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那些江湖啊，说完道尽不过是一些拔刀拔剑，喊打喊杀的粗鲁事，再多说些也左右逃不脱那一股子情情爱爱的风尘浊气，竟是全然无趣，哪里有我们住在这小村中，你给我洗砚磨墨，我给你看山看水，煮茶赌书来的快活，你说是不是呀小喜？
师傅喜欢徐文长，他说他也愿做青藤门下一走狗，可我想徐渭应该不会让他做狗，因为虽然我不知道师傅看门的本事，但他看人的本事实在差劲的很，不然师娘又怎么会走呢。
师娘是江湖人，行的是江湖事，三年前的七月七日睡了师傅一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一直忿忿不平，再也不肯叫她师娘，说起她总是直唤她名姓，师傅为此和我生气好久，我也生气，便张口骂她，连同师傅也骂，师傅看我那样激动，也就不再同我置气，好声与我说师娘不是不要师傅与小喜，只是师娘去办一件大事，师傅身体有恙，江湖险恶，不便同行，要小喜与师傅好生在家等候她的消息，我那时还小，十五六的年纪，哪里能听的进去那些话，便一直吵着要去江湖上闯闯，寻寻师娘，师傅不允，我便狠心练剑。
师傅的三十六路潮生剑与师娘的七十二路碧海剑我早已烂熟于心，可师傅还是不放心，说碧海潮生不过江湖二流剑法，一到江湖便要吃亏。
但我执意要走，终于在一个很亮的早晨，我给师傅做了一顿他最爱吃的酒糟鲤鱼和菊花兔丝肉，此外还烧了一碗桂花百合如意汤，师傅不知道，酒糟鲤鱼和菊花兔丝肉虽说都是极品菜肴，但和桂花百合如意汤万万不能搭配在一起，因为吃太多就会闹肚子。
师娘的缘故，我已经好久没有给师傅好好做过饭了，师傅看见好吃的，自然是吃下好多，我便趁师傅上茅房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我记得师傅在酒醉时说过，师娘好像是去了一个叫江南的地方，我不知道江南在哪，我便一直朝南走去。十六岁之前，我一直和师父师娘生活在村子里，外面的世界知道的很少，那时还不知道银子的好处，我身上虽然佩着剑，剑柄上还佩着玉，衣服也很干净，但我嫌弃银子笨重，只是随手拿了一些，好像只有几两碎银子。这些银子非但不能让我住客栈，吃馆子，就算只是吃馒头，也维持不了太
久。但我并没有害怕，我也并不在乎。师娘给我教过怎样做菜，跟着师傅，还略通一些文墨，武功也学过几年，我不相信我会饿死在半路上。
于是这一路上，我给醉仙楼当过三日的主厨，给泻玉阁做了半月画师，还当街耍过一套鸳鸯双飞剑法，日子总算勉强过得去。不过这些事在我认识蒋小舟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了，不是我变懒了，只是因为蒋小舟说他来银子的方法有一百八十种，而且这一百八十种方法，随便选一种，也比我出力气的要容易且有效，虽然那天他信口开河的样子让我以为他是一个骗子，可当我认识这个骗子的时候，我就预感到我以后的好长一段路可能都要和他一同度过。
那天是五月初五，我在泻玉阁的楼上作画，突然听到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一身破烂的蒋小舟就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大汉，他们提着大刀说要砍了这个没人伦的小王八蛋，当时我并不是很想管这件事，只是作画的兴致被他们吵吵闹闹的破坏掉了，便停下笔出了房门。
楼下掌柜的要轰他们出去，反被当中的一个大汉掴了一个大嘴巴，门牙被打碎了两颗，一众伙计看了看那些大汉手里的大刀，也不敢上前，只是偷偷跑出去报了官。那些大汉中为首的一个叫到：“你这小王八蛋强要了我妹子，如今一声不吭的就想跑，爷爷今天不宰了你这畜生，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围观的众人不论真假，一听这话，纷纷开始倒头咒骂蒋小舟，蒋小舟气愤不过，便推开旁边人群，三两步冲上楼梯，瞪起眼厉声大喝：“牛二！我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和那婊子干的无耻勾当，真当本公子看不清！老子裤子还没脱你们就冲进来，无非就是想索要银两，今日爷爷偏就不给，你待如何！”
那牛二一听这话，不知是因为被戳穿了骗局还是气愤蒋小舟那无赖的嘴脸，反正脸上已是变了颜色，当即一声狂吼道“小贼你拿命来！”说罢反手间抖起一个刀花，刀光闪动间，他的刀已经到了蒋小舟的眼前，蒋小舟一看对方已经拼了命，连忙转身向楼上跑来。
