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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图现世 四方豪夺

    长安洛英山庄,济南府的泰仁山庄,荆州神兵山庄,温州绿竹山庄并称天下四大山庄。四大山庄各怀绝技,各有千秋,成为武林中的翘楚。

    泰仁山庄庄主程不归武功卓绝,三大山庄为之马首是瞻,其与洛英山庄庄主洛树云义结金兰,泰仁山庄、洛英山庄互为攻守,势力如日中天,一时间北方武林只有程洛,余人不敢望其项背。

    适时,洛河图现世江湖,江湖盛传,“洛图在手,天下我有”,武林中人争相抢夺,各派之间相互残杀血流成河。程不归与洛树云联手夺得洛河图,程不归武功为人为世人称道,天下武林中人无不臣服,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洛图贻害江湖百余年,为求江湖从此太平无事,程不归决心在天下武林人士面前销毁洛河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英山庄暗中偷袭,一场血战,泰仁山庄从此在江湖中抹去,洛河图与程不归一起下落不明。此后,洛树云成为武林盟主,江湖当中四夷臣服。可叹英雄豪杰,终究逃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惜兄弟情分,难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不如区区废纸一张......

    二十年后,洛英山庄还是洛英山庄,洛树云还是武林盟主。只可惜时过境迁,二十年的风风雨雨,江湖上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洛树云年过半百,洛英山庄的地位大不如前,在武林中已是山雨欲来。偏偏洛树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取名洛诗禾,虽然对她百般疼爱,终究学不到洛树云武功只一二,加之从小娇生惯养刁蛮任性,多半不会有洛树云的威风,再过十年,洛英山庄能否存在还是未知数。这不验证了那句古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活一世,谁能想到会是怎样的结局。

    话又说回来,洛诗禾绝非一无是处,她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美人,只要她一句话,多少英雄豪杰心甘情愿为她掉脑袋。世人对她的赞美和从小就是洛树云掌上明珠的原故,洛诗禾自然对自己很满意,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羡慕她的美貌,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听她驱使,以为天下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这个大小姐的性格向来如此,发发脾气的常有的事,更别说想要谁的脑袋自然有人乖乖将别人的脑袋双手奉上讨她欢心。寻常的江湖浪子这位大小姐当然看不上,不过逢场作戏耍耍人家罢了,就算她当真要嫁给你,对你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你也不想想,你有本事将她娶到手,只怕也没本事养得活她。可偏偏有人排着队往洛英山庄钻,洛英山庄家大业大,谁不想攀龙附凤,保不齐娶到美人不说,从此衣食无忧岂不是天下间的美事。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不入她的眼,洛阳铁枪会少主阴狮少年英雄,铁枪会近年来势力与日俱增,在洛诗禾眼里,嫁给阴狮,不但洛英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得以稳固,她自己倒也愿意的很。而至于什么男女之情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锦衣玉食更重要的?世人都迂腐不堪,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世上还有什么情爱。

    七月十五,长安大街热闹起来,铁枪会少主亲自带着贺礼上门提亲。铁枪会出手不凡,上百人的队伍押着几口大箱子,箱子里装满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马是宝马,刀是好刀,长安城二十年不见这等气派景象,引来长安百姓驻足观看,人群中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谁不知道江湖中能配得上洛诗禾的只有铁枪会少主阴狮,这门亲事早就在江湖中传遍了,英雄美女门当户对,这一定又是一段佳话。

    那阴家少主骑一匹白马一马当威风凛凛,一把铁枪挂在马背上,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瞧他是何等趾高气扬,视所有人有如无物。那是自然,阴家少爷从小拜在无手拳王萧天佐门下,练得一身硬功,又深得其父铁枪会帮主阴司真传,小小年纪一条霸王枪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江湖后辈当中也算一号人物。有个威震天下的老爹,加上铁枪会在江湖中实力雄厚,阴狮的身份水涨船高,就算他是个蠢材,别人对他的评价也不会差到哪去,说白了,谁敢触阴家的霉头,那不是自己找死。阴家少爷少年成名,长得高大威武还不失俊美,有些本事他也知道怎么花销,仗势欺人无恶不作那是常有的事,全然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别人看在他老子的份上也只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阴狮身后的小喽啰大多不值一提,不过他左右两人倒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左侧身材瘦小,大约五十来岁留着白胡子的带剑老头名叫柳剑眉,江湖人称小老头,他自创六十一路柳叶剑法二十年前已经成名,而右侧胖得像只水桶的汉子名叫杜合,人称水鬼,别看他人长得胖,轻功卓绝还擅习水性,关他这个水鬼的外号并可得知此人心狠手辣,因而江湖上还有一句不成文的话“宁可得罪阎王,莫要得罪水鬼”说的就是他。

    大喜之日,洛树云的弟子铁壁人宋青亲自在洛英山庄门口迎接来客,洛树云带着其余两个弟子鬼见愁梁肖月与白玉手陈道安在大堂招呼客人,恭贺之声不绝于耳,洛树云喜形于色,洛英山庄尽是欢声笑语。其实他这三个弟子在江湖后辈当中还算有些名头,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占着他武林盟主的地位,江湖中人高抬罢了,要想真正改变洛英山庄的颓势,重振洛英山庄的雄风,最佳的办法还是借洛诗禾的婚事拉上铁枪会这个强援,与阴司联手。

    从正门到后院,洛英山庄几进几出,山庄弟子遍布各处警戒,不时有人巡逻,山庄表面上四方来贺,暗中却剑拔弩张。洛树云深知这些年他得罪不少人,武林中虽说平静无奇,实则暗潮涌动,想成为武林盟主的人比比皆是,好不容易拉上铁枪会,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出任何纰漏。

    一个身穿黄衣的丫头风一般跑进洛诗禾的闺房道:“小姐,阴少爷提亲的队伍已经进长安城了。”丫头名叫乔木,是洛诗禾的贴身丫鬟,从小就跟在洛诗禾身边,也学得不少洛诗禾身上的灵气。

    洛诗禾身着白衣飘飘欲仙正在梳张台前描她的眉毛,铜镜上露出一张一丝不苟的脸,长安城中的女子果然只有她洛诗禾一枝独秀。她一边化妆一边不声不响的问道:“阴狮带了多少聘礼?”

