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_第205章 番外二 华辰夫人传

番外二华辰夫人传

章莪山的美玉，永远都那么耀眼，但是，世人可知，那里曾经的一片绚丽的梨花林。纯白一片，忽如冬雪铺天盖地而来。

那时候的章莪山，冰封在这片梨花林中。我喜欢在林子中央的小亭子里抚琴品茶，静静地看书模画。章莪一派想来远离世事，虽然隶属仙界，却几乎从不过问三界之事。

我喜欢这样的清净，这是祖师爷订下来的规矩，历代如此，从未改变。

从小我便在这山中长大，二十多年来，从未离开过半步。对于三界，虽然从不涉足，但我能够从昆仑镜中看到所有。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阅书越多，便越会堪破生死。即便从未经历过，却能与书中人产生共鸣。弹过的曲子越多，便越会堪破世事，与五音排列组合，品评人生。

我十八岁的时候，嫁给了章莪派第四十五代掌门，同时，上一任掌门退位禅让，赐予新任掌门毕生称号——清虚。

章莪山和我们琳秀坊自古便订下了千年姻缘。章莪山每一位掌门出世的时候，琳秀坊便会择出同年出生的*，根据生成八字匹配，选出最佳的一个配偶，送至章莪山抚养。

其实，跟凡间的童养媳差不多，只是这小媳妇，比起童养还要早，可以算得上是婴儿养成。

章莪山向来不收弟子，每一任掌门只会招收一名单传徒弟，而且必定是男子。章莪山的掌门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在自己有生之年，到凡间寻到庚子年间庚子时辰出生的灵光男婴，并将其培养成为下一任掌门。

仙界之仙想来不老，但章莪山和我们琳秀坊却不则。每一任掌门接掌一千年，便只有一千年的寿命。一千年后，便会由继任掌门继位。所以，通常在掌门的最后百年里，他会到冥界走上一遭，寻找灵光婴儿的出生消息。

与章莪山这种古老诅咒相反，我们琳秀坊的坊主，却是万年不变的年轻容颜，比起仙界之仙寿命更加长久。她能够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传说当年章莪山祖师爷和琳秀坊坊主本是一对上好姻缘，却因为人间一介凡人女子的介入，导致两人不欢而散。而章莪山祖师爷与凡人相恋，有违三界清律，被处以极刑，诛仙钉刺骨，最后魂飞魄散。

当时的天帝为了以示惩戒，下了狠咒。章莪山的所有掌门，活不过千年，每任掌门只能收一个灵光婴儿为徒。此外，还必须娶琳秀坊的女子为妻，否则便只能终身不娶。

琳秀坊坊主对这个责罚并不满意，她随不满章莪山掌门的薄情，却对这种殃及后代的做法不赞成。便开口说，一旦寻到灵光婴儿，便选出八字相符的琳秀坊女子，送入章莪山抚养。

天帝对她的这种反叛做法不满，遂给她下了不死不灭蛊。此蛊乃是产自幽阴泽，中蛊之人不死不灭，不老不衰，活脱脱的长生不老丹。

可惜，给琳秀坊坊主吃过之后，天帝才知道，三界乃至六道之中，都只此一枚不死不灭蛊。他后悔至极，没能自己服用。一气之下，便将章莪山和琳秀坊都划分到了仙界的边缘。

至此之后，章莪山和琳秀坊在仙界似乎成了一个独立开外的世界。看起来是隶属仙界，但仙界有任何大事，他们几乎从未参加过。

不过，两派倒是一直安分守己，几千年来，这种奇怪的秩序一直延续下来，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岔子。

章莪山的梨花林小亭子里，我煮了一壶梨花茶，独自品着。这里所有的女眷丫鬟，全都是琳秀坊派来的。说得直白简单一点，她们都是我的同门师祖。

但算上我，总共也就三个女子。一个是从小将我带大的淳荔师父，另一个则是浮郝师祖。她们在这章莪山上，也呆了三千年了，前后伴随过三任掌门，也就养大过三个琳秀坊送来的*。

我和清虚，都是她们带大的，我的记忆中，除了清虚的师父——凌慎子外，便再无他人。

大婚那日，凌慎子师父给我们两赐名：一曰清虚，取清净虚空之意；一曰华辰，取韶华良辰之词。希望我们两能够相敬如宾，共同守护好章莪山，并能够寻到下一任掌门。

章莪山的这一片梨树林，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有着神奇的功效。三界之内的所有疗伤药，假如加入了这白雪梨花的果子，功效便能够提升十倍。

因此，仙界虽然将章莪山处之边缘，却也并不舍得将其排除在外。每年也排出仙童将蟠桃分送至章莪山和琳秀坊，礼数勉勉强强过得去。

再加上章莪山历任掌门都对这种虚荣性的东西无心挂念，琳秀坊坊主更是心死人在，唯一的念想便是守着章莪山和琳秀坊了，就仙界就更没有任何言语了。

我们琳秀坊的女孩，都是坊主在人间游走的时候，救下来的孤儿，或是母亲难产而死，或是天生不足被弃，或者是乞丐，或者是凡间的夫妻自己托付。凡间没有我们安生之所，她便将我们接到仙界。

这说起来，却是多么嘲讽。

在琳秀坊长大的孩子，学习凡间女子所学的各种礼仪和女红，此外还要修行。被送到章莪山的女孩儿亦是如此。这些肉身凡胎，便摆脱了人间轮回之苦，走上了修行成仙的道路。

坊中教规自然严苛，行侠仗义，诗书礼仪，每一样都不少。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却也总有擅长的一样。

我跟着淳荔师父学习抚琴，最爱古筝。每一首筝曲，都有它自己的故事，独特的韵律。就像是凡人的生命，有高低起伏，有跌宕兴衰。

师父那种通达通透，我也学到了几分，因此看事情便有几分淡漠。

而清虚与我，虽说是从小一道长大，每日都要见上那么几次，话却说得不多。

我很喜欢小时候的他，我比他早出生几个时辰，因为总喜欢以姐姐自居。而他小时候每当被凌慎子师父责罚责骂了，总喜欢跑到我这里来诉苦。

那个时候，我便将偷偷赞来的糖果予他，一边看着他吃，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慰他。

糖吃完之后，他就不难过了，破涕而笑，十分可爱。

有时我闲了，学着师祖的样子，在厨房里捣腾一些新式的小糕点，待他练功休息的时候，便端予他吃。

他总会先拿起一块喂给我吃，每每这种时候，我们总是开心地笑着。我知道，我的使命便是长大了嫁予他。虽然他只有一千年的寿命，嫁给他意味着我即便修仙，在千年之后也得与他同去。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姻缘是个很巧妙巧合的东西，我猜测，或许世代的琳秀坊*，都没有后悔过吧。

情只一字，却敌得过三界之富，重得过泰山之力，同时，又轻得薄透如纱，叫人好生难拿捏。

一个不小心，情就生变，令人辗转反侧，难以抒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