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善意的谎言

第441章 善意的谎言(1/3)

“浮萍阁”内，坐在琴案前的李夫诸双手轻按琴弦，将琴声的余韵刹止住。

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前不知何时，已经端坐着另一位女子。

一袭白衣，正是之前陈锦轩所见过的神秘女子梦蝶。

李夫诸似乎对她的带来并不感到以外。

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此人，冷冷的说道：

“你今日逼我出手，就是为了救她？”

梦蝶点了点头，说道：

“她是个可怜人，被心爱之人杀害抛弃，又埋尸于此，如今在她的尸骨上头又建了一座青楼妓院，尸骨永不见天日，已经没了转世的可能。我认识的人里，唯有你用此琴弹奏的《普庵咒》才有可能超度她，让她结束这悲哀的一生。”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么？”李夫诸又问道。

梦蝶直视着对方冰冷的眼睛，说道：

“对于我们可能没什么意义，但对她而言，却是解脱，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切。非要说有什么意义的话，算是我对天下痴情人的一种同情吧。毕竟我也曾有过同样的过往……”

“……我还是没办法理解。”李夫诸苦思冥想许久后，摇了摇头。

“你要是现在就能理解，就不会被心劫困于此地了。”

梦蝶叹了口气：

“本来到了我们这种程度，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你现在的情况却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慢慢来吧，当初的我在心劫中，爱上了凡人，比起你而言，也未必好得到哪里去……”

“为何你的劫是多情劫，而我是忘情劫？”

李夫诸问出了一个她不理解的问题。

梦蝶摇了摇头：

“不知道，也许那个家伙清楚，不过我想，就算是现在的你，也不想再见到他吧？”

“他并没有打算找我们。”

李夫诸冷静的陈述着一件事实。

梦蝶点了点头，对此她并不否认。

“当然，如果他真的准备找我们。我们只要还在人间，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我们又怎么可能在人间一待就是数百年？不过是因为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罢了。但是你若自己主动出现在对方的面前，那叫自投罗网，我想你没那么蠢吧？”

李夫诸询问道：

“这些年你见过他么？”

梦蝶洒然一笑。

“不知道，这些年许多地方都听到过类似的传闻。我躲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去分辨真假？”

“……”

李夫诸沉默了，显然她也不想再在这个话题浪费时间。

于是提起了刚才发生的那件事。

“你为什么有把握，我一定会按你预想的去做？刚才我若迟一步出手，或者干脆不出手，院子里的那群僧侣和青楼女子，九成九都会暴毙而亡。这不太像你的做风……”

梦蝶伸出右手去抚摸对方冷漠的面庞。

“是啊，为什么我会知道呢。我好像，已经几百年没有看过你的笑容了，果然还是笑着的你比较好看……”

李夫诸的眉头微皱，用手拍开了对方右手。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我应该笑的原因。另外，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开心可以笑，伤心可以笑，愤怒也可以笑。笑的理由可以是多种多样的。你的情况哪，其实是你已经不懂得怎么笑了而已。”

梦蝶一个转身，像是早就预料好的一样，刚好躲过了对方抓向她胸口的右手。

“不要这么着急嘛，马上就到正题了。的确，对你而言，就算这整个清人馆的人都死绝，于你而言也不过是清风拂面。但同样，你也是个怕麻烦的家伙。若是清人馆没了，你要再换个身份，找到个能够像金雀花这么明智的家伙帮你解决那些烦人的宵小，恐怕不容易吧！”

李夫诸看了对方的眼睛，难得点了点头。

“果然不愧是曾经最了解我的你，不过只此一次，下一次就算他们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插手。到时候你就是害死她们的元凶。”

“自然，反正这清人馆的隐患已经解决，也没有下一次的机会。反而是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千万不要插手凡人之间的争端。这和今日所做之事不同，你今日是灭怨灵救人，自然无妨。”

