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83章 黑色蝶之舞(10)
罗萨莉亚躲在墙角,偷偷看着拉琪尔走向楼梯离开房子后,才回到房门口,看着冰冷的门。
地面上有些微小的血迹,是刚才推倒他的时候,撞到什么东西了吗?哪里受伤了?
她只想着不要再和那些执迷不悟的人在一起,却从未料到自己的想法会伤到别人。
无论熟悉或者陌生,敌或是友。
这是第一次,她告诉别人自己的想法。也是第一次,自己的想法对别人造成了伤害,而且伤的那么重。
她第一次后悔了自己的冲动,为什么就不能理智的把话讲出来呢?拉琪尔受的伤严重吗?很疼吗?他会不会再也不想见到自己?
罗萨莉亚无力的靠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慢慢滑下,双手环住膝盖,深深埋下头。
拉琪尔说,要回忆的不仅是过去,还有过去带来的力量。
可是王后计划,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力量?
空旷的走廊里,白积灯发出冷冷的荧光,照亮了罗萨莉亚蜷缩的身体。细小的抽泣声在走廊里回荡着,被风吹散到每一个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当罗萨莉亚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时,拉琪尔已经站在她的身侧了。
他的表情依然平静而冷淡,完全看不出刚才争吵的痕迹。
罗萨莉亚抹了抹泪水,挤出一丝笑容:“真对不起,我没有带钥匙。”
拉琪尔的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表情变化,随即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我也没有带啊。”
白积灯依然闪烁着冷冰冰的光,照亮了并排坐在门边的两个身影。
觉得伤口刚才已经在外面沾上了灰尘,拉琪尔想用最原始的方式试着消毒。可惜伤到的位置并非,他自己的舌头可以轻易触到。
“你自己弄不太方便吧,”罗萨莉亚小声道,“我来好了。”
拉琪尔一声不吭,沉默的看着罗萨莉亚低下头。柔软的双唇碰触到他的手臂,自己挽救着自己弄出的伤。
舌头与皮肤接触到的地方,传来阵阵针扎一般的疼痛,拉琪尔索性转过脸不去看:“没有多余的钥匙了,现在又是晚上,找不到锁匠。我已经打电话,叫都伯明天回来。”
罗萨莉亚心里一惊,怯生生的问:“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等他回来再解释,反正像他那么聪明的人,自己一看就全明白了。”拉琪尔闭着眼睛靠在墙上。
罗萨莉亚只觉得背上像长了芒刺一般,脸颊发烫。
一个客人居然跟主人大吵大闹,还把主人弄伤了,这像什么话?
“你不用道歉。”拉琪尔又道。
“为……为什么……我……”
“每个人总有每个人的想法,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不觉得你的想法有任何违背常理的地方,我们的矛盾也就不存在了。”
罗萨莉亚无话可说。
“你今年的生日,是不是收到很多礼物?”拉琪尔开口问,“我记得就在不久之前。”
“礼物总是有的,可是我总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罗萨莉亚笑笑,“拉琪尔的生日也快到了吧?”
“嗯,后天。”
“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有了,超级贵的。”
“是什么是什么?”罗萨莉亚凑了上来,她很想知道,这个一脸淡漠的人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吉尔德相机。”拉琪尔看了她一眼。
“相机我只听说过柯达,宾得什么的,从来没听说过这个。”
“这是一台可以变幅的相机,它可以移轴俯仰,镜头从35mm到720mm都能用,非常全面。同一卷胶卷只要你需要,可以在6×6、6×9、6×12、6×14、6×17之间任意变幅。可以横向、纵向移轴,并具有俯仰功能,利用沙姆定律来控制景深,这对风景摄影是十分重要的,还可以在摄影中途任意拆下后背用毛玻璃对焦,这对其它宽幅相机是不可能的。它可以使用几乎所有施耐德镜头,并可以拍立体。它的磁铁技术运用得非常巧妙,毛玻璃取景器轻轻贴近机身,就立即被磁铁吸附到位,非常简便可靠。这么大的片幅,它并没用后背的插板设计,而是机顶有两个小把手,左右一合并,就可取下后背,随时调焦聚取景。当确定拍摄片幅时,只要把这两个拔杆拔到6×9或6×17相应的位置,就是你的拍摄片幅了…………”说到这里,拉琪尔突然意识到罗萨莉亚对摄影完全是个门外汉,马上收住了口。
“听这种东西一定很枯燥很无趣吧。”他笑笑。
“没有啊!”罗萨莉亚摇了一下头,“一想到那些漂亮的风景照是用那样的相机拍出来的,我就什么都想知道了。”
“那我还可以告诉你,这台相机是我和都伯合伙买的。”
“也合伙用吗?那你们的感情可真好。”
“履行责任而已,纯属因为我们住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们的关系并不融洽?”
