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中专生亲历广东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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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二节

准备出发了。去小镇上花二十五块钱买了一双皮鞋,花三十五块钱在村口的小店买了一件上衣。村口的小店里面卖不出好东西,这也不怪,村子的小小服装店里面,卖的都是中老年人的衣服,一个年轻的姑娘家,除非整天呆在家里,否则是不会在那儿去买衣服的。那件衬衣,是t恤的料子,却做成了衬衣的样式,穿在身上有一点土。那件衬衣穿到广东以后,没有几天就被同事弄坏了,而且弄坏我的衣服以后,居然连一声对不起都不知道说。三十五块钱,就这样泡汤了。这个故事在以后的章节里面,我会仔细地说给读者朋友。清理了一下口袋里面的钱。年前在食品厂干了半年,存了八百块,年后又挣了一些,加起来居然有一千二百块钱。这个时候,家里正是要钱的时候,得买玉米种子,买化肥,我留了一百块钱给家里,一千一百块带在身上,已经足够了。父亲对我说,你出去广东,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得准备好两趟的车费。如果去广东不行,回来的时候,还得有车费呢。这个大道理我当然懂,要不我准备这样多的盘缠干什么?可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有点不高兴了。我对他说,毕业这几年,我已经很失败了,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难道你想我这次去广东,也来个半途而废吗?

除了钱,证件也得准备好。身份证,毕业证,未婚证,还有什么劳务输出证,证件一大堆。身份证和毕业证还好,就在我自己手上,收进箱子行了。未婚证得去办理。先去村里开了证明,拿着证明去镇计生办换了本本,镇上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还得去县的计生局盖了钢印才有效。虽然我也在小县城呆了不短的时间,但是县计生局在哪儿,我却没有留意过,我问她计生局在哪儿,她好心告诉我,说在十里铺,就在大路边上,她说你坐车的时候留意一下就看见了。反正坐车得经过县城,这个钢印也不用专程去盖,出发的时候顺便去盖一下就行了。至于劳务输出证,在劳动局办理,也是出发的时候顺路去办。

出发前一天,又去了一次村口,母亲给我买了几只苹果,几只梨子,让我在车上吃。晚上,煮了腊肉,香肠,也是准备给我在路上吃的。如今我每次出发,都懒得准备这些东西了,东西带多了是累赘。不过那个时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总觉得多准备一样东西没有错。

出发的那天,是阴天。老天爷真是吝啬,我要去广东了,也不给我一个笑脸。因为天气不好,从家里到村口的这一段山路上,也没有鸟语花香。或许鸟儿们都躲在巢里没有起来吧。花香呢,要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风儿轻拂之时才闻得到,那天既没有阳光也没有风,当然闻不到花香。只有母亲一个人送我。一路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也没有遇见村里人。这是一件好事情。如果真个儿遇见了半个村里人,不用等明天,全村就有一多半的人,知道我万传芳去广东了。或许,某些少数幸灾乐祸的人,又要等着看我的笑话了。我们村的长舌妇播报村里面的新闻的速度,绝对不会亚于报社的头版头条。毕业这几年,我确实混得一事无成,让少数人看了我的笑话了。这一次,我告诉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虽然我对自己这样说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我挂着小皮包,母亲帮我搬箱子。出了家门,我对母亲说,箱子你拖着吧,让轮子在地上走,就轻松多了。可是母亲看了看全新的箱子,却说,这样新的箱子,让它在地上拖着走,太可惜了,家里的黄泥路会把箱子弄旧的。六七十块钱的物件,在那个时候,对我家来说,可是一件昂贵的东西。我对母亲说,箱子也只是轮子在地上走,不会弄旧的。可是母亲坚持提箱子,不拖箱子。箱子太重了,母亲提着走了一段路,提不动了,就用肩膀扛。扛一会儿,又换了手提。从家里到村口的两里多路,母亲就是如此帮我搬箱子的。她可曾知道,到了小县城,我就开始拖着箱子在地上走了。要是被她看见了,肯定会心疼得要死。而且几年之后,这只箱子的一只锁坏了,我就把它当成垃圾扔了。要是告诉母亲,母亲肯定又会心疼得要死。