梦蝶郑重的看着对方，一字一

句的说道：

“但你若插手凡人的争端，可是会把那个家伙惹出来的……”

李夫诸看了梦蝶的眼睛，居然难得的扯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如果能够如你所说的就好了，也许真到那个时候，就是我堪破忘情劫的时候。”

“你会后悔的。”

梦蝶看着对方的表情，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最后自嘲的笑了笑：

“我自己也犯傻了，如果不后悔，又何谈破劫而出。今日就到这吧，你现在毕竟是半个凡人之身，这东西你留着，若有危险，可以救你一命！”

梦蝶留下了一个铃铛，便消失不见了。

李夫诸拾起放在桌案上的铃铛，发现居然感觉不到一点的重量。

“此物我留之无用，你还是收回去吧！”

李夫诸说着就往窗外掷去，结果窗口忽然刮起一阵风，将它吹回了屋内，正好落在了门口的位置。

“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收回过。至于要不要，是你自己的事……”

虚无缥缈的声音，渐渐淡去，原本的狂风也消失不见。

这时屋外正好有人走了进来，正是李夫诸的贴身丫鬟鹃儿。

“咦，这里怎么掉了个铃铛？”

李夫诸见鹃儿捡起了铃铛，加上梦蝶离去时的那句话，原本的主意便改变了。

“既然你看到了，就拿去吧。”

“啊！小姐，真的可以么？”

鹃儿感觉这个铃铛拿在手上似乎有种安心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跟着李夫诸见过许多奇人异事的她，清楚这东西恐怕不是个简单的铃铛。

李夫诸声音微微提高了些许。

“聒噪，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不过以后别让我再看到这个东西。”

“鹃儿明白了。”

鹃儿赶紧将铃铛收了起来，心中大概明白，这铃铛虽然神奇，但是恐怕自家小姐因为某种原因并不喜欢。所以才给了自己。

见对方将铃铛收起，李夫诸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问道：

“说吧，有什么事？”

鹃儿这次啊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事在身的，赶紧说道：

“是这样的，刚才馆主刚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做法，已经清理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馆主拜托我问小姐，这后院的后半段是否可以重新住人了？”

“他们要住便住就是，何必来问我……算了，你和馆主说，夜里在院子的中央点一支擎天香，若第二天日出燃尽之时都未熄灭过，自然不会有问题。”

本来不准备透露任何消息的李夫诸，不知怎么的，突然改变了主意。

听自家小姐这么说，鹃儿便明白这后院中的问题恐怕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后院的后半段，如偌大的一个地方，之前一直只有她们主仆二人住着。如今终于可以搬来新人了。

鹃儿开心的说道：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馆主。之前还一直犹豫要不要让青儿也搬过来。这下不用担心了……”

李夫诸这才想起，自己身边又多了一个人，看来她还没有适应过来。想起昨晚会面之后，发现了那个女孩的不足，于是刻意嘱咐她去做的事。

不由多问了一句。

“对了鹃儿，昨夜后来我让你交给她的谱子给了么？”

鹃儿立即回应道：

“啊，已经给她了，她说需要花上几日的时间来熟悉谱子。真正要演奏恐怕还要一段时间。而且馆内除了小姐你的屋里，只有一把不知什么年月的旧琴。我看青儿用起来似乎有些吃力……”

李夫诸不由点了点头，看来是个可造之材，并没有因为自己超出常规的要求而抱怨，反而能够静下心来打磨自己的技艺。

“慢工出细活，这件事不急。我这边另外还有把琴，待会儿你给她带过去，或是让她自己来取都行。另外跟她说，如果琴艺上有任何的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鹃儿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小姐准备亲自指点青儿，一时间也为她刚到高兴。

“小姐，那我先去和馆主说那件事，就去告诉青儿这个好消息。”

李夫诸摆了摆手。

“去吧，另外让她好好准备，明天晚上我不希望再出现昨夜的那种失误……”