楼上本是泻玉阁画师作画的地方，极少有人上来，我在走廊看戏，本不想趟这滩浑水，万没有料到蒋小舟三两步已经跑到我的身边。
蒋小舟抬眼看见我，一把抓起我的手，边跑边喊道：“姑娘快跟我跑，这泼皮已经疯了，当心伤了你。”我本想他会拿我挡刀，不料此时他还能顾及我的安危，心中不仅没有了多少厌烦，反到认定他不是坏人。
我被蒋小舟抓着手，跟在他后面跑，我看那牛二几乎要追上了，便小声说到：“你放开我吧，这人与我无冤无仇，不会伤我。”话还未说完，牛二便已经欺上身来，胡乱间一刀向我砍下，我当下心中一惊，蒋小舟回眼一看，怕我受伤，立马回头朝着刀身一拳，那大刀吃了力气，从我身前歪过，牛二顿了顿，有些吃惊地看着蒋小舟说到：“好小子，有把子力气，你再接爷爷一刀！”
说罢，从下往上又撩起一刀，直砍向蒋小舟胸口。当时我也是有些生气了，心想这牛二没来由劈头朝我就是一刀，且不说那一刀能不能伤着我，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是个什么说话法！如此一个粗鲁的人，教训一下也是好的。
我便趁那一刀还未砍到蒋小舟胸前，一指向那刀身弹去。“铛”的一声，刀身立时断做两节，牛二大骇，看着我的眼睛里明显有了慌张，不过那人倒也是机灵，当即抱拳道：“不想公子有姑娘这等高人相助，今日是我牛二栽了，万望姑娘不要怪罪。”我没有答话，牛二便带着手下匆匆退去，倒是蒋小舟还冲着跑远了的众人咒骂了几句。
他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于是就只剩下了蒋小舟。
五月初五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阳光很暖和，泻玉阁的二楼上，蒋小舟站在我眼前，衣衫褴褛，眼神清澈，他对着我抱拳一拜道：“在下蒋小舟，燕北冀城人氏，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我说我叫林鱼喜，没有救命之恩。
确实没有什么救命之恩，没有我，牛二也奈何不了蒋小舟，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想和我认识一下的借口，我后来这样问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否定。
师傅喜欢徐文长，他说他也愿做青藤门下一走狗，可我想徐渭应该不会让他做狗，因为虽然我不知道师傅看门的本事，但他看人的本事实在差劲的很，不然师娘又怎么会走呢。
师娘是江湖人，行的是江湖事，三年前的七月七日睡了师傅一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一直忿忿不平，再也不肯叫她师娘，说起她总是直唤她名姓，师傅为此和我生气好久，我也生气，便张口骂她，连同师傅也骂，师傅看我那样激动，也就不再同我置气，好声与我说师娘不是不要师傅与小喜，只是师娘去办一件大事，师傅身体有恙，江湖险恶，不便同行，要小喜与师傅好生在家等候她的消息，我那时还小，十五六的年纪，哪里能听的进去那些话，便一直吵着要去江湖上闯闯，寻寻师娘，师傅不允，我便狠心练剑。
师傅的三十六路潮生剑与师娘的七十二路碧海剑我早已烂熟于心，可师傅还是不放心，说碧海潮生不过江湖二流剑法，一到江湖便要吃亏。
但我执意要走，终于在一个很亮的早晨，我给师傅做了一顿他最爱吃的酒糟鲤鱼和菊花兔丝肉，此外还烧了一碗桂花百合如意汤，师傅不知道，酒糟鲤鱼和菊花兔丝肉虽说都是极品菜肴，但和桂花百合如意汤万万不能搭配在一起，因为吃太多就会闹肚子。
师娘的缘故，我已经好久没有给师傅好好做过饭了，师傅看见好吃的，自然是吃下好多，我便趁师傅上茅房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我记得师傅在酒醉时说过，师娘好像是去了一个叫江南的地方，我不知道江南在哪，我便一直朝南走去。十六岁之前，我一直和师父师娘生活在村子里，外面的世界知道的很少，那时还不知道银子的好处，我身上虽然佩着剑，剑柄上还佩着玉，衣服也很干净，但我嫌弃银子笨重，只是随手拿了一些，好像只有几两碎银子。这些银子非但不能让我住客栈，吃馆子，就算只是吃馒头，也维持不了太
久。但我并没有害怕，我也并不在乎。师娘给我教过怎样做菜，跟着师傅，还略通一些文墨，武功也学过几年，我不相信我会饿死在半路上。
