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也不全都是假

“我很快发现了他们两个人的不对劲。我也觉得言唤与沐静根本不合适，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当时的言唤一头扎进那样虚无缥缈的爱情里，我根本开不了口劝他。”姜炜说到这里，脸上显出了悔恨的神色。

“如果我知道后来……我一定拼死也要劝下他的！”姜炜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砰地一声巨响，将夏沫吓了一跳。司徒洛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想一会儿一定不能让这小子好过，居然还敢砸他的家具！

还记得那时，姜炜约了言唤来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亭子。言唤又为姜炜弹奏了那次的那首曲子。

山间的空气带着微微湿润的凉意，远处只有树木偶尔碰撞的声响传来。这里还是一贯的静谧和冷清。仿佛只要待在这里，就可以将脑子放空，把一切世俗全部都抛在脑后。

清冷的琴音回荡在自己的耳边，姜炜忽的想起，问言唤：“一直都忘了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言唤愣了愣，才回答道：“忘世。”

“呵，”姜炜忽的轻笑出声：“忘世，真是个好名字。”

言唤的眸子闪了闪，不发一言。

“言唤，”姜炜轻声地叫他，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言唤，而让他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回答来。

“你……会后悔吗？”

“应该，不会吧。”言唤的回答声像是一声叹息，却重重地砸在姜炜的心上。他知道，言唤，已经变了。

这是姜炜与言唤的最后一次交谈。而在哪之后，言唤变得越来越忙，他再也没有时间与姜炜一同出游，把酒言欢了。

姜炜一直想劝言唤，却不知以什么立场来开口。他想，他等着吧，终有一日，言唤一定会后悔的，到那时，他们还可以回到从前。他可以与言唤出去游历，去享受这大好山河。他们再不理会世事，也不去想什么男女情爱。

他就这样等啊，等啊，等到言唤都将古琴铺子关掉了。

沐静将言唤引荐给了自己的父亲，与她想的一样，言唤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谋士。他聪明，果断，有着非一般的洞察力。沐静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言唤这样的才能，为何要一直埋没在那什么古琴之中。

沐静的父亲将言唤接到了家里来住，方便他们一同谋事。言唤本想拒绝，因为他知道那样的话他与姜炜见面的机会恐怕就不多了。但是一想到可以与沐静朝夕相处，他还是一咬牙，搬到了沐府上。

姜炜后来去找过言唤。而言唤那时大概还很忙，他穿着沐父为他准备的烫金衣裳，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出尘的他了。姜炜呆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到：“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而言唤大概曲解了他的意思，想了张嘴，最终说道：“抱歉，走的比较匆忙，忘记告诉你了。”

姜炜一时无话，他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可言唤这样解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言唤大概是真的很忙，见姜炜没什么事情，只是沉默，就急匆匆留下一句：“那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哎……”姜炜抬起手臂，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他望着言唤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那时一条隔在他们之间的横沟。那条缝隙越来越大，大到终有一日，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补不了那条沟壑。

而沐静，姜炜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自从言唤答应为她努力进入朝堂之后，她就每日与言唤和她的父亲一同谋事。总是有着处理不完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东西占据了言唤的大脑，他当然会不适，会烦躁。但是只要一看到沐静微笑着望着他的脸庞，她亲手为他准备的糕点，她为他斟的茶，他便会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力量来，那股虚无缥缈的力量支撑着他，一日日的走下去。

他的手上也间接沾染上了人命。他从一开始的不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因为沐父和沐静都告诉他，那些人都是阻止太子上位的人，他们是社稷的绊脚石。言唤的心渐渐变得麻木不仁，他越来越忘记了当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直到有一日，他无意间听到了有人弹奏古琴。那首曲子叫做《温良意》，是当初他与姜炜沐静三个人一同游湖时他弹奏过的。他记得当时的沐静还很喜欢这首曲子。

一瞬间，言唤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现在，他在沐家已经有了不低的地位，并且在沐父的心中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谋事。他十分的信赖自己的才华和能力，他忽然觉得，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切。拥有了当初，想要娶沐静而缺失的所有东西。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沸腾了。久违的冲动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他当时就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事情，打算去找沐父。

但走到门口时他想，这种事情还是他与沐静先商量过为好。

他随便找了一个丫鬟，约沐静到府上的湖边。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安静的湖水，心里是忍不住的欢悦。他想着，一会儿他要怎么与沐静说呢？

说静儿，我已经准备好了与你共度一生，你呢？还是说我已经拥有了娶你的资格，我们不要再等下去了好不好？

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身后已经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言唤回过头去，看到了正款款向他走来的沐静。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袄裙。褶裙重重叠叠，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浅色的上襦将她的脸色衬得越发动人。明眸皓齿，略施粉黛，举手投足都带着天生的优雅气质。

她的背后映衬着假山花草，头顶是耀眼夺目的星空，万籁俱寂，一切都仿佛失了颜色，言唤的世界里只看得到沐静一个人。

一瞬间，言唤几乎看呆了。

好半晌，言唤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直到沐静忍不住轻笑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上前了两步，有些抱歉地笑着，言唤挠了挠头，脸微微红了起来。

沐静看着他这副可爱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你今天怎么了？”

“额……”言唤有好多话想要说，却一时紧张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憋的脸都通红，面前沐静的神色越来越奇怪，已经伸出手来想要摸摸他是不是发烧了。

言唤一下子着急了，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道：“静儿，你嫁给我吧！”

沐静的手停在了空中，慢慢地收了回来。言唤的心也随着她的手臂缓缓落下。看着沐静脸上那看不出情绪的表情，他着急地解释道：“静儿，我现在已经向你的父亲证明了我自己。我能够照顾好你的，我不想要再等下去了！”

说罢，他满含期待地望着沐静，眼睛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爱慕和期待。

沐静愣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言唤，我……现在还太早了，太子还没有继位，我……”

言唤被沐静的回答吓到了。他愣了半晌，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到：“为什么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要与太子扯上关系？我们成亲，与他继位有什么关系？”

沐静的眼神闪了闪，避开言唤灼热的目光。事出突然，她根本没有想好该如何继续欺瞒言唤。

然而聪慧如言唤，这一次他还有什么不能想通的。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声音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接近我，就只是为了来你家帮你？你装作与我兴趣相投的样子，也只是为了接近我？还有那一次的山贼，是不是也是你一手安排的？甚至，这么久以来你对我的感情……”

言唤说到这里，已经难以压制他的激动。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胸腔中涌动着的气愤和难过仿佛已经快要把他淹没。

半晌，他忽然颓唐地扯了扯嘴角，问出了最后一句话：“这些……都是假的？”是疑问句，言唤说出来却是无比的肯定。

他的脑子里一瞬间想过这会不会是一场误会，沐静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他们两个人那样好，这怎么可能都是假的呢？

然而，沐静从头到尾的漠然神色已经告诉了言唤答案。他这么久以来的美梦仿佛在顷刻间就被狠狠打破。他愤怒，悲伤，不甘也不舍，然而最终，这些情绪都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不再发一言，只是脑子里忽然显出上一次与姜炜见面，他那担忧的眼神。这一刻，他无比的想念姜炜，无比的想念他的古琴。他要去找回他的琴，他还要与姜炜游历四方。

言唤抬起脚步向前走，他不再看沐静一眼。心已经死了。他路过沐静的身边，脚步依旧稳健，没有丝毫的停留和迟疑。

沐静一直坚硬的心忽然慌了，她一下子转过身，抬起手想要抓住言唤，却还是压制住没有动。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说那一次的山贼不是她安排的，想说与他们在一起时她也很开心，想说她对言唤的感情……也不全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