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末路涟漪
英驰右手握紧玄日，左手手指游走在剑刃上，熟悉的感觉让他格外舒心，剑柄处的白色宝石仿佛受到感应般熠熠生辉，他侧头看着水中的白莲，“直接斩断其根茎，不会伤到重生莲吧？”
“不会。只是……”卿半夏语气带着担忧，“面前之水乃是碧海中的弱水分流，下通冥界忘川之水。其水甚弱，甚至不堪载负羽毛。所以，多留心。”
“哦？”英驰再次定睛看着平静又浑浊的水面，“忘川河底都下过了，又何惧这小小弱水？你们先退后。”
灵小带上前道，“不就是取下那朵白莲吗？用金蚕知心丝即可，何必让夫君哥哥去冒险？”
卿半夏道：“重生莲生于此处已是千年之久，早已根深蒂固，若没有玄日的纯阳之灵是不能攻破的。”
英驰点头，矫健的身姿一跃而起，直奔向水中重生莲，玄日剑身青光一绽，剑气凛然而发，直逼向水中那朵白莲。
‘呯’的一声水花四溅，白莲飞升而起，英驰只觉得迎面一股逼人气势，迫使他不得不飞身闪开，回到岸上。
与此同时，卿半夏折扇一摇，水面立刻呈现一道深深的水痕，紧接着，那道水痕骤然悬起数丈的水波，冲击着那朵重生莲越升越高。
瞬时间，一道耀眼强光散开空中，那重生莲散出一黑一白两团流光，正被那层薄薄的水幕分开两旁。
此时，水幕顶端的重生莲愈发清新白净，两边的两道流光迅速化成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往下坠落，卿半夏飞身而起，从空中拦住那道白影，稳稳落到岸边。
众人这才看清他怀中所抱的白影竟是一位姑娘，黑发如瀑般垂下，白色衣衫裹住她纤细的身子，眉目清秀的脸上却毫无血色，周身都不带一丝生气，她似乎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不过，莫沉溪没有时间关心这个，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悬在空中的重生莲，水幕逐渐散去，眼见重生莲就要落入水中，他迅速施展轻功，将它拦截在手中。
没想到，另一边的黑影如烟雾般已经将他团团围住。莫沉溪一惊，另一手咒印速成，怎奈，这咒印竟是对黑影毫无作用。莫沉溪只觉得身体几乎完全被控制了。
英驰见状，立刻飞身过去相助，玄日一挥，带着劲风奔袭而去。
伴随着嘶哑又狂傲的笑声，那黑影渐渐散出人形，周身是一览无余的黑色雾气，双目充斥着血红色，仿佛鬼魅一般无形。它将迎面而来的英驰拦截下来，那双血红的眸子直直盯着英驰，“七杀！哈哈哈！这么久不见，才见面就要对我兵刃相向吗？”
英驰只觉得身体被那层层黑雾所束缚，完全无法动弹，“你到底是谁？”
“居然问我是谁？”那黑影又是一笑，“看来这轮回之道真的让七杀星君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了。”
英驰猛然想到了刚刚卿半夏说的话，“你是武曲神君！当年私自逃离轮回之道，还想强行利用重生莲恢复精魄。”
那黑影不屑一声轻哼，“是又怎样？魔君也在崇魔拂仙岛！只要我和他联手而出，便可以翻云覆雨，重定三界！你若是愿意加入，一切会进展的更加顺利！”
英驰厉声道，“如此有违天道之事，竟然出自仙界神君之口，当真可笑！”
“天道？我帮仙界平定内乱，却要驱逐我重入轮回历劫！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才是天道？我现在终于想明白，只要占据了天，那你所作所为皆是天道！”
“谬论！”英驰握紧玄日，“仙界的事情我虽然忘记，但对洛神之劫还是略有耳闻，明明是你贪欲作祟，试图得到幻月珠，争执之下最终将亡音私放人间。自己做错了事情却逃避责任，还拿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遮遮掩掩！作为凡人的我，都会看不起你！”
“看来你不愿意加入了！那就不要妨碍我得到重生莲！”那黑影笑得更加肆意，“重生莲！我现在就要得到重生莲！”它说着加重了力气逼向莫沉溪。
涟漪见状，不顾一切飞身上前，素手一挥，一排排鳞刺针临空而过。她身姿独立水上，双手结印，召水还冰！弱水猝然卷起水滴万千，并瞬间化为冰刃飞向那团黑影。