在村口等了一会儿,来车了。我上了车,母亲转身回家了。车上的人并不多,我坐到了最后一排。这样,我就可以把箱子放在过道里面,小心看着它了。同我一起上车的,还有一对小情侣。那个女的似乎不是我们那儿的人,上车的时候,一只手里还捏着一把山上采下来的紫杜鹃。这是这个春天,我离开村子的时候,看见的唯一一件可以和春天联想到一起的东西。

通往小县城的是一条沥青路。名曰鸦来省道,鸦来省道贯穿着湖北省宜昌的鸦鹊岭镇和来凤县,公路在我们小县这一段,路面却不好。山区的公路,当然是蜿蜒不平的。路面多年失修了,巴士在公路上行走,简单像打滚,坐在车上很不舒服。从村口坐到小县城,花了两个小时,这是正常的速度了。算我的运气好,车子在半路上没有坏,也没有撞上树,所以路上没有耽误时间。十一点多钟的时候,车子到了八字桥停车场。这是这趟车的终点站。那个时候,从我们那儿开往小县城的车,都是停在八字桥停车场,并不进县客运站的。从八字桥停车场步行到县客运站,要十多分钟时间。劳动局就在八字桥和县客运站之间。我想着要在上午办好劳务输出证,于是加快了脚步。

走到劳动局的时候,离他们下班还有几分钟。劳务输出证很快就办好了。所谓的劳务输出证,就是巴掌大的一块纸,上面填了你的姓名,身份证号码,以及你即将去务工的城市名。一块纸片,收费一百元整,真是贵得吓人呀。到了广东之后,我才发现我真是笨极了。那个所谓的劳务输出证,其实可办可不办,很多人没有办那个证,不照样也找到工作了吗?而且那个所谓的证,到了广东以后居然一次也没有用过。每当工厂招工的时候,我主动递上去,但是人家看都不看,就退给我了。看来是个多余的东西。如今或许没有这个东西了吧,反正后来我没有去办过。如今回忆起来,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要被运往远方宰杀的生猪。每一头生猪出栏运往远方的时候,不要附上什么动物检疫证吗,这个劳务输出证,和动物检疫证又有何区别?而且价钱比检疫证还贵很多呢。

办完了劳务输出证,走出劳动局的大门,就看见了下班的队伍。从劳动局到县客运站没有几步路。很快我就会在县客运站的候车厅了。从小县城到宜昌,我将在这里坐车。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坐车去宜昌,因为未婚证还没有盖钢印。在候车厅休息了一会儿,我起身去计生局。

在客运站门口坐上了市内公交车。所谓市内公交,也就是中巴车,上车两块钱。几分钟之后,我就到了计生局门口。中午休息时间,计生局并没有关大门,所以我可以去大厅里面等。不过大厅里面没有板凳,我只好站着等。同我一起站大厅的,还有几个人。看样子他们也是来办事的,虽然我们并没有说话,但是因为有了那几个同伴,我并不觉得孤单。一直站到两点钟,上班了。盖了钢印,又返回县客运站,坐车去宜昌了。

提到宜昌,这里不得不说明一下。我们县是属于宜昌管辖的,宜昌相当于一个地级市。对于宜昌,我并不陌生,中专四年就是在宜昌度过的。不过,我们学校并没有在宜昌市中心,而在宜昌县县城,据说现在划成夷陵区了。所以,来广东以后,每当有人问起我是哪里人,我就会告诉他,我是湖北宜昌的。因为我们小县的名气确实太小了,我怕说出来,人们不知道在哪儿。即使说是宜昌的,也有很少人知道宜昌在哪里。这个时候,我就会告诉他,宜昌,就是三峡。三峡大坝就在宜昌。问的人于是明白我家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