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竟然是你
赵如千在深宫多年,又是行走过江湖的,自然明白这白雾想必是迷烟,现下情况危急,饶是心中有千头万绪也只能见机行事,佯装出一幅被迷雾所迷的样子,一头栽了下去。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姜婳在床榻下小心翼翼的调整呼吸,最大频率的降低自己呼吸的次数,也不知道这般过了多久后,终于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从步伐的重度来看,应该是两个是成年男子。
床榻下视线十分受阻,姜婳并不能看到那两人的长相如何,只能看到两双脚走到了床榻前,其中一人着银色短靴,上秀蟠龙暗纹,便是这双靴子要是放在别人面前,就已经大逆不道之罪了,另外一双倒是普通的多,不过是最简单的黑色短靴,便是想要找出一点特殊性都没有,只怕出了这宫殿之后,便泯灭于众人之中。
姜婳正在脑子里盘算着这两人的真实身份到底如何,就听到了一个虽然不算熟悉,却也绝对不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了下来。
“看来今天毒性已经发作了。”那声音冷冷清清的,带着一股从地底下翻上来的寒意,跟往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大相庭径。
沈程彦。
姜婳躲在床下,暗暗的在心底说出了答案。
因着方才从温怀初所中之毒大概猜出来就是沈程彦入宫受刺那天的银蛇所致,所以听到沈程彦的声音,也不算是太过意外,无非是来验收自己的成果了。
想来沈程彦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了,从入宫那天起,便已经布下一个局,那夜即便温怀初不安排刺客,只怕沈程彦都会演这么一出苦肉计的,目的不是为了博得温怀初的信任,而是下毒,那“缪”虽然无孔不入,但总归碎成越多段才能越发挥更大的毒性,平日若是天子近殿出现此等毒物,必定是要将皇宫内院翻查个彻底来追寻原由的,如此一来,难免怕被追查到蛛丝马迹牵扯到自己,是以还不如把水搅浑,上演一出忠君爱国的戏码,起码能撇清自己的干系。
若说从前沈家的野心还隔着一层窗户纸,犹如雾里看花让人看不真切,那么这会儿沈程彦的出现就已经把最后一块遮羞布丢掉了,沈清婉后宫谋害皇后,沈程彦前朝弑君犯上,这一对兄妹,还真是把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全做了。
不过也倒真真是场好算计,不光让温怀初没能起疑,便是自己这个自认毒术独步天下的人,也没能看出端倪来。
姜婳正在脑子里盘算着解毒的步骤和事宜,一直没有说话的另外一人却开口了。
“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沈公子答应给我的,什么时候能够兑现?”那人的声音压的有些低,音量也放的很轻。
这声音……姜婳皱着眉头听着,似乎总觉得有些耳熟,却又似乎有些陌生,一时间,竟有些听不真切。
“该做的事情是做了,只是该给的东西,你还没交货呢,今天把你带到这来也就是为了此事,你入宫潜伏这么久,却至今没能成事,依我看,倒是有些辜负你这天下第一的名号。”沈程彦冷笑一声说。
“温怀初为人谨慎冷傲,到挽花宫的次数虽然不少,却从不给人近身的机会,再加上赵如千,我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上次夜探昭华宫便让他起了疑心,还让人仔细查探了一番,若不是我机警,只怕早就身手易初了。”那人听到温怀初的话,语气也跟着有些不耐起来,“沈公子若是早能下此决心,我又何必在挽花宫让那女人颐指气使。”
“我瞧着你不是被使唤的挺开心的,堂堂天下第一的画皮师,被一个小小宫嫔使唤的晕头转向,你敢说你不是心甘情愿的?敢说没有一点点的乐在其中?”沈程彦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不似像刚才那般冰冷,而是染上了些许调笑。
“行了,今天把一些细节完善了之后,大概七日面具就制成了,届时沈公子别忘记践诺才好。”那人边说边走到了榻前。
挽花宫、天下第一画皮师。
光是这两个点,便已经能够清楚明白的知道是谁了。
简年,呵,竟是简年。
难怪觉得这声音似熟非熟,怎么就忘了他本就是易容高手,变个声音又有什么难呢。
看着离自己不过咫尺的黑色靴子,姜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天灵盖处源源不断的流向四肢百骸,心底竟是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的冰冷。
“我说,咱以后能不能别再让我带女人脸了?”
“不如我收你为徒吧?本门门规就是为徒者需要嫁给师傅!”
