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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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邪教 (2)

第七章邪教(2)

婉祈喘着气说道:「小汪出血量太大了,我们得尽快送医急救,否则会有危险。」她脸色苍白,体力尚未恢复,但是她毕竟是一位医生,绝不会放着伤员不管。

蒋杰浑身浴血,厚重的防弹衣上竟有几道怵目惊心的裂口,他额头流血,走过来查看小汪的状况,对我们说道:「你们赶快离开带小汪去医院,外面有救护车待命了。」

「你也需要去医院,你的胸口受伤了对吧!」沛姊着急的拉着想回头追捕杨约克的蒋杰,果不其然,深蓝色的防弹衣裂口中渗出少量的鲜血,大部分的血会被衣服及防弹衣吸收,却还看得见他胸口渗血,也意味着蒋杰的出血量有多么惊人,伤势十分严重。

我望着躺在怀里的小汪,心里紊乱纷杂,想起没多久前才在我怀里断气的法医师,一股恐惧袭上心头,我顿时泪流不止。他气喘如牛,呼吸急促,婉祈的白袍就像一张画布,被血染成了粉红色。

无比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小汪被送进了急诊室输血急救,我抱着膝盖,屈坐于手术房外,看着「手术中」的红灯亮起,极度忐忑不安。

我后悔着没能对他温柔一点,再更像个女朋友一点。我总是对小汪呼来唤去,因为他吃醋而对他发火,因为他吃向难看而感到丢脸,因为他口无遮拦而气馁不已,但是如果他就这样离开我,我会一辈子内疚,背负着这个枷锁,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我的双手冰冷,奇妙的是并不感觉疲累。

今天晚上,我们接受了太多震撼教育,亲眼见识到血腥的地狱,那个不死的魔王所带来的深度恐惧,无一不是考验人心强韧度的极限。

而我的意志,在小汪倒下的那一刻也濒临崩溃,若不是婉祈和沛姊支撑着我,冷静的处置小汪的伤势,恐怕我也会失去意识,不省人事。

「小汪的状况稳定下来了,妳别太担心,他只是背部受了严重的撕裂伤,幸好没伤到骨头。」婉祈在我身旁坐下,给予我最温暖的拥抱。

「妳没事了?」

「嗯,只是在殓房里待了太久,有点失温,刚才喝了碗热汤,体力恢复了不少。」

我看着忙进忙出的医生和护士们,今晚所有人员全部被紧急召回医院,警方死者三名,伤者八名,而法医中心成员更是伤亡惨重。

「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以后恐怕没人敢来法医中心工作了。」婉祈惨然一笑,再度亲眼目睹同事惨死的她,心理层面的负担之重难以想象。

婉祈淡淡说着:「或许我是个被诅咒的女人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种状况了。」

她的话使我揪心,想起了学风,也想起了小周医师,连忙说道:「又不是妳的错,你们只是善尽了职责,为了追求真相而努力。若真要追究,那是没能及早抓到杨约克的我们的责任。」

「妳已经很努力了,真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寒是最努力的人。」

难以言喻的悲伤,我和婉祈哭得难以自己,直到小汪被推出急诊室,他闭着眼睛,全身被包成了绷带人,似乎因为麻药发作的关系,正安稳的沉睡着。

「医生,他……他还好吧?」我急问道。

满头银发的医生说道:「幸好他身体强壮,没有生命危险。蒋队长的伤势比他还重,我从未见过意志力如此坚强的人,他还能自己走进医院。唉,就一个医生的立场来说,你们都太胡来了。」

