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尾声（上）
第484章 尾声（上）(1/3)
“是啊，我来迟了一步。天上有些老家伙给我使绊子。不过好歹是来了，就不算晚……”
老板说着对着她的身子凌空一抓，一道黑色的声影被生生分离了出来。老板看了一眼后意外的说道：
“他化自在天魔？原来魔尊费尽心思放进来的居然是个天魔族的魔王。你就是被它给催化了魔心？”
李夫诸紧盯着老板的手中的天魔，冷声说道：
“既然修不成人道，修魔道也未尝不可。”
老板叹了一口气，显得清楚对方渡心劫受阻之事。
“收手吧，看在你让我抓到这个天魔的份上。今夜死在这院子里的凡人，我可以不计较。”
“你觉得我还有回头的机会么？自古只闻道成魔，未闻魔化道。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收手……”
李夫诸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脸上的魔纹又加深了许多。
老板看了对方一眼。
“所以你就要用大水淹了这扬州城？我明白了，你的心魔由怒而起，怒火不灭，心魔不消。那就别怪我出手太重了。”
就在两人对话的瞬间，天空中的小雨早已变成了暴风雨，瘦西湖的水位也在节节攀升。
若是有人在天空中观察，便会发现方圆数十里的水汽都在疯狂的聚集向扬州城。
老板看了眼天际：
“不愧是上古水神。居然能够直接调动秦淮河的水脉对付我。不过你好像忘了一点，人间可是我的主场，你没有半点胜算。”
老板一拍手，方圆数十里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的状态。唯有被操纵的水脉和李夫诸能够自由行动。
“今夜，谁也不能阻止我毁掉这里。”
数十条水龙在天空中交汇，最后四散而开冲击着扬州城的每一个角落，顷刻之间，无数人被卷入这场灾难之中。
城墙倒塌，房屋崩毁，无辜的百姓被大水淹没。老板撑开的阵法好似一下就被冲破，所有的一切又恢复了常态。
整个扬州城，除了清人馆外，哀鸿遍野！
老板出现在了李夫诸的面前：
“怎么样，心中的怒火可曾消减半分？”
“不，即使毁灭这里两遍，三遍，十遍，也不可能消除我的怒火。”
李夫诸已经陷入彻底的偏执，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语。
“既然十遍不够，那就一百遍，一千遍。”
老板说完，轻轻拍手，一切又恢复到了毁城之前。
“怎么可能？”
李夫诸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怒火很快就重新占据了上峰。
“我就看你能够恢复多少次。”
一次次被摧毁，一次次回到原点。
每一次李夫诸眼中的浑浊都消去一丝。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出手了多少次。但她已经觉得累了。
这时，老板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错不错，一百三十七次，比预料中的多了一些。怎么样，还要继续么？”
李夫诸有点分不清楚，到底自己是魔，还是对方是魔。
“你到底想做什么？”
“请你收手。”
“以你的实力，将我拿下不费吹灰之力，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不不，我要收手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心魔。不过看你终于愿意开口，应该是清醒过来了吧？”
老板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变成汪洋大海的扬州城再次恢复了原状。
李夫诸沉默了许久之后问道：
“你会怎么处置我？”
老板看着这满地的尸体，无奈的说道：
“嗯，本来以你违背的条例，至少要被看押五千年。不过毕竟这天魔是因为我的疏忽而来到人间。减去一半，你渡过化凡心劫，成为被人道认可的存在，可以再减去一千五百年。然后看在你有自首情节的份上，四百年吧。我将会把你镇压在瘦西湖下四百年，庇佑一方风调雨顺。”
李夫诸看得出来，这是对方故意放水，就像他几百年前故意让自己放走了梦蝶。
“我甘愿受罚。不过你刚才说我渡过心劫是指？”
老板笑着说道：
“其实，在你为身边人的遭遇而感到愤怒的时候，你心劫的最后一关就已经破了。否则你还真的以为区区一个天魔的手段，就能让你肆无忌惮的屠杀凡人？完全是因为你已经成功化凡，拥有了人心，自然也就可以有限度的插手人道之事。”
“我明白了，你动手吧！”
李夫诸说完闭上了双眼。
老板看了眼浮萍阁废墟中躺着
