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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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关联

第四十四章 关联

“你是不是希望陆云开不要和知晴结婚?是不是希望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你?是不是希望临江逃脱天齐的制约,你和他也就不用被知晴横在其中?”

安如瑾在没有摸清对方动机之前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的打算。

齐之雄于是了然一笑:“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帮助我一件事情,我就会把临江现在需要的地产和塞班岛的案子都拱手相让,不需要以知晴的婚事作为交换,也不会通过任何途径诘难你们。不过,这之后如果你和陆云开之间再遇到什么阻碍,我就爱莫能助了。当然,如果是陆云开自己喜欢知晴,或是其他的原因要和知晴在一起,我也不会插手。”

“她是你侄女?”她狐疑,“你为什么,要帮一个外人?”

齐之雄漠然道:“你难道不想先听一听我的条件么?”

安如瑾思忖了半晌,而后点点头:“您请说。”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女儿的事情。”

她当然记得,不只从他一个人的口中,还有陆离和陆云开关于这桩婚事和许知晴背景的絮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名利双收后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处境。纵是倾城之势,亦无法对自己女儿的死力挽狂澜。

安如瑾倒吸一口气:“我记得。”

“我希望你可以查清楚我女儿的死因。”

她一愣:“不说是车祸么?”

“车祸也可以有很多种。”齐之雄杵着拐棍向前挪了两步,“并不是每一种车祸都是意外。”

他想要知道三年前一场车祸的来龙去脉,关乎自己独女的死,这是无可厚非的。

她只是依旧困惑:“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觉着,你和我一样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当年?”

“是,我那时在塞班岛就和你说过,我女儿旧时年少不知事,性格又有些叛逆,年纪轻轻便违背我的意思和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小伙子结了婚。为此甚至不惜和我反目,放弃天齐数十亿的家产。我虽然寒心,可她却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因此我明里暗里都接济了她不少,还给她开了一家公司。”老人说到这有些颓然,“直到三年前,一场车祸,我那时还在美国,一通电话,告诉我我的女儿没了,就那样没了,而我甚至没能看见她最后一面,听她再叫一声‘爸’。”

安如瑾锁紧了眉。

齐之雄睁了睁眼,不知是不是为了呼之欲出的热泪。随后,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平整的照片,上面的女孩年轻而漂亮,只是无法再留给世界更多的剪影和青葱的模样。

老人递了过去:“这就是我女儿。”

然后,他在安如瑾的瞠目结舌中平静地说出了后半句:“我记得,你的哥哥,是叫安如琛对吧。”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很久很久,才木讷地点了点头。

她三年前死在车祸中的嫂子,竟然就是齐之雄的独女。

时间和空间,很多时候就是错乱的巧合,网住奇形怪状的关系,切割着人来人往的生活。

她嫂子父亲的侄女,是她前夫的未婚妻,更是一个尖锐而美丽的女子,是他们感情可怕的落地窗,无形地阻挡在二人之间,连十指相握都只能空谈。

安如瑾生硬地咽了一口唾沫,这场死局,可要人如何去解。

陆云开从办公室推门而出的时候,看见了若无其事的许知晴。

她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顶着未来陆太太的头衔,穿梭在临江高耸的大厦之中。

“许小姐,听说您和陆总的婚事要延迟呀?”又不知是哪个部门八卦而无聊的女同事,满足着许知晴该死的倾诉欲。

陆云开想,这种人拿说话的时间做点正事,能给临江省多少钱。

“是啊,ryan比较忙嘛最近,很多婚礼的事情都没有准备好。”许知晴笑得精致,“结婚毕竟是一辈子一次的事,ryan也不想我这个做妻子的得不到最完美的婚礼。”

然后那群女同事立刻发出不绝于耳的赞叹和祝福。

她转过身,看见了驻足门口的陆云开。

“ryan。”

她甜甜的叫了一声,也叫跑了那一群立刻作猢狲散的员工们。

他点了点头,这样的许知晴,他多少是自觉亏欠的。毕竟,她口中最完美的婚礼,因为他的自私要始终成为她脑中一个回荡的美好遐想了。

“我听说你一早就来上班了,所以我猜想你连早饭都没吃。”她扬了扬手中盛着饭盒的塑料袋,“外面的都不放心,我特意让家里的保姆给你做了些,中西式的都有,你看看今天想吃哪一种。”

“谢谢,不过我吃过了。”

她立刻失望了起来,可是很快,这种黯然也被笑容一带而过:“没有关系,我在这等你,我中午订了一家很棒的餐厅,等你下班后我们一起去。”

“知晴,”他沉沉唤了一声,“我觉着,至少现在,让我们都冷静冷静比较好。”

“冷静?”