    乔木吃惊的“啊”一声道:“小姐,你当阴少爷是来买你回去不成?”

    洛诗禾耐心的画完最后一笔而后朝她走来反问道:“本小姐是他买得起的吗?”她面无表情忍了忍道:“阴狮长得还行,至少以后每天不会看到他就想吐,他有个有钱有势的爹,我嫁给他一辈子都不用过苦日子,除此之外,嫁给他,洛英山庄还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爹还是武林盟主,这桩婚事再划算不过。”

    乔木更吃惊道:“小姐,你和阴少爷挺般配的呀,你还真当这桩婚事是买卖呀?难道小姐你不喜欢他吗?”

    洛诗禾一笑高傲的道:“本小姐为什么要喜欢他?只要他有钱,铁枪会能保住我爹的地位,其它的并不重要,等洛英山庄重新在武林中站稳脚,本小姐要是不高兴,一样将他一脚踢开,反正想娶本小姐的人多着去。”接着又道:“乔木,你要记住,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不要亏待自己,反正都要嫁人,为什么不嫁一个有钱人呢。”

    乔木皱起眉头道:“可我听说阴少爷在江湖中不过是个庸碌之辈,江湖中人不过是看在阴司阴老爷子的面子上才让他三分,小姐你嫁给他不是委屈了小姐。”

    洛诗禾盯着她道:“看来江湖上的事情你了解的还挺不好。”她走回去坐下道:“那你说来给我听听。”

    乔木道:“江湖上真正的英雄当数大侠居士易,人人都说他武功高强品行高尚,他在江湖上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为天下人称道......”

    说到这,洛诗禾打断她的话道:“武功高强品行高尚又如何?不过是他沽名钓誉罢了,我还听说居士易生活潦倒,像个乞丐一样,他再怎么英雄了得,有谁愿意嫁给一个乞丐?成天跟着他去要饭?”

    乔木无言以对,又道:“小公子严灼心呢?听说严灼心风流倜傥,小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洛诗禾挑了她一眼道:“严灼心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他还不如居士易呢。”

    乔木嘟嘟嘴再道:“那杨少诚杨公子呢?他可是小姐的表兄,长安马场的少主人,有钱,人长的又帅,在江湖上不像阴少爷一样声名狼藉,他小姐你总该满意了吧?”

    洛诗禾想都没想就回答:“长安马场有钱是不错,可舅舅他没权势呀,再说,表兄老实巴交的,嫁给这样一个人还不无聊死。”

    乔木泄了气,有意无意道:“武功高强品行高尚的小姐你不满意,风流倜傥的小姐你不满意,有钱名声好老实的小姐你还不满意,怎么小姐你偏偏想要嫁个坏人呢?”

    洛诗禾一听急了,骂道:“死丫头,你说什么呢?闭上你的臭嘴。”这位大小姐要是发起火来,那就不是打人那么简单,乔木说错话,只好低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提亲的队伍来到洛英山庄门前,洛树云带着三位弟子迎出去,阴狮装模作样的走上前拱手笑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手下人将彩礼放下,阴狮指着彩礼嚣张的道:“岳父,这里是白银十万两,黄金一万两,珠宝玉器各一箱,锦缎两箱,请岳父笑纳。”

    如此厚礼,洛树云笑得合不拢嘴道:“贤婿太客气了。”又问:“令尊怎么没有一起来?”

    阴狮抱手回答:“家父近日事务繁忙,特命小婿向岳父大人赔罪,请岳父大人赎罪,不过我爹说了,下个月来迎亲,他老人家一定带着厚礼亲自前来拜会岳父。”阴狮张口闭口都是钱,他个性张扬,从来如此。

    话刚出口,只听到一群孩童在一旁唱道“七月十五中元节,阴家狮子来提亲;备有金银千万两,娶回一个无头鬼......”大喜的日子唱这种歌谣,真叫人晦气。众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七八个孩童手拉着手转圈继续唱道“七月十五中元节,阴家狮子来提亲;备有金银千万两,娶回一个无头鬼......。”

    大晴天忽然升起一阵雾,乌云遮蔽了太阳,天生异相,孩童的声音在耳旁沿绕不绝。坏事做的太多,就比别人更相信报应,洛英山庄和铁枪会的人提心吊胆,人群中多有议论之声。孩童的歌谣固然可恶,可铁枪会挑什么日子不好,非要在中元节这天到洛英山庄下聘,这不是明目张胆与鬼神作对吗?阴司再厉害,自己的儿子成亲总要讨个好彩头才是,这下可好,大喜之日闹出这么一出,怕是得罪了神灵遭的报应。

