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点破

第448章 点破(1/3)

秦青起身向着二人行了一礼，对于陈锦轩的称赞不惊不喜。

抱起奔雷琴，便款款离开了画舫。

李夫诸看着刚才拍手称快的陈锦轩问道：

“公子说此曲好，究竟好在何处呢？”

“呵呵，这算不算是夫诸小姐对在下的考校呢？”

陈锦轩可是知道这首曲子背后的典故，所以有些摸不准对方是有意而为之，让自己听此曲，还是纯属巧合。

李夫诸微微沉吟后说道：

“姑且算是吧，这里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公子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曲名为《长门怨》，典故应是出自相传司马相如为汉武帝废后陈阿娇所做的一篇骚体赋《长门赋》。不过此曲因是当朝某位琴师所谱，这两年才广为流传。是琴曲中少有的为爱失意之曲。”

见李夫诸微微点头，陈锦轩继续往下说道：

“刚才夫诸姑娘的弟子在演奏此曲的时候，把握得当，高亢之时，快如激流，仿佛要将一腔愁绪宣泄而出，低沉之时又婉转哀怨，如怨如慕。正好符合了一位心有牵挂女子的郁郁心绪！”

李夫诸眉目含笑，对于这位因为一时兴趣而请来的客人，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举，却为自己找到了一位上佳的琴友。

“呵呵，好的地方都让陈公子说尽了，那不如再说说不足之处？”

“不足啊，容我想想，刚才都将注意力放在亮点之上，我的仔细回忆下才能找出问题所在……”

陈锦轩嘴边轻哼着刚才的曲调，似乎想要将秦青刚才的演奏在脑海中重构一遍。

随着这个举动，陈锦轩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良久后终于睁开双眼，有些犹豫的说道：

“好像，演奏者的情绪不对，这琴声蕴含的牵挂之意，似乎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包含了更复杂的东西。所以在细节之上，变得有些不稳定，有点杂乱之意。”

这一次李夫诸真的惊讶了，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能够让她意外的人了。不由为对方鼓起掌来。

“陈公子在琴学上的造诣，恐怕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略知一二啊。若是连公子这样的人都只能算是略知一二，恐怕这世上敢说自己懂琴的人估计没有几人了！”

“不敢不敢，是我在夫诸小姐面前献丑了。能教出那样优秀的弟子，想来夫诸小姐在琴学上的造诣远在我之上！”

这句话倒不是恭维，陈锦轩自认自己的琴艺与刚才那位女子不过字啊伯仲之间。当然比不上作为对方师父李夫诸。

“呵呵，陈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其实青儿本身就有良好的底子，我不过才刚刚收她入门，指点了几日而已。主要还是她自己的努力。当论技艺，她已经和我相差不多。唯独可惜……”

李夫诸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叹息了一声。

陈锦轩自然而然的将话接下去：

“可惜何事？”

李夫诸惋惜的说道：

“可惜她的心事太多，太重，弹琴静不下心，无法以心弹琴，以情入曲，一切都是枉然……”

陈锦轩这时忽然想起来，刚才弹琴的女子，正是那日无意中闯进屋子里的那位女子。

这么想来，应该是清人馆的新人。恐怕便是教坊司分配到此的官妓，这样的人，原本的家世肯定不差，如今从云端跌入地狱，也难怪心中会忿忿难平。

“原来也是一位可怜人，好在夫诸小姐心善，将她收在身边，倒是可以省去许多磨难。”

陈锦轩可是知道，自本朝起，官妓已经成为官府营收手段之一。所以一般而言，官府都有强制限定所谓的最低任务，也就接客量。

除了一些已经有一定名声的存在，为了待价而沽，日子会好受些。大部分官妓的日子都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在他看来，李夫诸将青儿收为自己身边的乐伶，相当于一种变相的保护。

“那个，我想陈公子可能误会了什么，妾身并非你想的那样是为了保护谁所以这样做，而是纯粹因为我需要而已。”

李夫诸忽然有些冷淡的说道：

“所谓自救者天助之，自弃者天弃之。若是不是她自己刚好适合这个位置，又懂得努力把握机会，谁也救不了她。这个道理，我想她应该比我更明白，”

“夫诸小姐说的也没错，这世上不能总是指望他人施以援手，自强不息才是正道。但是不可否认，夫诸小姐你为她提供了一个摆脱自身命运的机会，不是么？”