“我和谁的关系都不会融洽,别人在我身上的付出,是得不到任何回报的。”
“付出又不总是为了得到回报。”
“短时间之内谁都可以这样说,可是一年呢?十年呢?二十年呢?你能接受一个永远把你当陌生人看的没有心的人吗?”
罗萨莉亚低头笑了笑:“要是回到五年前,可能我很快就会不理睬这样的人了。不过现在,我相信总会有希望吧,而且,你总有东西可以回报给别人的。”
拉琪尔又笑,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一丝冷淡。
“过些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拍照吗?”
“可能吧。”
--罗萨莉亚,你该去那里看看,去看看那个跟你一样充满希望的地方,给人带来幸福的地方。
拉琪尔在心里想。
如果一个人一直都有幸福的事可以回忆,那他就有勇气对抗一切。
可惜我没有寻找幸福的资格,即使你坚持说永远都有希望。
真的很想跟你说说那里,可是我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灯光在渐渐暗下去,头好沉。
我觉得好累,非常非常的累。
--吉勒,那天我和拉琪尔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坐火车去的,坐了很久很久。
我都记不得我们去的究竟是哪里,只知道摇晃的火车很悠闲很舒服,还有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窗外的景色。
明明我们在路上花费了很长时间,到那里时天色却依然很亮。那是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田,麦子一般的金色。风吹起来的时候,向日葵就来回摇摆,远远看去就像一层层金色的波浪,被碧蓝的天空轻巧的覆盖着。
看着这么美的景色,我忽然很感动,感动的想流泪。
能够看见这么美的地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记得爸爸曾经说过:“人要经常接触美丽的东西,这样他才能够始终保持一颗充满爱和感动的心。”现在我终于能够明白爸爸的意思了,那片向日葵在我的心中,种下了一棵温暖的种子,每当想起它,我就会觉得很快乐。
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这样的地方郊游吧,叫上大家。
好吗?
明亮朦胧的向日葵田……
很温暖。
罗萨莉亚拼命想看清眼前的美景,无奈脑中却回响着一阵阵金属碰撞的坚硬声音。
视野中,花朵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渐渐被单调暗淡的颜色所替代。
是公寓走廊的水门汀地板,一片死寂的暗灰色,原来那片美丽的世外桃源只是一场梦。
等等,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夜席地而坐的睡眠,让罗萨莉亚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抹了抹唇边漏出的口水,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见都伯正推开门。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在开门吧?
而拉琪尔,正一语不发的站在他身边,一脸漠然,就像一尊雕塑。
昨天晚上他说了什么?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他真的说过吗?不是做梦吗?
那时的拉琪尔,似乎和现在拉琪尔的样子重叠不起来。
坐了一会儿,罗萨莉亚感到头脑清醒了。她一边揉着眼一边站起来,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连忙扶住了墙站定。
“你醒了?快进来吧,在外面睡了一夜不好受吧?”都伯冰冷入骨的声音传进罗萨莉亚的耳朵里,她瞬时浑身一紧,眼前也一下子清晰起来。
都伯一定很生气吧?弄成这样……
她迟疑着进屋,昨晚的狼籍依然狰狞的保持着原样。破碎餐具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暗红色,附着在雪白晶莹的瓷器表面上,醒目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