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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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死了,她怎么办?

    “弱弱,该去睡觉了。”白夜微眯着眼,怔怔地说了句。

    接着,他撑着双膝,有些虚晃地站了起来。

    白弱跟着站起来,轻轻扶着他。

    单薄清瘦的两个身影,缓缓地向着里屋走去。白夜撇了一眼站在那间空屋子前的佝偻老头,眼中神色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任何波动。

    他站定,对着佝偻老头低声说了句:“明天又是第十天了。”

    佝偻老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怔怔站着,一动不动,干瘦的身形,在晃晃油灯的照耀下,影子拉的极长,映在空屋子的墙壁上,不断摇晃。

    白夜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渐渐地,他感受到身边传来的寒冷之意,转过身子,轻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弱弱,开始冷起来了吗?”

    少女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身子缩了缩,往着白夜靠了靠。

    白夜心情微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佝偻老头,这次眼睛里却是全然的冷意。他顿了顿脚步,轻轻说道:“我去烧点水。”

    说罢,他走进了灶房。

    老头这才转过身来,喃喃自语:“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只见他抬起头,望着屋檐,嘴角微笑。接着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直至完全消失在这间屋子里,不留下一点痕迹。

    灶房里边儿,灶孔前摆着一张长凳。

    白弱靠着墙,坐在里边儿,白夜坐在外边儿。

    灶孔里的火光灼灼,映在两人的脸上,不停地晃动。白夜定睛看着灶孔里的闪烁火光,微微出神,直到锅里的水翻腾起来,水气喷涌着木盖子,发出声响,才惊醒了他。

    他连忙站起身来,走到灶前将沸水舀在备好的木盆里。

    白弱期间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出神。少女眉毛拢了拢,心里边儿不明白今晚他是怎么了,一向做事认真的他怎么有些心神不定。

    白夜端着盛满刚烧开的水的木盆,放在白弱的面前,有些疲惫地说道:“弱弱,试试温度吧。”

    少女轻轻脱下鞋子,露出纤细洁白的脚丫,轻轻探了探水温,

    很暖和。

    她将两只脚放进去,感受到脚上传来的温暖,脸上的眉毛稍稍舒展开来。

    她抬起头看向白夜,见着后者怔怔地看着木盆出神,心里的疑惑更甚。于是,伸出手,在白夜面前晃了晃。

    白夜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少女把右手伸的直直的,眼睛看着他的左手眨了眨。

    白夜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于是把左手伸过去。

    少女在他的手心处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两人一起生活了许久,彼此之间一个简单的符号,或者眼神动作便能知道回访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

    白夜自然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不过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白弱微微张嘴,就这般一直盯着他,好似在说你不回答我我就一直盯着你看。

    轻轻叹了口气,白夜伸出右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笑着说道:“弱弱也学会赌气了吗?”

    白弱连忙把他的手拿开,脸色微红,不知是不是被木盆里热水喷涌上来的热气给熏得。她对着白夜轻轻皱了皱鼻子,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然后别过头去轻仰着脑袋,不看他。

    白夜脸上满是轻轻的笑意。

    ……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白夜关紧了门窗。

    周老头不在,不过他并不关心,最好再也不回来。

    他脱了外边儿的微棉衫衣,理开床头的两床棉被,对着房间外轻声喊道:“弱弱,好了吗?床已经铺好了。”

    白弱轻轻应了一声。

    他钻进被窝,靠在最外边儿,呆呆地望着屋檐,眼中满是神伤,挣扎不定,仿佛在纠结着什么事情。

    白弱吹灭正屋的油灯,顺着睡房的微弱光芒进了去。

    她同往常那般,脱了外边儿保暖的棉衣,吹灭床头的灯,上了床,睡在白夜旁边,靠着里边儿。

    她蜷缩着身子,紧紧咬着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往着白夜靠了靠。抬起头,透过黑夜,看着依稀有点轮廓的白夜,

    似乎有些疑惑,她皱了皱眉头,瘪了瘪嘴巴,然后右手在被窝里探索一阵。

    她抓住他的右手,轻轻捏了捏。

    白夜突然回过神来,连忙轻声道:“对不起,有些出神了。”

    她只是再一次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白夜侧过身子,紧紧抱住白弱,把她的头发理了理,以免压到。

    他柔声问道:“现在还冷吗?”

    白弱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体的温度,尽管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从心口传出的寒意还是紧紧地逼着她。

    她想继续捏一捏他的手,让他把自己抱的更紧,但是一想到这个,脸上便感觉有些发热,便止住了这种念头。

    便用额头抵了抵他的下巴,表示不冷了。

    对于白夜来说,抱着弱弱就好像抱着冰块一般,每天夜里他都难以入睡,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样紧紧抱着她,她更加会冷的无法入睡。

    其实白夜也难以理解,为何自己这三年以来每天夜里一直抱着她,不分寒冬还是酷暑,从不间歇,每天夜里感受着刺骨般的寒冷,却从来没有生过病。

    以前也是,不管是在大雪地里呆多久,即便是冬天跌进湖水里,也从来没有生过病,

    但是他能够确切地感受到寒冷。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习惯了拥着弱弱入睡,习惯了听着她轻轻的呼吸声,

    也习惯了她的睡梦时发出的呢喃声。

    夜深了,身边的弱弱早已入睡,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和他听不懂的轻声呢喃,

    那好像是某种晦涩的语言,听上去有些古老。

    打小便是这样,呢喃声一直都是重复的,他听得出来,得亏了他的好记性,所以他也清楚地记下了呢喃声。

    弱弱的来历,一点都不简单。

    平时这个时间,他应该也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但是今天出奇的没有。

    他望着屋顶,一片黑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在黑夜中,他睁着眼睛,出神。

    明天,

    就要来了啊。

    明天,

    就是最后一次了啊。

    明天,

    我真的会死吗?

    他看了看怀里睡得很熟的少女,用脚揽住她的脚,依旧是冰冷的,但是已经不至于刺骨了。

    他再一次轻轻地理了理她的头发,眼里满是神伤,

    我死了,她怎么办?

    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