    宾客满堂,让几个再那捣乱算什么事?洛树云向宋青使了个眼色,宋青点点头朝那几个孩童跑去骂道:“臭叫花子,还不快给老子滚,找打是不是?”这宋青生得人高马大,三十来岁的模样,上肢功夫练得卓有成就,双臂粗壮发达,平日里在江湖上作威作福惯了,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别说这几个区区孩童。

    孩子们被他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四散而逃,薄雾中忽然若隐若现出现两对排列整齐的人影正朝洛英山庄方向走来。来者不知是敌是友,宋青退回洛树云身边。随着来人越走越近,人影逐渐清晰,见那两队人大约二三十人的样子,衣着打扮都一个模样,不是中原人士,倒像是关外的客商。

    这年头,敢来往于关内外的人多半都有些本事。来人在洛英山庄整齐的排列开,在场众人正好奇时,其中一个四十来岁,中等个头,留着两鬓胡子的男人走出来拱手道:“洛盟主,在下乌台阔驹,奉命前来向洛盟主提亲。”

    乌台阔驹人称跑马驹子,是关外出名的驼队首领,传闻此人出道二十年余年,护送的商队无一丢失,因此被大鹏王蓝日看中,收为亲信。此人名声在外却极少在中原露面,这次高调现身长安向洛树云提亲,莫非蓝日想娶洛诗禾不成?大鹏王雄居关外,什么样的美女得不到,况且蓝日身边妻妾成群,难不成想要洛诗禾去给他做妾?虽说大鹏王在关外势力不可小觑,这里毕竟是中原,中原武林还是洛树云说了算,轮不到别人欺负上门。

    不等洛树云开口,阴狮并站出来哈哈狂笑一声打量着乌台阔驹问道:“不知这位什么驹向洛大侠提的是哪门子的亲呀?”阴狮不知道乌台阔驹是何许人,就算知道,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乌台阔驹一动不动道:“难道洛盟主还有第二个女儿不成?”

    阴狮一听骂道:“敢跟本少爷抢女人,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乌台阔驹不动声色,阴狮围着他转了两圈,丝毫没有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指着带来的彩礼喝道:“本少爷这次带来的聘礼价值五十万两白银,你就这样空着手来提亲不成?”说完仰头哈哈大笑。

    阴狮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洛树云的气消了不少,摆手道:“请阁下回去告诉大鹏王,小女已经许嫁他人,多谢大鹏王的美意。”

    乌台阔驹抱手道:“托在下来提亲的不是大鹏王,是洛盟主你的故人。”他从怀中拿出一份拜帖奉上道:“当年洛盟主为抢夺洛河图不惜大开杀戒,今日,程庄主愿意将洛河图双手奉上,作为程家二公子程少依求娶洛大小姐的聘礼,洛河图已由天下镖局总镖头白念生护送前往长安的路上,程庄主说了,只要洛盟主答应这门婚事,泰仁山庄与洛英山庄以前的恩怨,程庄主可以既往不咎。”待洛树云接过帖子,乌台阔驹又道:“恭喜洛盟主,程庄主半年之后派人来迎娶洛大小姐,在下的事情办完了,就此告辞。”说完,带着来人齐刷刷一起离去,在场众人不知是被大鹏王吓到还是怎么,竟无人阻拦。

    程不归在江湖上消失二十年杳无音信,原来躲到关外去了,怪不得洛树云找他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他此时现身,不报当年的血海深仇鬼才相信,要不然,他何必在明知洛诗禾已经许嫁阴狮之时上门提亲,这不是摆明了来捣乱的吗?二十年不在江湖中露面,没人知道程不归的势力有多大。他能派跑马驹子这样的奇人来提亲,想必他与大鹏王关系匪浅,明知铁枪会少主即将迎娶洛诗禾还敢找上门来,说明他根本没把铁枪会放在眼里,真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洛河图乃武林至宝,此刻最令人眼馋的反倒是洛河图,就连铁枪会的人也蠢蠢欲动。洛树云打开拜帖,果然是程不归的字迹,洛诗禾的亲事眼下成了烫手的山芋,程不归、铁枪会他都得罪不起,只是双方的聘礼都已经送来,不收谁的就等于与谁为敌,倒不如将双方的聘礼都收下,且看铁枪会与程不归如何去斗,洛英山庄也好坐收渔利。

    洛树云为人狡诈,打定主意并拱手对阴狮道:“贤侄,今日实在不便留你,还请贤侄回去转告令尊,聘礼在下先收下了,至于贤侄和小女的婚事,只怕要往后拖一拖,还请令尊赎罪。”洛英山庄弟子抬着聘礼一股脑涌进洛英山庄,将阴狮一伙冷在门外。

    刚才还一口一声“贤婿”叫得多亲热,转眼就变成贤侄,天下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阴狮摸头不着脑喝道:“岳父,岳父大人......”没人理他,洛英山庄的大门“咯吱”一声关上。

    柳剑眉与杜合可是聪明人,铁枪会与洛英山庄结亲,无非是想借着洛树云武林盟主的名号提高自己江湖中的地位,想做武林盟主之位的人就有阴司。洛河图重现江湖这件事非同小可,柳剑眉拉着阴狮道:“少帮主,咋们走吧。”

    阴狮耍起脾气喝道:“本少爷还没有见到诗禾妹子,本少爷不走。”