于是这一路上，我给醉仙楼当过三日的主厨，给泻玉阁做了半月画师，还当街耍过一套鸳鸯双飞剑法，日子总算勉强过得去。不过这些事在我认识蒋小舟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了，不是我变懒了，只是因为蒋小舟说他来银子的方法有一百八十种，而且这一百八十种方法，随便选一种，也比我出力气的要容易且有效，虽然那天他信口开河的样子让我以为他是一个骗子，可当我认识这个骗子的时候，我就预感到我以后的好长一段路可能都要和他一同度过。
那天是五月初五，我在泻玉阁的楼上作画，突然听到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一身破烂的蒋小舟就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大汉，他们提着大刀说要砍了这个没人伦的小王八蛋，当时我并不是很想管这件事，只是作画的兴致被他们吵吵闹闹的破坏掉了，便停下笔出了房门。
楼下掌柜的要轰他们出去，反被当中的一个大汉掴了一个大嘴巴，门牙被打碎了两颗，一众伙计看了看那些大汉手里的大刀，也不敢上前，只是偷偷跑出去报了官。那些大汉中为首的一个叫到：“你这小王八蛋强要了我妹子，如今一声不吭的就想跑，爷爷今天不宰了你这畜生，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围观的众人不论真假，一听这话，纷纷开始倒头咒骂蒋小舟，蒋小舟气愤不过，便推开旁边人群，三两步冲上楼梯，瞪起眼厉声大喝：“牛二！我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和那婊子干的无耻勾当，真当本公子看不清！老子裤子还没脱你们就冲进来，无非就是想索要银两，今日爷爷偏就不给，你待如何！”
那牛二一听这话，不知是因为被戳穿了骗局还是气愤蒋小舟那无赖的嘴脸，反正脸上已是变了颜色，当即一声狂吼道“小贼你拿命来！”说罢反手间抖起一个刀花，刀光闪动间，他的刀已经到了蒋小舟的眼前，蒋小舟一看对方已经拼了命，连忙转身向楼上跑来。
楼上本是泻玉阁画师作画的地方，极少有人上来，我在走廊看戏，本不想趟这滩浑水，万没有料到蒋小舟三两步已经跑到我的身边。
蒋小舟抬眼看见我，一把抓起我的手，边跑边喊道：“姑娘快跟我跑，这泼皮已经疯了，当心伤了你。”我本想他会拿我挡刀，不料此时他还能顾及我的安危，心中不仅没有了多少厌烦，反到认定他不是坏人。
我被蒋小舟抓着手，跟在他后面跑，我看那牛二几乎要追上了，便小声说到：“你放开我吧，这人与我无冤无仇，不会伤我。”话还未说完，牛二便已经欺上身来，胡乱间一刀向我砍下，我当下心中一惊，蒋小舟回眼一看，怕我受伤，立马回头朝着刀身一拳，那大刀吃了力气，从我身前歪过，牛二顿了顿，有些吃惊地看着蒋小舟说到：“好小子，有把子力气，你再接爷爷一刀！”
说罢，从下往上又撩起一刀，直砍向蒋小舟胸口。当时我也是有些生气了，心想这牛二没来由劈头朝我就是一刀，且不说那一刀能不能伤着我，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是个什么说话法！如此一个粗鲁的人，教训一下也是好的。
我便趁那一刀还未砍到蒋小舟胸前，一指向那刀身弹去。“铛”的一声，刀身立时断做两节，牛二大骇，看着我的眼睛里明显有了慌张，不过那人倒也是机灵，当即抱拳道：“不想公子有姑娘这等高人相助，今日是我牛二栽了，万望姑娘不要怪罪。”我没有答话，牛二便带着手下匆匆退去，倒是蒋小舟还冲着跑远了的众人咒骂了几句。
他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于是就只剩下了蒋小舟。
五月初五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阳光很暖和，泻玉阁的二楼上，蒋小舟站在我眼前，衣衫褴褛，眼神清澈，他对着我抱拳一拜道：“在下蒋小舟，燕北冀城人氏，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我说我叫林鱼喜，没有救命之恩。
确实没有什么救命之恩，没有我，牛二也奈何不了蒋小舟，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想和我认识一下的借口，我后来这样问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