的少女。其实他一直没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少女却能帮助李夫诸渡过了心劫中的情关。
“你不和她打个招呼？”
李夫诸看着昏迷中的少女，摇了摇头。
“她会有自己的人生的，既然无法相伴，相见不如不见。”
老板点了点头：
“你倒是洒脱，那就开始吧……”
李夫诸散去周身的魔气，老板则用右手食指请点对方的眉心。
李夫诸身后浮现出一道身影，是一头长着四角的纯白之鹿。也是上古水神的本体。
天空中的大雨倾盆下，冲刷着地面的血污，将血水汇入湖泊之中。
而老板的身后也浮现出一道虚幻的身影，并非具体的形象，而是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一白，一赤，白眼赤瞳，赤眼白瞳。
“这清人馆依着瘦西湖而建，死于此地的冤魂，也随着你的神性之雨汇入湖中。我将用雨师符将你镇于湖底，超度冤魂，庇佑一方。”
老板的话语落下，字字化作金科玉律，牵引着这一方天地中的法则。湖中伸出无数条金色的锁链，将空中的李夫诸包括她身后的法相都被死死的捆住。
老板看着对方，问道：
“还有什么想要我代传的么？”
“帮我告诉梦蝶一声，她欠我的，已经还上了，不要做傻事。”
老板明白对方的意思，李夫诸是在担心梦蝶知道她被镇压后会干出一些蠢事。
“吾以山海之契，令众生之灵，惩恶扬善，代天行罚！”
天际降下一道巨掌，拨云见月，直接将浑身受制的李夫诸生生压入了湖泊深处。
天空中的瓢泼大雨顿时消弭。
老板再向地面扫去，满地狼藉之中，只有三三两两的幸存者呆滞的看着天空中仿若天神般的身影。
“对于凡人而言，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老板对准下方轻吹了一口气。
底下的幸存者们，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便失去了知觉。那阵微风取走了他们关于昨夜所有的记忆。
但一切可没有这么容易就结束。
“你受罚倒是得了个清净，这善后的工作，却全部得交给我。”
老板无奈的看着扬州城，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如果用正常的法子，可没法合理解释他们的死因。
“反正已经为她浪费了那么多的时空之力，再多这一点也无关痛痒了。”
老板闭目，瞬间神念便延伸到了整个王朝的每个角落去。
“忘却是劫……”
随着这一道仿佛响彻在天地之间的声音。
所有与今夜死去之人相关者都被抹去一部分的记忆。关于那些死去者的记忆。以及非人道的存在的记忆。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大部分人听到这个耳边的声音，只觉得昏昏沉沉，随后就没了感觉。但却有一些人感觉到了这背后代表的意义，死死抵抗住这道声音带来的影响。
刚刚赶到清人馆外的陈锦轩也听到了这声音，但他腰间的姻缘石却在这时发挥了作用，替他挡住了这道声音，不过结果却是彻底的粉碎。
他也发现了所有人的异状，顾不得其他，放弃了身边的侍卫的守护，趁着众人恍惚的时候，越过重重阻碍，冲进清人馆中。
同样有着梦蝶赠予李夫诸金铃铛的鹃儿也本能的抵触这道声音。
“不，我不要忘记。”
直接从昏迷清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一切的源头。
“你是谁？”
老板看到对方腰间的铃铛时，便明白自己的术法为何没了效果。不过也没有再动手的打算。
“我，我谁也不是，如果非要说的话，是你家小姐的故人吧。”
鹃儿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对方，忍不住询问道：
“您是天神么？”
“并不是，不过以你们的理解，把我当做神也未尝不可。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天神大人，我家小姐她？”
“李夫诸堕入魔道，屠戮凡人，触犯山海之法，被罚镇压扬州地脉四百年。而镇压之地就是你边上的湖泊。”
鹃儿并没有看到之前血腥诡异的一幕，但是看到周围无数躺在地上官兵的尸体，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定是自家小姐杰作。
“怎么会这样，但是小姐，小姐她是为了救我们才会出售的！求求你了，天神大人，求求您放过我家小姐吧。我愿意替她受罚，就算是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行，求
求您放过小姐！”
鹃儿听到自己小姐被眼前“天神”般的人物镇压，一时之间六神无主。不过很快就不住的跪地磕头，卑微的祈求着对方的宽恕。