“就算是死我也要做一个有尊严的画皮师,这种药已经腐蚀了我的心智和灵魂。”
“画皮是门技术活,短期之内也是没办法的传授给你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如你去给我找点纸笔过来,我把毕生所学写于纸上,日后若是有有缘人,你便将此书交给他,切记一定要跟他说他的师傅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画皮师,却被奸人所害,让他记得为我报仇,还有我在城内有三座宅子,四大银号都有我的存款,等我死了之后……”
字字句句、滴滴点点像是皮影戏般在姜婳的脑子中翻过,每想一点,心就更冷一些。
原来他进挽花宫之初,便已经是一场精心设计了。
原来他装傻充愣,任由予取予求,不过是为了更大的阴谋。
是了,天下第一的画皮师呢,若不是巨大利益在前,又怎么可能为自己所用呢。
现下看来,是为了想要做一张跟温怀初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沈程彦许诺了什么呢?
可是简年如果是沈程彦的人,有些事情未免有些说不通了。
比如“信芳”的那张脸,他那般聪明,总该能猜到自己的用处才是,可是却没有点破……
姜婳想的太过入神,一时间忘记了调整呼吸平率,待到发现之时已是太迟,就这么被沈程彦从床下拽了出去。
简年原本正小心翼翼的比对温怀初脸上的毛孔比例,没想到沈程彦却突然从床底下拽了一个人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姜婳。
“竟然是你?”沈程彦皱了皱眉头道。
“不然你以为是谁?你的好妹妹?”姜婳按捺下心头的焦虑,唇角一扬道。
“上次在龙涎殿的那黑衣人就是你吧?”听到姜婳的挑衅,沈程彦不怒反笑,只是伸出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轻声问道。
“沈公子眼力真好。”现在这个时候承不承认
也没什么区别,或许承认了还能让沈程彦有些忌惮,毕竟上次见面时她被逼无奈用了封穴之术,功力暴涨,但是沈程彦不清楚各种缘由,未知总是更让人恐惧的。
“要是眼力好,就应该早就看出你非池中物才是,身手这般好,何必屈居一个小小的顺仪之位?”沈程彦突然笑着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骤减,一双桃花眼正似是而非的看着姜婳,眸意温柔似水,还夹杂这淡淡的笑意。
“沈公子这是在施展美男计?我是皇上的妃子,公子此举着实不太明智。”姜婳莞尔一笑,抬起一只手在沈程彦的衣襟间慢慢滑过,灵动的眸子里盛满了媚意,恍若一朵妖艳的花精,带着摄人心魄的艳丽,“我的身手跟安容华相比尚差了些许火候,安妹妹也不过是容华之位,那我这顺仪当的自然没什么不妥。”
这话便是直截了当的点名了沈程彦跟阮安安之间的关系,沈程彦闻言,脸上的笑容果然散去了两分。
“你知道的这么多,不怕你我要了你的命?”沈程彦眯了眯眼睛,语带威胁道。
“我还知道皇上所中的“缪”毒如何解呢,沈公子要杀我最好趁早,不然日后怕是没了机会了。”姜婳偏了偏头,神情娇俏,“不过动手前,公子还是考虑清楚的好,毕竟我这种蛇蝎心肠,可比不得安妹妹那般菩萨,以我这种锱铢必较的性子,人家骂我一句都恨不得要人家的命来抵,要是人家想要我的命……”
这话里**裸的威胁之意简直不能更明显,她说完还不待沈程彦做出反应,便走到了简年的身边。
“简公公跟在我身边多时,想必是清楚我的性子的,哦?”她看着站在温怀初身边的简年,许是为了怕别人认出他来,所以他这次并没有带什么面具来隐藏自己的容貌,顶着那么张妖孽般让人无法忽视的脸,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出现在温怀初的寝殿里,要是换身女装,被人看到搞不好还以为是皇上的新宠。
从姜婳出现的那一刻起,简年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起来,这种难看在姜婳说完这番话后到达了顶点,他腾地转过身来,对着姜婳说:“你是不是真的活腻了?”
“你瞧沈公子这幅架势,像是打算放我活着离开的样子么?”姜婳冷笑一声,目光一转,落在了温怀初手上的那柄折扇之上。
风水缎面的白色折扇,就像是文人雅士最爱使用道具一般,只不过有人用它来溅墨,有人却用它来染血罢了。
其实姜婳也在赌,赌沈程彦信不信她,赌沈程彦的谨慎程度。
若是他足够谨慎,那么但凡有一点未知的可能,他都必须考虑到后果然后再践行,谋逆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一个不谨慎可能导致万劫不复,所以姜婳只需要让他有所顾虑,那么今天晚上应该就能保住一条小命,所以她才会故意摆出一副嚣张的架势,就是想让沈程彦觉得她是有所依仗才会这般猖狂。
“不过我劝沈公子动手前还是考虑清楚,沈清婉的命现下可是捏在我手里的。”姜婳腾地转过身来,目光幽幽的盯着沈程彦,眉眼间满是得意之色,似是胸有成竹一般。
话音刚落,沈程彦的桃花眼顿时华光一敛,满面的杀戮之色滕然脸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