来。

    就连在山中碰上了商队,也疑心他们是来挖宝藏的,言语上便多有询问。而那些商队虽然不知道为何山中村寨突然如此,但自不会以为他们是发了什么好心,只以为是贪得无厌,想要多敲一些过路费。所以一来二去便多有冲突,传出去之后,就变成了“西山盗匪突然开始大开杀戒”了。

    当然,山中村寨像无头苍蝇般找了数日,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有些人便疑心其他村子偷偷挖到宝藏,但却秘而不宣,于是又出言不逊,甚至要闹起内讧来。

    不少群盗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最后宝藏没有找到,自己便要自相残杀起来。到时候外人问起来说你们西山好汉怎么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一说是自己为了宝藏杀的。要是再问宝藏在哪里,他们又说不清楚,传扬出去,可就大丢面子了。

    因此一些寨主便寻了几位德高望重,年轻时砍人特别利索的老寨主出面,邀请各村各寨派出人手,大家聚到一起,开一个挖宝大会,好好谈谈这宝藏之事。

    然而西山一向群龙无首,这些寨主说是德高望重,也就是他们附近的小寨子服气,其他远一些的寨子,自然不会给他们面子。

    但是突然又有人传出消息,说有人得了那宝藏的线索,要在那个什么大会上说出来。这便引动了其他人的心思,所以到了最后,整个西山村寨,竟是十有八九都派出了人手。

    此刻,西山之中某一处,离商队他们大约二百余里的一处山谷里,正是一片热闹景象。

    整个西山的盗匪头目聚集在一起,自然是高手如云,人声鼎沸。虽然这些村寨头领不少都领了大唐所赦封的土官,但是都没有什么见识,也不讲什么排场,像山大王多过像朝廷命官,所以也没安排什么人维持纪律。

    不过这山中历来就就是拳头大的有理,所以几番较量之后,倒也分出了个上下高低。强者便多占一些地方安置,多拿一些吃喝,弱者便要差上三分了。远远看上去,也算是有了那么点规矩。

    山谷正中央有一间大屋子,看上去有些年头,外侧没有什么装饰,但建筑规制却很有古时候的风采。虽然外墙上有些地方生长出了藤蔓,但是因为屋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而且好似平日里也多有人打理,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所以在这山中居然也没有生出霉气。加之此刻屋中立了许多火盆坑灶,更是让室内温暖如春。

    不知多少人在大屋之中,或坐或卧,大声吵闹,乌烟瘴气。

    这些人都是各村寨的首领,平日里便是一方的土皇帝,没个规矩,此刻聚到一起,更是无法无天。幸好他们还有些顾及,不然只怕便要在这个屋子里开全武行了。

    原来这西山之中的人丁,其实千百年前也生活在中原腹地,只不过后来因为战争,所以奔诸四邻,许多便在西山中扎下脚跟,和原本生活在此地山蛮来往通婚,世代相传,最后化作如今的西山村寨。

    因为林蛮实行的是部落联盟制度,平常一有大事,便要召集各个部落的首领头人开会。所以西山中的村寨,一开始也学了这林蛮的规矩,找了个地方当做开会的聚集之地。

    当年他们初入西山,筚路蓝缕,山中的蚊虫鼠蚁、毒蛇猛兽颇多,再加上土地刚刚开垦,经常因为意外导致粮食歉收,所以各个村寨互通有无,相互扶持,这聚集之地也是每隔几年便要开一次会。

    不过后来天长日久,嫌隙渐生,所以此处也越发冷落起来。直到最近几十年,竟是一次大会也没有召开过。

    像是此刻这间大屋,便是当年留下的遗产。虽然最近这些年一直没有召开大会,但附近几个村寨平日里也偶尔派人来休整一番,所以此刻这些村寨的头人们才不用席地而坐,吹风冒雪。

    头人们遇到一言不合,也不敢随意动手,唯恐破坏了这间老屋,平白犯了错误,到时候成为众矢之的。

    眼见屋中嘈杂益重,沸反盈天,坐在屋子上首的一位老者,重重地捶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敲打在地板山,激起好一片尘土,也一下子镇住了屋中的各位首领。

    那老者见杂音消失,于是开口说道:“各位头领都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像个山野村民一般吵闹,成何体统?”

