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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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婚约

    天泽大陆东海边,乌云镇,镇子靠着海边,小镇往西数里有个小海湾,海湾岸边有一座小道观,平日里没有香火,一个中年道人带着两个小稚童十年前来到这里。

    道观后的山没有官府命名,小镇的人把山叫做大青山,道观是荒废了多少年的小道观,两名稚童一个法号叫闭法,小师弟的道号叫南安。

    乌云镇处于大商王朝的边缘。大商王朝开过于一千六百年前,开过之初便把道门尊为国教,到如今天武年间,道门早已一统,称为道教,尊崇无二,道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女帝并治天下。师徒三人也都是正统的道教弟子,本应锦衣玉食或在大观中受人敬仰。乌云镇太过于偏远,那座破道观以不知修建了多少年,破败不堪,本就人烟罕见,粗茶淡饭以是万幸。

    道人,修道便是一切首要。世间修炼法门何止万千,但都以修行体悟为要,观星问道入境,淬炼魂魄以求得到。但道人的方法自始至终只有一法名为:死记硬背。

    闭法至牙牙学语之时便开始背满屋的道家典籍,南安更是刚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满屋泛黄的书籍,他最先认识的不是自己的师父师兄而是满屋的书籍,从小听见的也只有典籍的朗诵声和师父的讲解声,最先认识的字便是道。

    学而诵读之,熟而背默之。千回百转读书背书便是他们的童年,两个小稚童的生活中视乎只有书。

    太阳升起,他们在读书,骄阳似火,他们在背书,破哑暮钟,他们在默书。冬去春来,春末炎夏,夏至秋瑟,秋过寒冬;他们在岸边,在山脚,在树下,在桌旁,眼中已有道藏三千,读之,背之,默之,时间渐去,春冬交替。

    道观中整整一屋的道经书卷宛如书海,闭法学会数数是曾数过,三千卷道卷,三千卷道经皆为法门,数百字,亦或千余字,短至三尺神明经寥寥三百一十四字,多如长生卷正文便有三万余字,这些便是他们背默了一个童年的见证。

    兄弟二人不停地背诵,但求记住能默写出,不求能明白其中道理,早以明了,自己的师父只会让他们背下来,永远只有同一句话:“记住,自然而然就会明白。”

    这样的生活对于世间那些贪玩的启蒙孩童们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好在青山荒凉,几近无人,外物萦怀不曾出现,专心记之,两个小稚童性情也怪,日复一日竟也不觉枯燥乏味,甚至有一点成就生于心中,数年转瞬即逝。

    某日,从未停止的书声戛然而止。两个孩童靠于山石,肩并肩,一本书搭在两人膝盖上,看一眼书,相互对视一阵,神情茫然不知为何物。

    这已是最后一卷,却发现书中所现的字如同天书一般。因为他们看不懂,这最后一卷上的文字很陌生——准确来说是很怪,那些偏旁部首和笔画明明都认识,组合起来,却成了完全古怪的东西,怎么读?什么意思?

    二人回到庙里,寻到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说道:“道经三千卷,你们看的这便是最后一卷,九百八十一字,为我道门之祖兵解前所著,留有遗言参悟其中便被成为道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人,却从来没有人能够完全领悟其中的意思,更何况你们?”

    南安问道:“师父,你也不懂?”

    中年道人摇头说道:“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没有。我也只懂皮毛。”

    师兄弟相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遗憾,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遗憾,但如今三千道藏背到如今只剩之后一卷,三千之数就差一卷未能尽全功,自然不会欢喜。但毕竟多年的读背生涯让他们早已不同于普通的小孩子,从懵懂无知时便开始与道经相伴,性情早以清淡五求,二人准备转身离开。

    便在这时,中年道人继续说道:“……但是我能读。”

    自那曰起,中年道人开始讲授道典最后一卷的读法,逐字传授读音,那些发音特别怪异,很简单的单音节,却要利用喉咙里的某块肌肉,对声带也有特殊的要求,总之,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南安完全不得其解,只是像小鸭子般,一五一十的按师父教的发音学习,闭法却偶尔会想起很多年前在海边,师父对着那个想吞下小师弟的怪物交谈。

    闭法和南安雪了大半年才终于掌握了那九百八十一字的读音,却依旧不解其意,问中年道人也无回答,其时,他们已经在这最后一卷上花了快整整一年时间,然后他们开始像以前那样,捧着最后一卷继续诵读,直到能够背下。

    当他们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背道典的生活时,中年道人要求他们开始读第二遍,无可奈何被迫再次重复,或者正是因为心中的不解与不情愿,这一遍对道经的颂读,反而让他们觉得辛苦许多,甚至快至有些苦不堪言。

    也正是到这时此诵读,他们心中生出不解,师父为什么只要求自己二人读这些道经?为什么不教自己修行?明明道经上面写过,道人本就为修道而生,追求的应该是超然物外,命与天齐。

    与时,闭法十岁,南安六岁半,也正是在这年秋天,有白鹤穿云而至,带来了远方故人的问候以及一封书信,书信中写明了天命姻缘还有一份道家婚书以及信物一枚——中年道人当年的老友要履行承诺了,想要与道人之后永结姻缘。

    中年道人看着婚书笑而不语,然后看着两名徒儿让他们自己定夺。闭法右手摆手,指着自己那生而残疾的左手手臂与失聪的右耳,微笑这看着师弟,南安惘然一呆,不明所示,呆头呆脑地接过婚书,从此便有了一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妻。

    其后十年中,几乎每月都会有只白鹤便会破云如期而至,带这他那位未婚妻的书信,还会捎带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小礼物,送给南安。

    南安渐渐最大明了事理,婚约代表着什么他已经清楚,每当夜深人静,无法入眠,借着月光翻看那封静静躺在书架上的婚书,他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想着那位经常有书信来往的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从长辈的书信中看到被道尊大人称为下一个女帝的未婚妻,有些宁静的喜悦,有些害羞,更多惘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