    这大少爷就这点出息,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杜合也拉着他劝道:“少帮主的婚事自有帮主为你做主,别耽误了帮助的大事”于是,两人一边一个硬将他拉走。铁枪会的人跨上马灰溜溜的离去,洛英山庄门前忽然冷清下来,连个鬼影都有没有。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天上不见一朵云彩,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连地上的沙子也在烈日威严下瑟瑟发抖。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被黄沙覆盖的山岗,席卷着黄沙而来的狂风都是炽热的。几只乌鸦落在远处干枯的白杨树上,偶尔发出几声长鸣就能令人心跳加快。古老的河西走廊自古是杀人越货的绝佳之地,鲜血被黄沙吸入大地,白骨在沙粒间随处可寻,往来的商旅行人,谁不是走在白骨之上。

    高岗上一人立于马背,那人蒙着面,胯下一匹枣红的大宛良马,一件黑色长袍从头顶一直披到马背上,看不出那人是何模样。高岗下大地刀切斧砌般裂开,一条深邃狭长的通道从断崖下穿过绵延数里,此地名曰落雁峡,顾名思义,连大雁也别想从这里飞过去。两边的山崖上悬空半挂着无数黑衣人,这些人个个手中拿着刀剑,杀气弥漫在峡谷中。一只鹰从远处飞来在头顶盘旋,骑在马背上的黑衣人仰头一看,调转马头朝山坡下跑去。

    北边扬起一阵风沙,一个马队朝落雁峡冲过来,来人大约上百人的样子,马队的前方高高飘扬一面大旗,大旗上赫然“天下”两个黑色大字。此乃天下镖局押镖的马队,落雁峡是天下镖局此行必经之地。

    马队在峡谷口前方停下来,一个镖师指着前方险要的峡谷大声道:“总镖头,前面到落雁峡了。”

    五匹骏马飞奔出来,正中间带着帽子,三四十岁模样,长得仪表堂堂,使剑的并是天下镖局总镖头白念生。此人的武功在江湖上不过二流,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白念生仗义疏财扶弱济困,为人受人敬仰,黑白两道几乎都是他的朋友,因而天下镖局所到之处黑白两道无不让路,天下镖局所走的镖几乎无一镖丢失。无规矩不成方圆,白念生给天下镖局定下三条铁律,不走不义之镖,不走来路不明之镖,不走违背侠义之镖。这三条铁律使他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他谁都不得罪,自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他左边两人分别是龙镖头,马镖头,右边的依次是宋镖头,刘镖头。龙镖头聪明,马镖头勇猛,宋镖头果断,刘镖头仁厚,四人各有千秋,扬长避短,是白念生的左膀右臂。白念生和四大镖头背后都背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包袱,包袱里装有一个四四方方条形锦盒,洛河图是武林至宝,关系天下镖局上下数百人性命,图一定在五人其中一人身上。

    原本天下镖局走镖用不着四位镖师同时行动,更不需要白念生亲自出马,偏偏这趟镖押的是洛河图,事关重大,他不敢掉以轻心。显然,这次走镖已经违背天下镖局定下的三条铁律,想要置身事外,只怕是痴人说梦。

    眼前的落雁峡处在两处绝壁之间浑然天成,是盗匪常常出没之地,龙镖头望着眼前的峡谷,心中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压抑着道:“这落雁峡可别成为咋们天下镖局的葬生之地。”

    马镖头有勇无谋,此刻也道:“天下镖局往日走镖总免不了会遇上些麻烦,这次未免太顺利,让人心里不踏实呀。”

    在江湖上行走惯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察觉。刘镖头接上话:“今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这落雁峡处处透着古怪,太安静了,我看要不咋们绕道吧。”江湖险恶,听了他的话,其他三位镖头纷纷点头。

    白念生抬头看看太阳,此刻刚过正午,绕开落雁峡,至少要多走上百里的路,要是那样,只怕今夜就要露宿山野,河西走廊盗匪众多,洛河图现世的消息早在江湖上传开,露宿荒野反而不安全。白念生道:“绕道不见得就安全,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到黑水客栈。”

    白念生说的同样有理,龙镖头拱手道:“总镖头,不如我先带几个兄弟去前面探探路。”

    白念生点点头,他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道:“龙镖头,你我的包袱换一换吧。”

    龙镖头大吃一惊道:“总镖头......”正真的洛河图在白念生身上,他不会将天下镖局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上,龙镖头吃惊是理所当然的。

    白念生严肃的道:“今日只怕要有事情发生,龙镖头你带洛河图先走,就算真的出什么事,别人也不会想到正真的洛河图在你身上,你带人穿过落雁峡后就直奔黑水客栈,到那里去等我们。”

    最显眼的地方往往最容易被人忽视,况且谁能想到真正的洛河图会在探子身上,铤而走险或许能收到奇效。龙镖头解下包袱与白念生调换,而后拱手道:“总镖头保重。”他一挥手,十余名镖师跟在身后快马朝落雁峡冲去。

    “天下镖局押镖,江湖朋友给条道!”快马冲进落雁峡的同时一个镖师大喝道。

    一个时辰后,落雁峡没有半点动静,想来洛河图已经顺利通过落雁峡送往黑灰客栈,白念生这才下令大队人马通过。

    进入峡谷深处,前方的路阴森森的,火热的天反倒使人感觉一股阴凉,手下镖师纷纷驻足抬头往两边的断崖望去。这条狭长的山谷就像一口巨大的棺材,让人心慌意乱。白念生打量左右手下人一眼,手下人皆心不在焉,这样下去,非让自己把自己给吓死。白念生喝道:“不要停,快马加鞭迅速通过山谷。”他“驾”一声挥鞭打在马背上,手下人跟在身后如同狂风一般席卷山谷,山谷中扬起一股烟尘。