他问道:「怎么会发生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这可是会震惊全国的大事件。」

我咬着牙,喃喃自语:「我绝对不会让他逍遥法外,杨约克,就算你已经被判过一次死刑,我还是要让你受到法律的制裁。」

医生奇道:「等等,妳说杨约克?那个杀人分尸的凶手,他不是已经执行死刑了吗?」

「医生,也许说来你不会相信,但是今晚在法医中心大开杀戒的人,就是那个已经死过一次的恶魔。」沛姊从长廊的另一边走来,她刚探望完蒋杰的伤势。

「多么不可思议啊,人死竟能复生?」医生惊讶无比,满脸疑惑的看着我们。

我不想多做解释,事实上这不是一般民众应该知道的讯息。

「杨约克……唉,自毁前程啊。」老医生突然感叹摇头,突如其来的举动反倒令我们难以领会。

医生说道:「我曾经教过他。」

我们闻言大惊,没想到竟会在医院里碰见杨约克的旧识,连忙追问相关讯息:「医生,能说详细一点吗?」

医生说道:「他以前是我的学生,主修外科,后来拿奖学金到日本去深造。不知道为什么,回国之后反而与我失去联络,也没加入医界工会,我们从此断了联系。」

「他是个认真上进的青年,执刀技术与心理素质也都相当不错,怎么会变成一个杀人魔王呢?」

我问道:「那您知道杨约克到日本深造时发生过什么事吗?」

医生摇摇头说道:「刚开始他每周都会打电话向我报告学习成果,持续了约一年左右,但某日他突然来信说,他找到了人生中的至理,必须潜心向学,以后会减少联络的次数。」

老医生叹了口气:「后来就再也没捎来联络讯息了。」

「当年从新闻头条看见他因杀人毁尸而被警方逮捕的消息,我惊讶的不得了。」

我思考着多方收集来的讯息,逐渐能够整合出一个脉络,杨约克原本是个外科医生,因为学习的需要而到日本深造,进而接触了大天玄理教,因此改变人生观,在那同时他也邂逅了山崎麻理子,两人也许谈了一段感情。

杨约克偕同以留学为名义的山崎麻理子回台,为了获得永恒的生命,施行了大天玄理教的神秘仪式,也就是以尸蛊虫作为药引来改造身体。

杨约克亲手斩下了山崎麻理子的头颅,却在仪式即将告终的同时遭到警方逮捕,但在那之前他已作好了防范措施──吞食尸蛊虫,将自己改造成为非人非鬼,亵渎神明的怪物。

难怪他会大言不惭的说死刑对他没有作用。

蛰伏了三年后,他因为某种契机而醒来,并且重新开始神秘仪式的准备。

如此一来,便全部说得通了。

不过,还有一个疑点,他为什么要杀害另一位麻理子?

他与山崎麻理子的对话中提到了,他为她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体,难道是……

但是这也无法成为合理的推测,除了头颅以外他并没有带走她的尸体。

也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那么杨约克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山崎麻理子准备的新身体,最有可能的人选又是……

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影像,那文静内向的女孩子。

日前失踪的山崎柔!

想到这里,我不禁毛骨悚然,山崎柔曾经问我过是不是真的能够侦办灵异案件,那时我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若山崎柔是为了追查姊姊的死亡真相而来到台北工作,也是非常合理的解释。

她有危险,迫在眉睫的危险!

回到小汪的病房里,我拨了周老师的电话,有些事情我必须马上弄清楚,没想到周老师正在赶来医院的路上,随后就会与我们会合。

有周老师出面,我安心许多,沛姊拉着允成外出,借口要去吃点宵夜,留给我单独与小汪相处的机会。

病房里静谧祥和,我坐在熟睡中的小汪身旁,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数不清的回忆涌上心头,那些复杂甜蜜的情感,曾经欢乐,曾经难过,因不解和误会产生争执。

如今,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小汪,有很多话我从来没对你说过,因为我是个别扭的女孩子,很难将自己真正的感情说出口。记得见到我化妆,而你惊讶万分的那次吗?其实我是希望你能称赞我变漂亮了,虽然你最后还是没说,让我有点失望。至于你和允成吵架的事,我已经不生气了,我真的不生气了,所以你赶快醒来,好吗?」