黑影不闪不避，它本就是无形无实，可以任意幻化。黑雾荡开一道屏障，将冰刃全数拦截，血红的眸光盯着涟漪，“要和我抢重生莲吗？下场会很惨的！”
强劲的术力冲黑影体内冲出，莫沉溪一惊，迅速加大了挣扎的力度，“涟漪，不要过来！”
英驰迅速运转玄日，剑气凌空而下，却依然无法斩断周身的束缚。
“战神七杀！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哈哈……”黑影笑得更加得意，不屑的语气吼道，“真想不到，你现在竟是弱到这种程度！”
说完，武曲神君一声怒吼，黑色流光四散开来，一股阴暗又强劲的术力弥漫空中，逼得岸上之人皆是忍不住后退。
卿半夏抱着怀中的女子闪开一边，将她转交给阑珊，“你们先在此处，千万不要过去！”说完他示意性的看了朱砂一眼，见她和夏无且站在一处，这才飞身前往弱水。
此时，弱水之上水雾弥漫，英驰几人都被无形的束缚所控制，悬浮在空中对峙着，挣扎着。
卿半夏衣袖轻拂，大片的绿色竹叶带着流光凌空而落，将黑色雾气慢慢压下，“你们的恩怨我本不该过问，但重生莲是我天鸩楼所有，你若执意要夺，莫怪我不留情。”
黑影怒目圆瞪，大声喝道：“今日必得重生莲，挡我者死！”
话音未落，黑色术力骤然增强，吞噬着那快速移动的竹叶。一时间，漫天皆是肃杀之气，黑色与绿色的交织与对抗，置身其中的人皆是感觉无端的压迫，一切达到一种临界的平稳对峙状态，一时间仿佛时间静在了那里……
岸边的朱砂一声冷笑，带着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这点问题就难住他了吗？”
夏无且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卿半夏，便上前道，“这点问题对于饮鸩公子来说当然是小事，一招竹叶青足以摆平所有！只是，武曲神君手中掌控着其他三人的生死，若是强行逼迫它，恐怕他们三人也难逃厉害。”
此时的阑珊心急如焚，可自己却是丝毫帮不上忙，如果还可以使用月魄之灵那该有多好！
弱水之上的涟漪已经支撑不住了，方才的一招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她无力的望着莫沉溪，张了张嘴巴却无法发出声音。
黑影见状一阵大笑，“你没有鲛灵，不如让我取而代之吧！”
话未说完，那团黑影已经完全融进了涟漪体内，众人的束缚也在瞬间被解开，几人纷纷被甩到岸边。
他占据了她的身体，下一刻会是她的思想！涟漪满脸惊骇之色，趁现在还有思绪，她迅速强行运转周身灵力，无数水滴弥漫在其周遭，形成了一道蓝色屏障将她包围其中，她的眸光清亮而决绝，透过眼前的结界望着莫沉溪，嘴唇轻轻念出两个字：保重。
“不要！”莫沉溪发疯似的冲进了慢慢形成的蓝色结界，将她抱在怀中。
而此时，卿半夏手中绿色咒印已成，看到眼前之境时不禁犹豫了，这一招若出，那鲛族女子也会必死无疑！
莫沉溪抱紧涟漪，冲破了她的蓝色结界，将她带回岸边。
他看着涟漪满脸痛苦之色，不禁喝道：“离开她的身体！我体内有一半的碧水寒晶，对你更有利！”
涟漪体内嘶哑的声音叫嚣着：“把重生莲给我，我便答应你！”
莫沉溪犹豫中紧紧握住手中的重生莲，他认真看着涟漪，“放心，没有重生莲，我便把我的鲛灵给你！”
涟漪一怔，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她怎么可以让他牺牲这么多，再为她背上这罪名？凭着最后的理智，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涟漪一字一顿道，“绝对不要！”
莫沉溪正要放开手中的重生莲，不想涟漪已经冲到卿半夏身边，直直撞上那道绿色咒印，那咒印融合了剧烈的竹叶青之毒，一旦染指便无法生还……
卿半夏亦是一惊，丝毫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冲过来。
涟漪缓缓转身，那绿色咒印在她身上蔓延开来，宛如绿色火焰一般将她慢慢吞噬。她姣好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似乎被人控住了心智，笑得诡异而恐怖。但是下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时而温柔