    马队行至峡谷中间,忽然“轰轰”一阵作响,两边断崖被火药炸塌,黄沙和碎石一起倾泻而下,马队惊得四散而逃,白念生喝道:“小心有埋伏......”说话的同时就被扬起的滚滚沙尘覆盖。扬起的沙尘使人睁不开眼,耳边传来手下人阵阵惨叫声。接着听到有人在身边穿行,他尽力睁开眼一看,黑色的人影在身边晃动,只觉得有人轻轻撞了他一下,伸手往背上摸去,背上的包袱就没了踪影。

    这时,马镖头喝道:“包袱不见了......”宋镖头和刘镖头也跟着喊了起来。四个人背上的包袱转眼被人夺走,幸好事先让龙镖头把真正的洛河图带走,要不然可就吃大亏了。

    扬起的黄沙逐渐尘埃落定,手下人狼狈不堪,不少人被落下的沙石活埋,也有人慌乱中被自己人误伤。对头早有准备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因而对方的身份也就无从查起,天下镖局开山立镖十余年,从来没吃过这种暗亏。虽说真的洛河图已被龙镖头带走,可一旦对头得知夺去的洛河图是假的,一定会卷土重来,何况前边还有多少等着抢夺洛河图的人犹未可知,接下来的路恐怕更难走。此地不宜久留,要尽快赶到黑水客栈与龙镖头会合才好,白念生来不及掩埋死去弟兄的尸首并命人重整旗鼓朝黑水客栈赶去。

    黑水客栈位于张掖以北八十里的戈壁之上,一条小溪从门前流过因而得名。此处地势荒凉,方圆十里杳无人烟,江湖中人出入关内外多半在此歇脚。黑水客栈的老板是个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奸诈之人,他名叫苏行,江湖人称耗子,黑水客栈平日里开门迎客,暗中还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是河西走廊一处坐地分赃的好去处,寻常的商人避之不及,只有不怕死的江湖中人才敢到客栈来。

    天刚刚暗下来,白念生带着手下人灰溜溜赶到黑水客栈。客栈里灯火通明,一进门就见到里面坐了几伙人,却没有龙镖头一行人的身影。苏行是白念生的熟人,见到天下镖局的人,笑嘻嘻迎上来道:“原来是天下镖局白总镖头,失敬失敬,里边请。”

    里边的人听到“天下镖局”四个字,显然有些躁动,想来都是些打洛河图主意的人。白念生打量里面的人一眼,大多是河西走廊道上的人,不足为虑,于是回头问道:“苏掌柜,龙镖头到了没有?”

    苏行一愣,喃喃道:“龙镖头......”忍了忍道:“白总镖头是今日我见过的第一个天下镖局的人。”

    按理来说龙镖头早就应该到了,白念生暗暗觉得不妙。马镖头凑上来轻声道:“总镖头,龙镖头不会半路出什么事了吧。”

    洛河图还在他身上,怕就怕半道上还真出了什么差池,白念生来不及多想转身急着道:“走......”众人顾不上疲惫,转身上马风一般往回跑,顷刻间消失在夜色当中。

    苏行贪得无厌,是这河西道上出了名的偷奸耍滑之人,要说他对洛河图没有野心绝非如此,天下镖局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一猜就知道准是洛河图半道上出了什么事,不过洛河图的事太大,分一杯羹的本事他还有,要想独吞他实在消受不起。

    天下镖局的人刚走,南边跑来十余匹快马停在黑水客栈门口。苏行转身一看,清一色的黄骠马,来人都是使枪的,领头一个身材魁梧,衣着华贵,满头白发大约五十来岁精神抖擞的人。是洛阳铁枪会的人,领头的并是铁枪会帮主阴司。

    铁枪会在河南称雄,怎么跑到河西来了,苏行见多识广,阴司他岂能不认识,笑嘻嘻道:“阴帮主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客栈,真是叫人蓬荜生辉。”

    苏行做生意全靠一张嘴,专挑好听的说,阴司瞟了他一眼问道:“苏掌柜,天下镖局的人到了没有?”

    如此狂妄不加掩饰,苏行始料未及道:“这......”

    话刚没说完,又一个马队跑过来停在面前。同样十数人,这伙人的兵器五花八门,有使刀的也有使枪的,领头一个弯腰曲背四十来岁的汉子骑在马上,他身上披着一件棉袄,大热的天穿成这个模样倒是少见。借着客栈的灯光,那人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捂住嘴不停的咳嗽,活脱脱一个病秧子。

    此人同样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苏行拱手道:“什么风把楚帮主吹到河西来了?”苏行说话的同时心里在打鼓,这几天路过黑水客栈的江湖中人就有数百人之多,连铁枪会与黄河帮这样的江湖实力派都掺和进来了,接下来指不定还有什么好戏。

    那病秧子是山西黄河帮的帮主楚天错,此人工于心计善于用毒,别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浑身上下都是毒,一双毒沙掌在江湖上罕逢敌手,江湖传闻,他身边的亲信随从要时刻服食解药,不然就会被他身上的毒气侵蚀致死。

    黄河帮在山西称霸,铁枪会在河南称雄,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可楚天错和阴司二人都野心勃勃想将山东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为争夺山东的地盘,黄河帮、铁枪会明争暗斗,山东道上血雨腥风。黄河帮和铁枪会都是北方武林当中的两大帮派,势力在不相伯仲之间,谁都没有能力置对方于死地,这就是阴司急于与洛英山庄结为儿女亲家的原因。偏偏半道杀出个程不归,洛河图重现江湖,眼下争夺洛河图反而成为双方的首要目标,只要洛河图在手,别说一个山东,就算称霸天下也不成问题,看来江湖中免不了又有一场争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阴司冷笑一声道:“黄河恶鬼,你怎么到这来了?你就不怕河西的风把你的腰吹折了?”