「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其实我很胆小,每次碰见妖魔鬼怪,总是吓得七荤八素,都是多亏了你们,我才能继续战斗下去。」

「虽然我很想待在这里,一直陪伴你直到你醒来,但是现在我有一件非作不可的事情,所以得先离开了,明天早上,我会带你最爱吃的早餐来喔,你就好好的等着吧。」

我的眼泪不听话的滴在小汪的脸上,低身在他脸上一吻,我转身走出病房。

周老师站在病房外,面容和蔼的看着我。

「妳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他说道。

我摇头,浅笑道:「真正坚强的人是婉祈和沛姊,蒋队长及那些奋战的伙伴。不是我。」

「周老师,关于那神秘仪式,有什么新发现吗?」

周老师颔首道:「大天玄理教的教主主张信徒应该舍弃生来具有的臭皮囊,精神和灵魂才能升华转生,臻至神佛领域。」

「听起来与佛家思想有些类似。」我说。

「只是似是而非罢了,大天玄理教听起来派头十足,但私底下却干偷运贩卖尸体的不法勾当,我们从事殡葬业的业者都略有耳闻,他们专门在东南亚运新鲜的尸体到国外,解剖器官贩卖。甚至有时候杀人成尸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我讶道:「这种不法集团为什么不会被警方逮捕呢?」

周老师说道:「也许是抓不胜抓,就算逮捕了教徒成员,只要没抓到首脑,核心就能继续运作下去,这世界上任何非法组织都是这种模式。依我推测,他们应该是在东南亚发现了尸蛊虫这种邪物,并且发现其中具有神秘的力量,于是带回日本作研究。」

「难道是想得到控制人心的力量吗?」

「像杨约克那种不死者,说穿了也不过是被尸蛊虫侵占了身体,并用特殊的方法保有自我意识的怪物罢了。」

我心想,那些化为焦油般物质的尸蛊虫会不会就等同于他体内的血液,大量流失黑色物质,使得杨约克也变得衰弱许多。

周老师说道:「最重要的就是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头:「一旦脑子被尸蛊虫侵入,那就会变成嗜血狂暴的邪灵,尸蛊虫作为食物来源的可不是善心人士,都是些怨气极重的灵魂,尸蛊虫至邪至妖,也难怪那家伙会变成了非人非鬼的怪物。」

「就算是他熟读秘法,也不一定能够完全控制蛊物的功效。自古以来使用降头与蛊术之类阴邪的法术只要一不小心,便非常容易反噬己身。」

我向周老师说了接下来必须去救山崎柔的打算,他剑眉微皱:「今天晚上闹得沸沸扬扬,警方应该没有太多人手了吧,这样妳还要去?」

我点头,意志坚决的说道:「我一定得去。」

「正是。」允成从我身后出现,轻拍着我的头,那是小汪最喜欢做的动作。

「此仇不报非君子,晚上被他偷袭,杀得我们措手不及,该是回复他这份大礼的时候了。」允成目光如炬,冷静的表情中隐含着肃杀的味道。

他真的生气了。

「别忘了还有我呢。」沛姊嘻嘻笑说:「怎么能让小寒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感动的看着他们两人,一时涕泪交零,压抑的情绪顿时全数宣泄出来。

「既然如此,算我一个吧。」周老师微笑说道。

「这……这怎么可以!老师您是一般市民,怎能将您卷入这场风波?」我连忙摇手说道。

周老师从怀中捻出一把看上去颇有历史的古钱剑放在手里抚弄:「我是修道之人,眼见邪灵乱世,又怎么能不出手相助?况且我们是有缘人,在越南时不也曾患难与共吗?光凭这点,我就不能看着你们去送死。再说,对手是邪魅之物,我所学的道术符法或许比你们的枪炮有用的多。」

沛姊笑道:「你要跟来我是不反对,但是不能保证人身安全喔。」

周老师也笑了。

「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