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剑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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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翁云清

    雪在飘飞着,从山上落下,落到陆千石的身上,又仿佛从陆千石的肩上飞起,再飞到那雪顶之上。

    不过,雪是不可能飞上雪顶的,雪只有落,不断地落下来,永远不会飞上去。不过,陆千石却已经飞到了雪顶之上。

    白茫茫的雪顶,依旧冷风刺骨,坚硬的山石被埋在柔软的雪下。相比于雪,山石总是温暖的。

    相比于翁云清,雪又显得温暖了起来。

    一面避风石,石边站着一个人。此人穿着一件厚厚的金色貂皮袄,裹得如一个粽子。这个粽子,站的笔直,他有着秀丽的面貌,像是俏丽的女人,但你绝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女人,没有女人,有这样的气质,只属于男人的那种气质。

    那种坚硬,凛冽和霸道的气质。

    翁云清就这样站在避风石下,陆千石登上雪顶时,他就这样站着。站的笔直,站的顶天立地,站的自信,站的无视一切。

    他面对着陆千石就这样站着,但身上却没有背负着剑,也没有带着任何杀人的利器。

    雪顶本来不空旷的。

    此时却因为有了两个站的笔直的人,站的仿佛要刺破天的人,而显得空旷起来。

    风声呼啸,雪花如刀,这二人谁也没有说话。这是一种无声的对峙,紧张的对峙,激烈的对峙,生与死的对峙。就仿佛此时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一样。

    “你,不该来的。”翁云清最终还是先开口说话。话从他的嘴里说出,就像是真理一样,仿佛陆千石来到这里本就是错的。

    “我必须得来!”陆千石回答道。

    “你来到这里,远不如不来的好。”翁云清再次说道,他的势已经隐隐压过了陆千石的势,他的话仿佛永远是对的。

    翁云清没等陆千石说话,接着又道:“因为你不知道一个常理。”

    “一个什么样的常理?”陆千石问道。

    “一个很重要的常理,一个杀人的人必须要知道的道理。”翁云清说道:“追求幸福的人通常会变得非常不幸;越想得到的东西,就越难以得到;去杀人的人,通常会被,被杀的人所杀。”

    翁云清说着,双眼紧紧地盯着陆千石,不知他是想让陆千石感到恐惧,还是想让陆千石,明白这个道理。

    “你是说,我非但杀不了你。”陆千石一字一字的说道,“反而还得死在你的手里!”

    翁云清没有说话,他总是在说话时的关键点上沉默。沉默大多分为三种,第一种是默认;第二种是忍耐;第三种是反抗。

    此时翁云清的沉默是默认。

    接着,这个雪顶之上,又是一阵寒冷的寂静。风声仍然呼啸,雪花不断地打击着雪顶上的石屋。不断地打击,不断地破碎。不断地破碎,又不断地打击。

    究竟得到什么时候,石屋才会被雪花打碎,二十年?五十年?

    但等不了那么久了,此时一片残缺的雪花打在了石门之上。轻轻的,石门此时竟然开了。

    石门开了,翁云清也就笑了。他笑得像是七月的太阳,那么明媚,那么温暖,笑得仿佛要把整座冰峰都要融化一样。

    这是胜利的笑容,发自内心的胜利的笑容。陆千石怎么能看不出来呢,但陆千石并没有看翁云清,他的眼睛正紧紧的注视着石门打开时,出现的那两个人的身上。

    有个人对陆千石来说,是非常的熟悉。陆千石熟悉她的每一处毛孔,熟悉她的每一丝头发,熟悉她的任何部位。她长的那么倔强,独特,她是任安意。任安意怎么出现在了雪峰之上。

    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现在,她出现在了这里,背后是一把匕首,比风还要锋利的匕首,万云轩的匕首。

    “你走后,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任安意看着面前的陆千石说道,“你不应该离开我的,更不应该到这里来。”

    陆千石慌了。他原以为世上没有能击败他的武器,现在,他才知道他自己错了。他很容易被击败,任安意是对付他最好的武器。只有她才能让陆千石感觉活着有意义。为了她,陆千石愿意去做一切。

    陆千石的心在痛,一种无能为力的痛。

    “我的确不应该离开你。”陆千石叹息了一声,说道,“也不应该来到这里。”

    “你想如何?”这句话不是陆千石对着翁云清说的,这句话本来得陆千石说的,但此时竟然从翁云清在嘴里说出。

    但是不管是从谁嘴里说出来,陆千石都会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这是一个选择,一个关于死与活的选择问题。陆千石知道,答案一定是任安意活。

    “我要她活。”陆千石道,他说完这句话后,也变得释然了。死,是很容易的。但他真的能够死吗?陆千石不能死,他死了谁来照顾任安意呢?他死了,任安意又该何去何从呢?

    “那你就得死!”翁云清的面部忽然就变得扭曲可怕起来。雪顶上的风变得更大了,雪花也更寒冷了。

    陆千石忽然笑了,在翁云清的愤怒下,在万云轩的冷眼旁观下,在任安意的绝望悲泣下,笑了。很苦的笑,很艰难的笑。

    “你放她走,我必死。”陆千石说道。

    万云轩却也笑了,因为陆千石的话实在可笑。因为陆千石的话,的确有些可笑。谁会相信陆千石会在任安意走后,还会自刎在雪顶呢。

    “放了她。”翁云清忽然说道,他竟然相信陆千石的话。

    “可是放了她,他就会杀了你的。”万云轩皱着眉头,对翁云清说道,他疑问又惊讶,简直不明白翁云清的话。

    “我说,放了她!”翁云清又说了一遍,他的话不容置疑,不容违抗。

    “真是疯了!”万云轩牢骚了一句,一手便把任安意推了出去。

    呲~就在万云轩将任安意推出的一瞬,一柄刀,从石屋后飞快的探了出来。这把刀,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蟒蛇,一口便咬在了万云轩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