每一下都实打实的磕在地砖之上，没有几下，额头就都是血迹。
“鹃儿！”
这时，最后一位迟到的正主也到了现场，看着满地的尸体，只有鹃儿一个人朝着天上的身影不住的磕头。
鹃儿也诧异的回头看向对方。
“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锦轩见到对方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流下，不由心疼万分，赶忙上前想要将对方扶起。
但鹃儿却死活也不肯起来。
“陈公子，你别管我，我必须求得天神大人原谅，小姐，小姐她，为了救我们，被罚镇压在湖中四百年……”
陈锦轩虽然隐隐对于李夫诸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是当他看到天上的身影，这满地的官兵尸体。以及鹃儿刚才的话语。
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要让鹃儿起身，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说服天上的这位。
“这位上神，请问夫诸小姐所犯之罪为何？竟要受罚四百年之久。”
“这不是你们该知道的问题，不过，她有神物护体没有忘记也就算了，你区区一个凡人，居然也没有忘却。难不成我的神力已经弱到这种程度了么？”
老板不由郁闷了起来，稍稍查看之后，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原来如此，我说李夫诸怎么借助一个女子渡过情劫，原来用的是移花接木之法。借助这少女的情劫来渡自己的情劫。之前碎掉的那块姻缘石，就是她的应劫之物吧。”
神凡有别，陈锦轩知道对方如果不肯开口，自己问再多也是无用。
于是陈锦轩跟着鹃儿一同跪下。
“夫诸小姐有恩于我，还请上神请教解救之法！”
老板不由多看了这个凡人一眼。
“她虽然最后证得了人心，但毕竟堕入魔道，屠杀凡人在先，自然不能免责。不过你们若是想要帮助她早日脱离困境，却是有一个办法！”
鹃儿见“天神”松口，立马说道：
“还请天神吩咐，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心甘情愿。”
老板叹了口气说道：
“两年之后此地将会有人祸之灾，到时十室九空，尸横遍野。数十万冤魂旌旗蔽空。若你们之后能够协助李夫诸超度这些冤魂。这些功德足以让她减少两百年的刑罚。并且每日不必再受，真火炼心之苦。”
陈锦轩立马意识到对方口中的人祸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梦中曾经见到的场景。
但是鹃儿听到能够为自家小姐减轻责罚苦难，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到时奴婢会在湖边建起一座道观，日夜为冤魂超度。”
“该怎么做事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去也！”
老板刚准备离去，却感觉那群被天魔抽取魂魄的死者中居然还有个残余。
“咦，这种怨气，这上好的剑道真意。用来做鬼门关的人间镇守者再适合不过，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于是老板临走之前还收走了魏无伤的残魂。
陈锦轩在扶起鹃儿的同时，注意到了浮萍阁前，折桂冰冷的尸体。还有那被长枪捅死依旧满眼傲气的凤绫儿。死不瞑目，只为看着薛冰受尽最残酷刑罚的秦青。
以及在人群中因为静脉尽碎默默死去的月馆主。
这一夜，有太多太多的人离去。而她们，恐怕今后只有他们二人记得了，因为陈锦轩有种感觉，马上，最后一丝证明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也将消失。
“鹃儿，我们走吧……”
陈锦轩扶起失魂落魄的鹃儿，一步步向着外头走去。
而身后所有的尸体，化作流水，默默的汇入了湖泊之中。
这一夜，世间所有人都不记得还有一个叫清人馆的地方。
唯有两名伤心人带着沉重的记忆离开了此地。
次年三月十九日，叛军高歌凯进，有贼臣通敌卖国，京城破，帝缢于煤山。大臣四散而逃。
四月二十一日，叛军与边关大军决战于山海关，边军不敌与金军苟合，叛军大败。金军大举南下。
五月十五日，朝廷于金陵拥立新帝，改元弘光。
弘光元年四月二十五日，史可法兵败，扬州城破，金军纵兵屠掠，十日封刀。
那年冬天，却有一对夫妇在瘦西湖旁建立了一座生祠，祭拜着一位不知名的神女。日夜超度亡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