    老者说这话时,不疾不徐,张驰有度,显然并没怎么用力。但是这声音却传遍了整个一间大屋,即便几十步开外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足见这老者内功深厚。所以场中各位头领一时都消停下来,生怕触怒了这老者,到时候成了吓唬小鸡的那只猴子。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人不给老者面子,轻声笑道:“我们本就是山野的村民,说什么体统呢。”

    众人抬眼看去,发现说话的不过是个年轻后生,面白如玉,很是俊俏。一身锦服打扮,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若是放在大唐内陆的繁华城市,定要引来大姑娘的争相围观。不过此地乃是西山腹地,讲究的是拳头上能跑马才是好汉。

    各村的姑娘说谁家的小哥好看,一定是因为他肌肉粗犷,体壮如牛,所以这位年轻后生便很不符合此间众人的审美观。这大屋之中颇有一些女性的头领,也只是看了那后生一眼,便不再关注。

    “这是谁家的孩子,身体那么弱,真是寒碜啊。”

    “就是就是,胳膊上肌肉那么少,可真是丑呢。腰还那么细,要是谁家的姑娘配了他,可真是倒了霉了。”

    眼见屋中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老者顿时面色不虞,又敲了一下手中的拐杖说道:“这位孙小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原来这年轻后生姓孙。

    那老者转头看向孙姓年轻人,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打扮,又笑着说道:“你这一身衣服,倒不像是山野村民的样子。”

    那孙姓年轻人笑道:“穿衣戴帽,又跟什么人有何干系呢。如果让个猴儿拿了拐杖,难道他还是个人了不成?”

    这话明显是在讽刺那老者手里拿了拐杖。

    习武之人,即便是到了老时,也是步伐稳健,用不上什么拐杖的。那位老者手中那个拐杖,明显是学那些大唐里贵人的做派,和此间气氛想必,也是有些不伦不类,所以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那老者又是一阵气急,他方才就是为了在屋中各个首领心中留下印象,之后说话办事,就有了分量。可是这时候被一位年轻后生如此调笑,可谓是颜面扫地。

    想到这里,那老者恶向胆边生,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但他一看那孙姓年轻人身边站的几个膀汉,又慢慢的松开了手。

    这几日,各村寨的好手互相之间较量,谁家的功夫高低,大家心里都有了底数。而此刻那年轻人身边的几人,身手武功即便是在整个西山,也是排名靠前的,比起老者自己的武功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对面足足有三人,而老者自己只有一人。更何况拳怕少壮,老者虽然上了年纪,内功更加雄浑,可是反应和速度,比起年轻时都差了不少。若是生死相搏,拳脚之中满是内力,对上年轻人倒也没什么。可是为了意气之争交手,自然不好下死手,那么再遇上这几人,只怕便要吃点小亏了。

    老者对这些心知肚明,于是便不好出手,嘴里放了几句狠话,就又端坐回椅子中。

    看见老者色厉内荏,屋子中的嘈杂声音顿时又冒了出了。这西山中的群盗最会欺软怕硬,之前见老者内力不凡,他们便战战兢兢。见孙姓年轻人把老者怼的哑口无言,便又阿附起这年轻人来,嘴上不住地说什么年轻有为起来。

    耳中听得这些话,那年轻人微微一笑,便带着人走出了大屋。

    看着年轻人的背影,那老者咬着牙,低声说道:“黑风寨!这个梁子我记下了!”

    另一些头领也有知道这年轻人出自黑风寨的,自是绕过去恭维不提。

    不过那年轻人一概不理,径直走回自己的屋子,让那些头领讨了个没趣。

    一进屋,年轻人身边的几个好手对视一眼,立刻分散到屋子各处细细检查,发现没人靠近之后,才互相点了个头,守到了屋外,只留那年轻人一人呆在屋子里。

    片刻之后,屋外走进来一位中年壮汉,一见到那年轻人,便双腿发软,竟是要直接跪下了。

    “诶,王寨主何必如此多礼呢。”那年轻人说道。

    王寨主苦笑着摇头,“小人不敢在孙大人面前造次。”

    那年轻人又是一笑,“这次是我请你们帮忙,你这么一说,到好像是我逼着你做事了。”

    那王寨主又是告饶一番,言谈之中,竟是说着王寨主就是黑风寨的头领,领了大唐朝廷的七品土司一职,而这位年轻人姓孙名玉,似乎是什么朝廷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