苏铭大概猜出了李夫诸和清人馆之间互惠互利的关系。

若这个青儿真的能够得到这

位来历神秘的李夫诸的青睐，未必没有摆脱官妓的身份的可能。

就如鹃儿一般，苏铭曾经留意过，李娟的右手手腕上有个标记，那是奴籍的人才会有的标记。

至于李夫诸的来历究竟是什么，陈锦轩无意追根究底。

“那是她自己争取的机会。罢了，此事暂且不谈了，陈公子啊，你觉得青儿如何？”

陈锦轩有点摸不着对方的意思，不过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道：

“可以看得出她心中的傲气并没有被抹平，眼中依旧斗志盎然。这是个很好的状态，不像已经自甘堕落的人，她们虽然依旧能够光彩照人，但内心却已经和行尸走肉无异……”

李夫诸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这就是馆主她的高明之处，那种庸脂俗粉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想要的，不仅是一些能够取悦男人的玩物。而是一群能够让人心生倾慕之情，为之沉醉痴迷的绝色美人。在清人馆内的一切交易，必须你情我愿，谁也强求不得。”

陈锦轩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里和京城那些有名的青楼总感觉有些不同的地方，却一直说不出来。也许就是这种活力，让清人馆显得与众不同吧？不过难道就没有想要逾越之人？”

李夫诸先是看了看对方，双眸又不由看向窗外，说道：

“当然总有一些自作聪明或是自视甚高的家伙喜欢特立独行。不过面对这种人，馆主向来不容情面。妾身想陈公子在扬州城中应当也有所耳闻。”

陈锦轩很快就想到，徐瑾昝那家伙提过关于金雀花的手段。

“原来如此，我想夫诸小姐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择此处落脚吧？”

李夫诸点了点头，对此没有多说，转而又提起之前的话题：

“陈公子，你刚才说的都只是青儿与寻常青楼女子的不同之处。而妾身想问你的，是青儿作为一名女子的情况下如何？”

陈锦轩没想到原本清雅的话题，为何话锋一转就变得如此意味深长，一时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那个，我有点不太清楚夫诸小姐的意思？”

李夫诸轻哼了一声，不由摇了摇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说道：

“妾身的意思是陈公子作为男人对身为女人的青儿，觉得她如何？”

“那个，嗯，很美，虽然比起李夫诸小姐还是有些差距。但是从我所见的众女当中，除去小姐您，她的姿色可以排进三甲之内。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夫诸小姐你在身边让她的光彩稍显黯淡，不少男人恐怕都会对青儿趋之若鹜吧？”

李夫诸轻掩嘴唇说道：

“没想到陈公子居然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不过公子的答案还真是万用答案呢，用众人的看法来回答，实际上就相当于没有正面回答妾身的问题呢。”

陈锦轩没想到李夫诸居然一改之前的婉转的态度，变得十分强硬，直接点破了自己耍的那点小聪明。

“夫诸小姐就不必取笑我了，实在是你的问题问的太过突然，让我一时没准备，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妾身问的既然是陈公子您自己心中的想法，只要顺从于自己的内心便可，又何须准备呢？罢了，看来公子并不像告知于妾身，我也就不再勉强。”

李夫诸这时忽然起身。一双**的晶莹玉足轻踏在地毯之上，莲步轻移，缓缓走到了陈锦轩的跟前。

修长的玉颈下，一片凝脂白玉般的酥胸，一双匀称颀长的美腿**在外。一双秀眼含笑带媚，水遮雾绕，媚意荡漾，一双朱唇微微翘起，让人想入非非。

身上妖媚之气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牵动人心。

这样的光景若是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到，恐怕都会难以自抑。

但是陈锦轩根本无暇感受这样的美景，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加大。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李夫诸在他的身前弯下腰，露出了胸前的酥白。在他的耳边清吟道：

“陈公子难道就不好奇妾身这么问的原因么？”

随后便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咪一般，轻盈的几步之间便与陈锦轩错开，来到了船尾的位置，从那取来了一块朱红色的石头。

陈锦轩感觉原本的压力就像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忽然变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心悸的感觉。

他有些阴晴不定回头的看着自己身后的李夫诸，不过最后还是压住心中的疑惑和不安，问道：

“还请夫诸小姐替在下解惑……”