清人馆的

偏院，也是青儿目前暂居的位置。

似然她如今已经投入了花魁李夫诸的旗下，但并未拜托新人的身份，所以日常的起居依然在此。

只是比起一般的官妓，她能够因此享有一些“特权”。

比如不需要再穿那种羞人的衣服，而且那些原本严肃刻板的嬷嬷们。如今见到青儿反而会露出一丝丝微笑的感觉。

跟她刚来之时相比，若不是这里的建筑摆设一成未变，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在同一个地方。

而带来这种差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受到了李夫诸的认可。

凤绫儿在知道这件事后，好几次都取笑起对方这是攀上了高枝。

但在听说了对方在演奏上如此严苛的要求之后，凤绫儿也不再羡慕对方。至少在她看来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青儿能够被对方认可，自然是有她与众不同的原因。

因为昨日为李夫诸和那位苏姓江淮才子的吟诗作对中弹琴助兴，结果因为久疏锻炼，发现几个关键的技巧动作居然变生疏了。

虽然最后还是勉强完成了乐曲，却被精通琴艺的李夫诸发现了。

青儿已经明白，所谓的弹琴助兴，其实是就是弹琴给李夫诸听，那个所谓的江淮才子，根本就不懂琴音。最多也就是涉猎一二附庸风雅的程度。真正听琴的反而是找她来代替自己弹琴的李夫诸。

所以昨夜在一切结束之后，李夫诸刻意留下了青儿，将她犯的错误一一点出，甚至还给出了详细的改变方式，与练习方法。并且说是会让李鹃另外那几份谱子给自己作为练习。

这让青儿有一种又回到幼年，在父亲大人聘请来的私塾教师的教导下学习的场景。

也让青儿对这个众人口中褒贬不一的扬州第一花魁，产生了一种钦佩的情绪。即使沦落风尘，却不妨碍其心性的高洁。

这让她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勇气。再加上李鹃曾无意中提到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希望。青儿在有了明确的目标后，终于再次感觉到活着的感觉。

“青儿，青儿？你在发什么呆呢？”

凤绫儿的声音，将原本坐在案前想要抚琴练习却陷入杂乱思绪中的青儿给唤了回来。

“嗯？绫儿，怎么了？”

凤绫儿看了看左右，然后小声的贴在青儿的耳边说道：

“我听说今早，有一群和尚进了这清人馆，你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么？”

对于这件事，青儿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作为这件事源头的陈锦轩还有后来将消息告知馆主的鹃儿，她都认识。

只是她觉得要是把后院有白衣女鬼的事告诉凤绫儿，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偏院里的人恐怕就都知道了。

泄密什么的倒不至于，但是到时候引起众人的恐慌就麻烦了。

于是随便编了个理由。

“啊，我听鹃儿姐姐说过这清人馆内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宅子。结果这家主人都得了怪病死了。然后才被买了下来改建成今日的样子，馆主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个传闻，所以这次刻意请一些高僧过来当年那座宅子留下来的晦气。”

凤绫儿点了点头，有些后怕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本来看这里的环境还以为风水不错，没想到以前居然还是凶宅。幸好没有闹鬼的事，否则以后大家恐怕连夜里自己去如厕都不敢了吧？”

其实论心里话，因为父亲的原因，青儿还是不太相信鬼神之说。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这世上哪有真鬼，不是人吓人就是自己心里有鬼。”

凤绫儿白了对方一眼。

“那是因为你没真的碰到过，罢了我不跟你辩。今日的早课快开始了，我得赶紧过去，你今天都打算待在屋子里练琴么？”

“是啊，昨晚被训得体无完肤，自然得加倍努力。快去吧，否则待会迟到了到时候嬷嬷又得罚你了！”

青儿目送走凤绫儿，看着自己已经被琴弦磨得通红的手指头，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继续。

因为她明白，自己比起凤绫儿已经幸运的太多了，李夫诸提供给自己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的机会。如果自己还不懂得珍惜，那才是最大的蠢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