    楚天错不声不响道:“听说阴兄和洛盟主成了亲家,真是可喜可贺呀!”他咳了两声捂住嘴道:“可我怎么听说阴兄的儿媳妇还没过门就被别人给抢了?阴兄你可要小心,这件事传到江湖上,那可太好听了。”

    这种事能随随便便拿出来说的吗?楚天错的话不瘟不火,却句句歹毒,像把刀子插在阴司的心里。铁枪会的人气得蠢蠢欲动,阴司大怒,指着他骂道:“黄河恶鬼,今天老子就让你变成死鬼......”说着,从属下人手中夺过铁枪。

    对面的黄河帮镇定自若,楚天错猛咳嗽一阵,吐出一口口水落到地上,顿时冒起一股黑烟,阴司和手下人急忙往后退了数步,卷起衣袖将口鼻蒙住,以免吸入毒烟。楚天错占了便宜,瞟了阴司等人一眼道:“阴兄何必动怒,抢你儿媳妇的又不是我。”今日仓促间,没有做好与楚天错动手的准备,阴司只好咽下这口气。楚天错转头道:“苏掌柜......”

    眼前这两个人谁都得罪不起,苏行吓得躲进客栈里,只露出一个头。听到楚天错喊他,苏行急忙走出来拱手笑道:“楚帮主有何吩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天错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过去,苏行哪敢接,退后两步,银子落到地上。楚天错见状道:“向你打听一件事,这锭银子是赏你的。”

    苏行见钱眼开,捡起银子笑道:“多谢楚帮主赏赐。”

    楚天错喝道:“我来问你,天下镖局的人来过没有?”

    又是来抢洛河图的,只要有钱也管不了那么多,苏行眼珠一转,指着天下镖局离去的方向道:“他们刚来过,往那个方向去了。”楚天错一听调转马头朝天下镖局离开的方向追去。苏行伸长脖子望着黄河帮的马队自言自语道:“白念生呀白念生,谁让你非要给自己找麻烦,这就怪不得我嘞......”他念道着回过神卑躬屈膝的对阴司笑道:“阴帮主,要不你进店歇会。”阴司正在气头上,没给苏行什么好脸色看,苏行忙闭上嘴。

    又一伙人匆匆赶来,是柳剑眉、杜合一伙。来到阴司面前,一行人拱手道:“参见帮主。”

    柳剑眉望着远去的黄河帮道:“帮主,这些黄河死鬼怎么也来了?”

    阴司道:“洛河图是武林至宝,江湖中人谁不对它垂涎三尺?”阴司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眼喝道:“狮儿呢?他去哪了?”

    柳剑眉与杜合低头相互看了一眼,柳剑眉拱手道:“属下等人离开长安不久,少帮主就不见了,属下想,少庄主一定回长安找洛大小姐去了,属下等人不敢耽误帮主的大事,只好先赶来与帮主会合,不过帮主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长安寻少帮主。”

    阴司大气,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东西。”

    杜合抬头望了他一眼道:“少帮主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帮主不必担忧。”

    这话不过是安慰阴司罢了,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阴司换了个话题问道:“洛河图有什么消息?”

    杜合回答:“属下等人接到帮主的号令并急忙赶到河西暗中跟着天下镖局,今日,有人在落雁峡伏击天下镖局,不过属下猜测,那些人抢走的洛河图应该是假的,真的洛河图在那个姓龙的镖头身上。”

    阴司骂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去把洛河图抢过来,难道连姓龙的你们也对付不了吗?”

    柳剑眉、杜合你看我我看你,柳剑眉抱手道:“回帮主的话,当时属下二人并不知道姓龙的带走的是真的洛河图,直到天下镖局遭人暗算,白念生不慌不乱,属下二人这才怀疑真的洛河图已被姓龙的带走。”

    杜合接上话道:“属下二人偷偷跟在那些神秘人身后,可没跟过久并跟丢了,我们只好赶到这里和帮主会合,那姓龙的镖头这时候还没赶到这里,属下怀疑,姓龙的不是遭了不测就是带着洛河图跑了。”

    阴司“哼”一声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姓龙的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人一起抱手道:“是帮主。”说罢跨上马去追天下镖局。

    客栈里的江湖中人对门外人的对话听得细致入微,等铁枪会的人走后也跟着追去。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江湖上的小喽啰难道还想在铁枪会和黄河帮面前争先吗?还是苏行聪明,安安稳稳的坐在黑水客栈就能财源广进,今日听到的消息说不定又能卖上几百两银子。

    点着火把原路返回,这才发现龙镖头一行人的马队跑出落雁峡以后并没有往黑水客栈方向走,而是一路往西朝焉支山方向跑去。莫非龙镖头想独吞洛河图不成?就算他得到洛河图隐姓埋名,可他的家眷还在大同天下镖局所在地,他能躲到哪里去?况且姓龙的与白念生多年兄弟情义,他绝不相信姓龙的会带着洛河图销声匿迹,置天下镖局安危于不顾。

