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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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生死两茫

“您,您不要太激动,对身体不好。虽然出事后当时的情况我没有看到,但我们来后所有的一切抢救工作还是非常及时和高效的,他失血太多院长组织医生还有几个护士都捐了血。现在他基本没有了生命危险,只是主刀医生说他的头部经过了非常严重的反复撞击,可能醒来的时间要久一点……”尽管有点不敢面对一个快要失去理智的人,但作为一个医护人员的理智还是使她鼓起勇气尽量平静的说出事实。

    “要多久?他们有没有具体的时间?头部反复撞击?会得严重脑震荡么?最坏的后果是什么?你得如实告诉我!”

    “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一两个星期甚至几个星期,医生说透析他的脑部有两团大小不一的黑影,应该是淤血,已经做了比较有希望的引导手术,不过不排除病变的可能,也就是有可能变成植物人!”虽然极不情愿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她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虽然她与这家人的所谓感情才联系不到三天,但她心里却有种兔死狐悲的感伤,谁不愿意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个个都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但灾难既然发生了,无论怎么悲伤都无济于事,只有坚强的去面对,因为,剩下的日子还是要一天天的过。

    “植物人?”陈永刚像被毒蜂蜇了一口似的惊跳起来。突然提高的声音不仅让没有精神准备的张晓婷大吃一惊,而且把一旁睡着的女儿也吵醒了,“爸,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植物人?”她爬起来有点迷糊的问道。

    “没什么!不是说你哥,我是说我们公司有个人开车出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你不要太担心,医生刚才也跟我说了你哥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身体多处严重受伤,可能恢复得要晚点。这些天你也累了,就好好休息下,这里有我和你婷姐照看着,你就安心去睡吧!你妈妈我已经找到了,她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等你哥哥伤好了我们三个一起去接她回来好不好?你去睡吧,乖!”陈永刚见女儿醒了,脸色立刻变得和善起来,他一边轻抚着她的头发一边柔声的对她说,凌厉而阴冷的眼神不见了,代替的是满满的慈祥和关爱。

    “嗯嗯,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爸你也不要太难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往积极的方面去考虑,哥哥现在躺在这里,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以后不准再皱眉了,那样很容易变老的。哥哥还没有结婚,我也才刚刚上大学,等哥哥以后有了小孩,我大学毕业了,有了喜欢的工作,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给您生了外孙,您才可以老,答应我,一定要在这之前好好的,保证自己的身体不出任何状况!”陈欣儿半是认真半是撒娇的对陈永刚说。

    “好,爸爸答应你,你婷姐做证,咱们拉勾发誓一百年不改变!不过你也要答应爸爸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挫折都要放得开,健康而平安的生活着!”

    “好!”

    父女俩认真的把手指勾在一起,像古代完成某种庄重的仪式一样说出自己的承诺。

    “刚才雨荷姐也打电话来问情况,估计他们看了电视知道了,过些时候应该会过来。我还有点困,现在去隔壁房间再睡会儿。”

    “你放心睡吧!这里有我们照看呢!”张晓婷连忙对她说,她还算坚强的,只是哭了几分钟,这样的事要是搁自己身上,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还是个很大的未知数。

    陈欣儿跟父亲道别,打开门走了出去。当她关上隔壁的门时,感情的潮水像决堤的洪浪一样泛滥汹涌起来,她把头埋进被单里啜泣起来,耳边一直萦绕着刚才父亲跟婷姐的对话。她知道父亲心里的痛苦,那种苦比身体的伤残更能折磨人的意志和灵魂,在这个有钱没钱男人都视为尊严扫地,身体背叛,灵魂践踏的事情上,父亲却为了这个家表现出极度的宽宏和容忍,甚至是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大度,在心里,他要受到多少折磨,忍受多少的屈辱才能做到现在的这个样子?母亲的“畏罪潜逃”伤了他的心,哥哥的车祸又在他受伤的心上切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那道口子上撒上一把盐了!所以,自己不能就这样倒下去,要坚强的振作起来跟他站在一起,即使不能分担他的忧愁他的苦痛,也不能额外增加他的负担,所以,有的话,即使听见也只能装作没有听见;有的事,即使明白也要表现出懵懂;有的眼泪,即使明明就要流出也要把它强咽下去。他虽然是地位显赫的高官,是人人羡慕的亿万富豪,但他不是一个神,他是个人,是个正常的有着七情六欲的男人。他意气风发,但也会痛苦消沉;他地位显赫,但家里同样有本难念的经。他也会生气,也会痛苦,也会迷茫,也会长白发,也会慢慢的老去!自己既然无力阻挡悲剧的发生,那么就尽自己微薄的力量为他着想,哪怕这种无济于事的努力是建立在自己内心的痛苦之上!

    哭过了,心里就没有那么痛了,陈欣儿只是感到四肢有点酸软,一阵浓浓的睡意漫上心头,她抱着枕头,甚至眼泪都没有擦干就沉沉睡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面特别安静,安静得两个人清楚的听得见仪器的指示灯由于脉冲发出短暂的嘀嘀声,甚至是吊瓶里面注射液有节律的一滴滴滴落下来并且在软管里面流动的声音。张晓婷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发出什么声响,她小心的偷看着从陈欣儿走出房门就再也没有开口多说一个字的男人,心里感到一丝慌乱,慌乱中夹杂着隐隐的担忧。凭着自己细心的观察和敏锐的推断,她知道了这个家庭的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知道眼前这个跟自己父亲年纪相仿的男人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她很想打破死一般的沉默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抚平他那张疲惫脸上深深的愁纹,对他说,干爸,您不要太难过了,我理解您的苦,请您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但她实在不敢,只得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他,这样心里还好受一点点。

    陈永刚坐在病床前,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雪白灯光下面同样雪白绷带层层缠绕包裹的儿子,老僧入定般没有半点声息。

    院长两次走过来探寻情况,从看不清楚的玻璃窗外向里张望,接着把耳朵放在门边聆听了一会还是决定暂时不打扰他的思考,有点疑惑的摇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