李夫诸拿着石头从新走到了原本的桌案前坐下。

“此物名为姻缘石，是妾身

曾经在天月山得到的一件稀奇之物。其实并无多大的作用。唯一的用处就是，当它的主人，遇到自己未来的姻缘时，这块石头便会不自觉的发烫。”

陈锦轩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要为自己解惑么，为何突然又说起了这种奇闻异事。

“呃。请问夫诸小姐，这天月山究竟是何处，我似乎从未听过？”

李夫诸抱着缅怀的情绪说到：

“天月山啊，那是化外之地，陈公子会不知道自然不奇怪。我想鹃儿也许跟您说过我懂一些方士之术对吧？”

被人家当面点出自己私下打听的事，饶是陈锦轩也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赶忙解释道：

“抱歉，在下并非故意打听，只是一时出于对夫诸小姐您的好奇，所以才……”

“妾身并没有责备陈公子的意思。您既然能从鹃儿那边知道这些事，就说明在她看来您是可以信任之人，而且我若是介意让人知道的话，鹃儿也肯定不会告诉陈公子你。”

李夫诸解释之后，稍稍停顿，再次说道：

“妾身之所以提起此事，是想告诉陈公子，比起那些乱力鬼神之事，我最精通的其实应当还是命理之术，我之前之所以问陈公子关于青儿的事，是因为妾身发现，公子居然在此地有两段情缘。”

陈锦轩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这个夫诸小姐，还准备给自己说媒不成？

“夫诸小姐的意思是，我与这青儿有缘？”

李夫诸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头细细说来：

“青楼是最易犯下桃花债的地方，方才骤然陈公子你桃运当头，正好是见到青儿的时候。所以让我不由起了好奇，推算了一番，于是得出了这么个结果。这青儿该当与公子有段孽缘……”

李夫诸这番话，要不是此时此地此景，陈锦轩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不小心走进了坊市的算命摊。

“请问小姐，何谓孽缘？”

“桃花运，桃花债，桃花劫。三者皆在一念之间，陈公子可千万要慎重！”

李夫诸的笑容，总让人以为她是在说玩笑话。

陈锦轩却觉得自己心头的某根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惊诧的看着对方。这个女子，他是越发的看不透了。

“敢问小姐，之前您曾提过，我有两段情缘在此，这青儿是其中之一。那么另一段呢？”

李夫诸这次倒是十分的干脆摇了摇头：

“妾身可不是大罗神仙，能够发现陈公子与青儿之间的事，都已经是机缘巧合之下。另一人究竟是谁，只能靠公子去寻找了。这块姻缘石便赠予陈公子，妾身觉得它应该能帮助您找到另一位情缘。”

“这姻缘石？”

陈锦轩并没有真的完全相信对方，只是他也想不出对方欺骗自己的理由，

“多谢夫诸小姐，我便暂且收下。”

李夫诸将姻缘石送出，看了眼屋外的天色，不知不觉中已是月入中天，于是说道：

“今日时候已不早，公子是准备留宿于此，还是打道回府？”

陈锦轩心中一惊，这样的询问之法，难不成对方今夜准备与自己共度春宵？

陈锦轩不由得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对方勾人心魄的容颜，心中好不容易压下的欲念又在悄然滋生。

好在陈锦轩在这方面显得十分果断，立马堵死了放纵自己的可能：“今日时候不早，我也不便再过多叨扰夫诸小姐，便先行告辞，有缘他日相会！”

“公子慢走，恕在下不能远送。”

李夫诸将陈锦轩送到船口，便站在船头目送对方的身影慢慢消失。

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是陈锦轩之前心心念念的梦蝶姑娘。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么多？你应该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李夫诸没有回头，而是望着湖中的一轮清月说道：

“我已经厌倦了千篇一律。青儿那个孩子与他并不合适，害人亦害己，不如干脆斩去，落得个干净利落。至于他与鹃儿能不能成，姻缘石已送给他……就看天意吧。”

梦蝶原本严肃的表情却不见了踪影，笑着说道：

“恭喜你堪破了情动第一关，总算有点人味了。不过这只是个开始而已，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真的准备继续下去么？”

李夫诸回头看了眼梦蝶，轻声问道：

“你当初后悔过么？”

“后悔过。”

梦蝶没有犹豫。

李夫诸接着问道：

“若一切重来呢？”

这一次梦蝶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一如当年。”

这次换做李夫诸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也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