    再往前找进入山林,马蹄印越来越杂乱,从蹄印上判断,不光是天下镖局的马匹,看来他们猜的没错,龙镖头果然遇到麻烦了。当时一股脑只顾赶到黑水客栈与龙镖头会合,却没留意地上的马蹄印,此刻再去寻人,只怕已经晚了。

    在山中走五六里的行程,只见前面的山谷中有火光,同时听到打斗和呼喊的声音,白念生心中扬起一丝希望,急忙率人朝火光的方向赶。往前走,满目星空下眼前所见的景象叫人触目惊心,山谷里随处散落着镖师和马匹的尸体,尸体上残留着野兽啃食的牙印,大多数尸体只剩一具血淋淋的白骨。这是一处猎场,显然被猎杀的是天下镖局的镖师。阴森恐怖的气氛在镖师当中蔓延,夜色里任何一点动静都让人心惊肉跳,百余人拔出刀剑紧紧聚在一起不敢掉队,没人知道前方有什么。

    月关下,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黑灰色鬼魅的身影,山谷中点起一个火堆,两个人拿着剑背靠着背,数不清的狼围在两个人四周不断向两人发起进攻,地上除了死人外还留下十几条狼的死尸。二人浑身是血,一边打一边呼喊着救命,瞧得出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天下镖局赶到,狼群嗅着气味转身围过来,龇牙咧嘴,目光中露出凶恶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镖局中人已成惊弓之鸟,被狼群逼得连连后退,马镖头紧握手中钢刀问道:“总镖头怎么办?”

    狼群咄咄逼人,胯下的马惊得躁动不安,这种危局还是头一次遇到,白念生哪知道该怎么办?忽然,山坡上传来“嗷嗷”的吼声,是狼王的吼声,狼群转身往山坡上跑去,转眼消失在山谷中。

    终于化险为夷,白念生松了口气。死的人都是天下镖局的镖师没错,却不见龙镖头,白念生下马喝道:“去找找看,还有没有活口。”

    手下人听命拱手而去,白念生带着马宋刘三位镖头来到火堆前,那两个被狼群围攻的人坐在地上狼狈不堪,走上前一看,二人却是洛树云的大徒弟梁肖月和二徒弟陈道安。洛树云好歹是武林盟主,他这两徒弟这般摸样,传出去岂不叫江湖中人笑话。

    洛河图迟早要到洛英山庄去,他们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四人吃了一惊,刘镖头问道:“梁少侠、陈少侠,你们怎么会在这?”

    好不容易保住性命,二人哪还顾得上自己现在这副尊容,陈道安拱手嬉笑着道:“多谢各位镖头出手相救。”

    天下镖局死了那么多人,四人还能怎么给他们好脸色看。就这时,一个镖师喝道:“总镖头,龙镖头在这。”

    四人扑过去,姓龙的镖头喉咙上一道剑痕,早已气绝身亡,不过尸体保存完好。另一个镖师来到四人面前提刀抱手道:“总镖头,跟随龙镖头的十几个兄弟无一生还,十几个兄弟的尸体大多都被狼给吃了,就连那些兄弟骑的马也只剩一推骨头,只有龙镖头的尸体保存完好。”

    真没想到十几个人都成了狼的美餐,听得直叫人哆嗦。马镖头检查了姓龙的尸体抱手道:“总镖头,龙镖头身上只有喉咙一处剑伤,看样子是一招致命。”

    一招致命,这么说对头的武功要在天下镖局所有人之上,这回真惹上可硬茬子了。刘镖头提醒道:“总镖头,洛河图......”

    白念生一听大吓,那个包袱已经不在龙镖头身上,于是问道:“洛河图呢?”手下镖师一动不动,白念生喝道:“还不快去找。”

    手下人还是不动,白念生打量着所有人,过了一会,一个镖师拱手道:“总镖头,我们都找过了,没有......”

    天下镖局成立十余年第一次失镖,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梁肖月和陈道安这时正好走过来想看看发什么了什么。见到二人,白念生扑上去对二人喝道:“梁少侠、陈少侠,洛河图迟早要送到洛英山庄去,你们何必半路上就下此毒手?”

    二人知道惹上冤枉官司,都酸着脸,梁肖月道:“白总镖头你都说了,洛河图迟早要送到洛英山庄,我们师兄弟怎么会干拦路抢劫这种事?”

    白念生眼珠瞪得斗大道:“那两位出现在这又怎么解释?”

    陈道安瞧了梁肖月一眼道:“家师不想洛河图落到别人手里,所以命我们师兄弟暗中保护洛河图,我们是跟着马蹄印找到这里的,正好遇上狼群,这些人的死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洛河图谁不想据为己有,片面之词白念生怎会相信。陈道安看出他的心思,接着道:“白总镖头你要不信就搜搜看,看洛河图在不在我们身上。”又道:“再说,我们是兄弟那有本事一口气杀那么多人?”

