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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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祸起萧墙

    “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汉马嘶风,边鸿叫月,陇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橐鞬锦领,山西年少。

    谈笑。刁斗静,烽火一把,时送平安耗。圣主忧边,威怀遐远,骄虏尚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莫惜金樽频倒。”

    这首边塞词《喜迁莺?霜天秋晓》,是北宋将领蔡挺所作。全词气势昂扬、慷慨雄豪。当时大宋与西夏的战事告一段落,蔡挺满腔充满了天下太平、战无敌手的淡淡忧愁,导致戍边西北的他只能把酒言欢。

    这已是北宋英宗年间的事,但和平年代将士情绪大抵相差无几。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当无事之时作士气,令不衰惰,乃所谓不忘战也。

    时当1035年,大宋仁宗景佑二年。宋辽缔结澶渊之盟已有三十一年。

    深秋。一个霜天无际、寒风袭人的清晨。

    雁门关外,黄云低压,枯草摇曳。晓色中,只见地势高峻的雁门山与天际连为一体;苍茫中,鸿雁已经南迁,直奔其形如门的边关城楼飞来。

    城楼上的士卒身穿铠甲,顶着一身露水正懒洋洋地靠着城墙戍守。突然间,一声马嘶由远及近刺破苍穹,惊起鸿雁一片鸣叫。

    习惯了相安无事的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匹红色骏马已经奔到城楼前,在高约三丈的城墙前直立起来。

    士卒这才赶紧敲响了刁斗,紧急传唤仍在熟睡的将士们。

    骏马上那名壮士三十来岁年纪,一身白色道袍,手提长剑,虎目炯炯,风尘仆仆。白色道袍上却有星星血迹。

    这明显不是契丹人,看着也不像附近百姓。要知道,雁门关地处代州,位居要塞,是契丹从云州发兵直下石岭关、直驱太原、夺取河东的最佳捷径。即使宋辽两国和平,边境仍驻有守军。百姓少有买卖交易和人情往来。

    更为突兀的是,此人居然是名道士!契丹可没有道士,恒山是有道士的,但没理由在这么一大清早出现在此地。情况殊为少见。

    “来者何人?”城上守卒喝问。其他闻讯而至的士卒全部拉弓,严阵以待。

    城下道士尚未答话,“嘚嘚嘚”的马蹄声再次传来。不远处,数十骑飞奔而来,居然全是道士!

    此时,前方城门紧闭、城楼高耸,后方飞骑追击、来者不善,白衣道士可谓腹背受敌。但他仍没有拍城门。

    他调转马头,向着为首的老年道士悲愤说道:“二师叔,你们何必逼人太甚?”

    老者尚未答话,他边上的道士倒先开口了:“高彦章,你害死师父,难道还真想一跑了之?!”

    高彦章喝道:“住口,王彦先!我最后说一遍,师父的死跟我没关系!”

    城上守卒越发看不明白,谁知道这是不是契丹人的诡计呢?

    “关外的都给我听着!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全部给我退后!哪里来,回哪里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可这群道士似乎没有听见守卒的警告。王彦先笑道:“高彦章,你现在是插翅难逃了,快快随师叔回去,在教主灵位面前自杀谢罪吧!”

    高彦章仰天长啸一声,大声道:“想不到我身为教主的堂堂大弟子,二十余年来忠心耿耿,服侍师父,到头来却遭受这种诬陷!”

    他话没说完,城上守卒终于忍不住了,箭雨射了下来。

    高彦章既不回头,也不惊讶,手上长剑向后一挥,将箭雨全部打落。他的话语未有丝毫停止:“如果自杀可以明志,我倒不怜惜自己这条命,怕就怕漏掉了真正的凶手,让他逍遥法外!”

    守卒见到他这等功力,不敢再造次。守将赶紧吩咐下属严防死守城门。那群道士的心思却根本不在雁门关。

    老者说道:“彦章,既然如此,不如跟我们回去,在教主灵位前,当着全体教众的面,咱们把事情原委条分缕析,看看真相到底如何。”

    老者丘崇定,正是高彦章、王彦先等人的二师叔。他生性豁达、待人和气,但平日不理事务,师侄们虽然敬重他,却并不完全听从他。

    高彦章道:“二师叔德高望重,您的话师侄不敢不从!可就怕有人居心叵测,待我一回教中,再无生还机会!”