，时而狠戾，两种姿容在她身上转换着，好像两种力量在她体内冲突着，矛盾着，她看上去越来越无力，或者是真的累了，或者是不想再如此矛盾的挣扎着，她转身跳入了弱水。
莫沉溪没有丝毫犹豫的拉住她，怎奈根本无法阻止那下坠之势，他自己也跟着坠入弱水。
离他最近的英驰迅速拉住他，而阑珊眼见英驰就要落入其中，赶紧冲上去拉住英驰。就这样，四人宛如被无形的丝线捆绑着，一个接一个被弱水吞噬。
灵小带反应过来时，手中的金蚕知心丝一扬，仅仅系住阑珊的腰肢，怎奈从丝线上传来的拉力是如此之大，灵小带根本站不住身子。
卿半夏迅速稳住她，担忧的目光看着平静的水面，这金蚕知心丝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一旦沉入弱水，怕是覆水难收了……
气氛僵持在那里，众人皆是屏气凝神，似乎一点的失衡都会打破这最后的寂静。
弱水之下是彻骨之寒，阑珊挣扎着抓紧了英驰，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金蚕知心丝，冲着下面喊道，“千万别放手！我们有金蚕知心丝！”
大团的黑雾从涟漪体内溢出，她稍稍恢复了平静，但周遭的水中弥漫着肃杀和不详，她坚定的目光看着莫沉溪。
那一瞬间，他懂她。
莫沉溪抬头看着上面的英驰，手腕一转，一掌推开了英驰二人。与此同时，他闭目调动体内的碧水寒晶，瞬时间一道道强劲的蓝色术力从水底迸发而出，冲击着水中残余的黑色流光。
霎时间水波动荡，水底猛然旋起巨大漩涡，将莫沉溪二人卷入其中。碧水寒晶的余波猛烈的向四周扩散，水波冲出水面数丈之高！
水中的英驰努力抵御水波的强劲冲击，回看阑珊已经昏厥过去，赶忙把她抱起。
下面的漩涡越来越剧烈，似乎有两股强劲的术力在肆虐着一切，弱水之中混沌不堪，此番情景，非但救他们已是无望，再待下去，他和阑珊也会葬身此处。英驰平定了心绪，借着金蚕知心丝的力度重返岸边。
弱水深处，巨大的漩涡逐渐散去，只剩下缓缓下坠的二人。
莫沉溪目不转睛的看着涟漪，她眉心处的水晶蓝，她温婉的一颦一笑，他都不曾忘却……
涟漪定定的看着他，那抹白衣摇曳在水中，依然一尘不染，那双眸子依然清雅与纯净，他的笑容依然很纯粹，让人一看到就心生温暖……
莫沉溪微微蹙眉，这是他们的结局，这是他们的末路，他甚至希望，这弱水一直没有底，能一直这样也是好的……
涟漪轻叹，“你好傻……”
“我们说好要相伴到末路，你怎可舍我而去？”他说着轻轻一笑，“纵然你舍得，我也不舍得你一人承受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和孤独……”
两人再次紧紧相拥，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量。
半晌，涟漪轻轻推开他，“我们，还有任务未完。”
“好。”
两人愤然转身，各自将最后的灵力逸散而出，平息着弱水底部的最后一丝躁动，粉碎了武曲神君最后的残念，这样，岸上的人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他们也再无牵念了……
水波恢复了平静，二人已经坠入底部，他们无力的靠在一起，各自已经化为了人身鲛尾的模样，就这样依靠着彼此，这个世界他们所剩的仅剩彼此了……
涟漪勉强开口，声音气若游丝，“我看到了，巍巍青山之侧，幽幽绿水之畔，屋舍一间……”
周身尽是无边的疼痛，身体仿佛越来越无力，他轻声回道，“我看到了，你我相伴，不问世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涟漪无力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了那副场景，那是他曾经帮她勾勒出的愿景，到这一步，够了……
她最后一笑，心间轻轻重复着：“沉溪过后，便是涟漪……”
此时此刻，他们的生命以相扶相依的姿态定格在此处，他们的一切永永远远的沉睡在弱水之底……
宛如，石子入水，便是沉溪，沉溪过后，便是涟漪。他们不需要前世来生，就这样永生永世的陪伴着彼此，或许是另一种圆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