    此言有理,白念生是冲昏头了。刘镖头走上来道:“总镖头,此地不宜久留,咋们快走吧。”

    此时已快五更天,山谷里浓雾弥漫开来,夜里寒气逼人,白念生咬牙望着梁陈二人道:“带上梁少侠、陈少侠,收殓龙镖头的尸首我们走。”这种鬼地方谁知道还藏着什么古怪,手下人就等着这句话,来不及掩埋死人的骨头,带上姓龙的镖师尸体灰溜溜往回跑,谁都怕落在最后一个。

    天亮蒙蒙亮时再次来到黑水客栈,今日天气阴暗,浓雾笼罩整个山谷,客栈里的人早就走个精光,就剩下天下镖局的人黑压压坐在客栈里关上门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客栈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镖师闯进来反手关好门拱手对白念生道:“总镖头,梁少侠和陈少侠偷了我们的马跑了。”

    洛河图要是他们抢的,跑到天涯海角总有人会把他们揪出来,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跑了就跑了吧。失了镖,程不归恐怕程不归不会轻易放过天下镖局,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洛河图找回来,何况中原武林中人为寻找洛河图,免不了会寻天下镖局的晦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白念生此刻悔之晚矣。

    “砰”一声,客栈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屋里天下镖局的人下意识抓起刀剑站起来。门口出现一个身高七尺,摸样不到三十岁,表情严肃自信,手中握有一把细长柳叶剑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生活和披在他身上的黑袍一样黑暗,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怜悯,手里的剑和他自己一样冰凉;他没有感情,没有父母兄弟,生下来就与孤独为伴;他是一把剑,与任何人从来只用剑说话;在这个世上,除了杀人,他没有任何兴趣;他是天下最厉害的杀手,手中的剑叫噬魂,杀的人越多,手里的剑就越锋利;他的名字叫鱼肠,他以一把剑作为自己的名字,以此表明他想做天下第一杀手的志向。事实上他已经是天下第一杀手,中原武林当中,除了居士易,没有人能破他的剑。

    煞气扑面而来,苏行远远躲到柜台下面,天下镖局百余人在他的威严下臣服。鱼肠站在门口道:“有人出价三万两买洛河图,要图还是要命?”

    阎王爷就站在面前,白念生汗流浃背,小心站起来拱手道:“图要是在在下身上,纵使丢了性命,天下镖局绝不能失镖,只可惜你来迟了。”他虽然害怕,但比起天下镖局的声誉,个人的生死无足轻重。

    一道寒光闪过,扎眼之间鱼肠拔剑刺向白念生。生死关头,马镖头不顾生死空手抓住鱼肠的剑,顿时鲜血直流。鱼肠面无表情道:“你倒是条汉子,不怕死吗?”

    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马镖头紧紧抓住噬魂剑咬牙道:“怕,我当然怕,不过我也是那句话,洛河图若是在我手上,我们做镖师的宁可丢了性命也绝不失镖,可你要的东西已经不在我们身上。”

    鱼肠问道:“东西在哪?”

    那马镖头是重义之人,白念生谦谦君子,不愿别人因他而死,回答道:“洛河图已被人夺走,还请阁下手下留情。”

    鱼肠又问:“什么人抢走的?”

    都已经失镖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白念生叹道:“在下要是知道什么人抢走的,就不用在这唉声叹气了。”

    鱼肠道:“此话当真?”

    白念生皱眉道:“事关天下镖局声誉,在下岂敢撒谎。”

    鱼肠收回剑道:“买家只要洛河图,没有说要你们的脑袋,这件事是否属实我自然会查清楚,要是让我知道你对我撒谎,我自然会来要你的脑袋。”他收起剑,人影一闪走到门口,再一闪走到几十仗外,一转眼不见了。

    马镖头忍痛道:“此人的武功举世罕见。”

    白念生担心他的伤势问道:“马兄弟,你没事吧?”

    姓马的镖头摇摇头,突然“啊”一声惨叫,一个镖师破窗飞进来,屋里的镖师急忙躲开,那人撞碎了桌子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众人大惊失色,刘镖头上前查看那人的伤势,那人五脏六腑均被震碎,不禁叹道:“好强的掌力......”

    门外又听到一人的惨叫声,白念生带人冲出去,只见另一个镖师被人吊在树上死了。大雾中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宋镖头道:“看来,有人存心找天下镖局的不痛快,会不会是鱼肠去而复返?”

    白念生环视四周大喝道:“明人不做暗事,是哪路朋友?何不现身相见。”

    大雾中“哈哈”一声大笑,是个女人的声音,耳旁一阵风,客栈房顶的瓦砾上传来脚步身,白念生转身望去,那人动作极快,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再回头,掉在树上的死人“噗”一声摔在地上,一枚暗器插在吊死人的树上。宋镖头取来那枚暗器交到白念生手里道:“总镖头你看。”

    那是一枚用钢铁打成做工精致的羽毛,白念生倒吸一口凉气道:“大鹏王蓝日......”

    话刚落地,大雾中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白念生,限你三个月找回洛河图,否则的话天下镖局鸡犬不留。”

    果然程不归找上门来了,马镖急道:“总镖头怎么办?”

    大鹏王说到做到,白念生急忙转身对三人道:“马镖头、宋镖头、刘镖头,你们即刻带领镖局上下赶回大同,回去后收拾细软带领家眷离开镖局先出去避一避,等风声过去再回来。”

    刘镖头问道:“总镖头,那你呢?”

    白念生道:“当初是我硬要接下这趟镖,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当,小公子严灼心是我的生死之交,武林中发生的事天玄阁无所不知,只要他肯帮忙,天下镖局就有一线生机。”

    天玄阁掌握武林中的所有秘密,只要价钱合适,无论想知道什么你都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三位镖头这下放心了,三人一同抱手道:“总镖头保重。”

    白念生拱手道:“保重。”接着一哄而散。

    苏行追出来时,天下镖局的人已各奔东西。茶钱,打碎东西的钱还没付,苏行“哎”一声道:“白总镖头,欠我的银子我记你帐上了,你要是有命活着,记得来付。”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苏行咧嘴呵呵一声。这年头,什么都能卖钱,就连死人也不例外,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比什么都精彩,足够他狠狠的挣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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