    王彦先听到这话,不禁大怒:“高彦章,你别指桑骂槐!是非曲直,大家心里自有公道,何必在这推三阻四?”然后,他转头对老者说:“丘师叔,别跟他在这废话了!咱们四路人马追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在雁门关前将他截下,赶紧抓住时机将他带回教中!”

    丘崇定正沉吟拿不定主意,王彦先一使眼色,只听得“铮”的一声,他座下大弟子黄师雄拔出长剑,从马上飞跃而去,直刺高彦章。

    高彦章头一偏,右手一点,黄师雄手中长剑就被他夺了过去。只见白光一闪,长剑直奔西面众人。随后“呀”的一声,黄师雄被抛向中间丘崇定和王彦先。

    待得众人手忙脚乱闪躲长剑、丘崇定和王彦先接住黄师雄时,高彦章早已一夹马腹,向着东面疾驰。东面数人平日见惯了他的威严,此刻不由得犹豫了一下。趁着这当口,高彦章早已驰出数丈。

    王彦先大怒:“师叔,你看,高彦章哪有把你放在眼里!”

    丘崇定“哼”了一声,率先追了过去。雁门关守军见他们来去匆匆、彪悍无比,别说壮胆出关追查,就算三丈高墙都还嫌太矮,赶紧烧高香,祈祷他们就此离去不再归来。

    丘崇定他们没用半个时辰就追上了高彦章。高彦章的马匹已匍匐在地,力竭而亡。唯有一战。

    他右手缓缓拔出长剑,左手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声音如虎啸龙吟,惊飞晨鸟。

    “十年前,师父将此追风剑赐予我,是希望我拿此宝剑铲除奸佞恶贼。今日剑出鞘,却为同门相残,可惜,可叹!”呼啸一声,长剑如电闪雷鸣,迅疾而去,高彦章与众人战成一团。高彦章寡不敌众,但因都是同门,平日里闭着眼睛都能喂招,加上高彦章入门较早,他又性命相搏,自然一时难以分出高下。

    陆续有人受伤倒地,高彦章剑招也慢了下来。在旁掠阵的丘崇定和王彦先对视一眼,王彦先迅速出手,他的化雨剑从高彦章背后直刺而去。

    追风剑落地,鲜血一滴滴洒落在剑上,高彦章右手背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划痕。他一声怒吼,转身扑向王彦先,剑影中两人缠斗在一起。高彦章吃亏在受伤在前,但王彦先久战不下不禁怯阵,心想:“当着这么多同门后辈的面,自己连一个伤者都对付不了,脸面何存?”于是边战边退,退向丘崇定一方,大喊:“师叔,跟这种叛逆还讲什么江湖规矩?快动手啊!”

    正密切观战的丘崇定听到王彦先喊叫,又见他处于下风,不禁出手,接过了高彦章的招。腾出手后的王彦先瞅住时机,对准高彦章的右手又是一剑。高彦章左手捂住伤口,不禁倒地。

    丘崇定恻隐之心一起,喝道:“王彦先,你怎能如此心狠?”

    王彦先哼道:“他对师父比这还心狠!”听到此话,丘崇定不再言语。王彦先见状,挥起化雨剑直斩而下:“高彦章,我替师父报仇!”

    丘崇定大急,教中四路人马出动,目的是要将高彦章带回教坛,决不能就地正法,待要喝住他已经来不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褐色物体急速而至,飞向王彦先面门。情急之下,王彦先长剑回撤击落这不明物体。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长剑落地。惊魂未定的王彦先往地上一看:“高彦章呢?”

    只见高彦章和追风剑早无踪影。王彦先拾起化雨剑,看着剑身上那一块褐色物体——只是一块树皮!他心有余悸询问丘崇定:“师叔,您看是何人有如此功力?”

    丘崇定接过长剑仔细查看后,沉吟道:“这明显是临时从树上抠掉的树皮,此人能够深藏不露,数丈之外就地取材、隔空飞物击落你手中长剑,并且在我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高彦章,其城府之深、手劲之大、轻功之高,远在我们之上!”

    王彦先惊道:“高彦章十年未下山,如何结识此等前辈高手?照师叔看来,此人会是谁?”

    丘崇定摇头道:“我也不知!我看此人功力,与教主相差无几!”

    众人“啊”声一片。丘崇定又道:“但天下有此功力者,不外乎数人,都跟我有些交往,为何对我避而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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