“对,不要频繁接触,甚至不要见面,这样比较利于你和我理智地思考问题。”

“我现在就很理智。”许知晴如同听见什么笑话似的耸了耸肩,然后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就算我们不能按计划结婚,我现在还是你的未婚妻不是么?”她正色,抬着眼凝视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陆云开,“给我一点面子,也给天齐一点面子,陪我吃顿饭。”

“我没有空。”他却执着地甩开她的手,“你可以订一家很棒的餐厅吃一顿很棒的午餐,我却不能让医院里一个因为你而受伤的患者饿着肚子。”陆云开坚定地迈开了步子,“不好意思。”

她待她,竟然只剩下了不好意思,连一句声情并茂的对不起都说不出。

这样的关系,真的还有强行拉扯的必要么?

许知晴不知道,但是她乐此不疲,又或者已然不乐了,却早已丧失了放手的能力。

就像是低能的强迫症患者。

齐之雄要的真相,她早就知道。

可是要怎么说?

告诉他,就是你这位准侄女婿,为了他那时该死的妻子我,而设计了这场车祸害死了我的哥哥嫂子,你的女儿女婿么?

那么之后呢,谁和谁都没了可能。

安如瑾突然萌生了一种很是幼稚的想法,人如果可以不为过去的自己埋单,可多么轻松而愉快。

天缓缓亮了起来,即便实在太阳爬出头并不多么容易的冬夜。

她这时才意识到,这一彻夜,竟然是无眠。

正当安如瑾百思不得解地发着呆时,病房的门被推了开,她只作是值勤的护士,并没有转过身去。果不其然,那脚步停在她床边,很快便又撤了出去。

今天这位护士小姐蹑手蹑脚,服务很是到位,安如瑾这样想。

直到三分钟后,门再一次推了开,脚步声纵然放得很轻也依旧在她耳畔清晰作响。这位护士小姐虽然知书达理,但为什么不能消停一会呢,非得如此频繁出入她的病房。安如瑾忿忿转过身,没想到却对上了陆云开的一双大手。它们正捧着那盆鸢尾花,小心翼翼地搁上她的床头。

“你来了?”

“嗯。”他答道,“我就知道护士一定会忘了浇花,你看它开的都没刚开始那会儿好了。”

原来他就是温柔的护士小姐。

安如瑾笑了笑:“我觉着挺好看的,什么时候都是。”

“你这是爱屋及乌。”

然后在这愉悦的调笑之间,陆云开发现了她厚厚的黑眼圈,他把脸凑了近,颇是严肃地质问道:“你真是蠢到了连好好睡觉都不会的地步么?”

她笑笑,没有说话。

“笑,就知道笑。”陆云开却没什么好气,“我看你也别呆在这了,花养不好,人都照顾不好。下午我给你办出院手续,你搬到我家去。”

“你真难伺候。”安如瑾嗔道,“叫我好好留在这的是你,现在要我快出院的还是你。”

“我思前想后,只有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能让人稍微安点心。”他于是坐在她的床沿,好言相劝,“你放心,我会请医生回家照顾你,该吊的水打的针,你也一个都别想逃。”

她看着他,满腹柔情,却在此刻像是空唱。一股奇异的感情不断升腾而上,这是她可以为之牺牲的人,也是她正在受命缉捕的杀人凶手。

无论对齐之雄的选择是什么,她都换不来两个人的未来。

“云开。”她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

“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不问一句,只是沉默了片刻,便轻轻将她送入怀中,想要搂紧却又小心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骨节,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身上处处作痛的伤口。

安如瑾回应着他的拥抱。这一刻短暂而来之不易,因为这一会儿之后,他们又要被押送着去面对不看回顾的过去。

“云开,我们走吧?”

“去哪儿?”

“不知道,去哪儿都好,只有这里,我受够了。”

“为什么?”

她没有作答,只是更紧地环住了对方的脊背,在其中汲取地稀薄的温度。

因为,我看不见我们的生机。

这样的答案,如果是对于相爱的人,会不会太残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