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章 鱼家小姐与炼锋红印
自打那日醉酒转醒后，万千雪便知道，自己的人生彻底毁了。醉梦不驯的酒毒无药可解，中毒者将终生醉酒疯癫、若痴若狂，不得善终。
得知祖父死讯后，她向医生卓回声借了几坛子酒，把头泡在酒水里大口大口的喝。
可她年幼的她只是几口下去，便被酒气呛得鼻涕眼泪齐流，口中酒水再难下咽。
果然，饮了些烈酒之后她觉得精神好了一些，头脑不像之前那样晕乎乎的，她这才晃晃悠悠的跑去祖父坟前祭拜。
小万千雪之所以这么折腾自己，只是希望祭拜时能够像平常人家的孝顺孙女一样，能够顺利放声大哭，让泪水和哭喊痛斥自己失败无能。不但未能帮着祖父完成心愿，还让祖父一人病死客房，临终前连个陪伴在侧的亲人都没有。
遗憾的是，万千雪饮下的一点点烈酒根本压制不住醉梦不驯的酒毒，她还是醉的。酒醉之人通常分为两种状态，或亢奋欢快或阴沉失落。
万千雪属于前者。
那一日，她晕晕乎乎的跪在祖父坟前，咧嘴傻笑，整整跪了一天一夜也挤不出半滴眼泪。
－－－
扫云山庄饭堂内，念一九捏着鼻子看着邋里邋遢的万千雪。
此人不但浑身酒臭，而且衣衫不整。外罩的青衫滑落，肩头luo露在外，被一群男人看到竟然还笑嘻嘻的不以为耻。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万千雪这会儿喝了足够多的酒，相对清醒。纸条上的八个字让她想起悲伤往事，回过神后，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念一九憨厚一笑，问道：“这纸条是谁写的？他怎么知道我和醉梦不驯的事儿，难道是卓神医来了？”
念一九摇了摇头，三言两语的将情况解释了一下。
“是一位道长让我来寻你，希望你能帮忙对付一个恶人。道长说了，他有办法帮你解了这醉梦不驯的酒毒。只要你帮他，他就会帮你。”
这话一出，万千雪哈哈大笑，“需要帮助就直接说嘛，莫要用‘解酒毒’这三个字哄我。醉梦不驯的酒毒是解不掉的。那道长既然知道我的事，大概是卓神医的朋友吧。我就帮他一次好了。”
念一九见这人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四个帮手以得其一。
天色不早，她直接带着万千雪去找下一位。那人的辨识度也很高，提着鼻子没几步便找到了。
此人一身的狗臭味，叫花子打扮，正坐在花园中晒太阳。她的身边跟着一个抱着剑匣的清丽女子，脚边趴着一条干瘦的大黄狗。
这女人姓鱼，名褴褛，年纪与万千雪相当，都是二十出头。
‘鱼褴褛’这晦气的名字自然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家道中落后她自己改的。
她本是龙京皇城脚下的富商千金，十五岁前的生活可以说是大富大贵，家资巨万、堆金积玉、富埒陶白、挥金如土。
鱼家的富有，就连王公贵胄也感到嫉妒，连当朝皇帝都得闻一二。
五年前，皇帝向龙京旁的‘万佛山’众僧许愿，说是要出资翻新山中三十座寺庙，为每一座佛像镀上一层金箔，算是为皇后诞下麟儿的还礼。然而国库里根本没那么多银两。
于是乎，皇帝指着鱼褴褛她家的大宅院，治了个僭越之罪。不仅抄了她的家，还斩了鱼家全部男丁，女眷则是发配到边疆军营为奴，算是劳军了。
鱼褴褛前十五年的荣华富贵至此结束，一夜之间由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跌落为寻常军士的掌中玩物。
所幸，她命不该绝。
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曾有一名游方道士路过她的家门，看出了鱼大小姐的九绝根骨，想要收她为徒。
当时的鱼家大富大贵，自然不会将独女送给一个疯癫老道当徒弟，便让家丁将其赶走。
如今鱼褴褛遭逢家变，老道再次出现，劫了押解犯人的队伍，单抓着一只破烂布鞋打跑了全部官兵。
面对已经长成大姑娘的鱼大小姐，老道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女娃，要不要给老道当个徒弟。我这里正好有本适合你修炼的神功。”
老道口中的神功，名唤《褴褛功》。修习者将需持‘污衣戒’、‘不持金钱戒’。终生不能用钱买东西，不许保有财富，非污衣不得加身，不得穿鞋……
简单来说就是，一辈子只能当个女乞丐，不得作出与乞丐身份不符之事。
褴褛功修炼要就极高，需要修炼者拥有‘九绝根骨’，也就是除了‘十全根骨’之外最强的根骨资质。
不仅如此，功法还要求修行者必须经历过一次大起大落，命运极盛转衰。唯有此等经历，才能领悟褴褛功所要求的心境——污衣褴褛、笑看众生。
念一九和万千雪找到这鱼褴褛的时候，她可是一点儿也不乐呵，没有任何笑意，一脸无奈的坐在树下望着天，脏手搭在大黄狗的狗头上抚摸不止。
在她身旁，那个纤细柔弱的美丽身影着一袭白衣，正抓着剑匣一脸市侩的推销着里面的剑。这人正是雀五之前见过的炼锋氏族女子——红印。
这两个姑娘已经作伴多日，红印在两个月前的临原城发现了街边行乞的鱼褴褛。当时的褴褛姑娘因为打了几个骚扰她的乞丐，被官府的人刁难。
她害怕逃犯身份被发现，只好与官兵动起了手。
褴褛功是一套心法，以此心法运转拳脚招式，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效。
越是简单直接的拳脚功夫，在褴褛功的加持下越是威力强大。随便一拳一脚便如武神降世，一招一式都透着返璞归真的劲头。
遗憾的是，鱼褴褛不懂轻功，甩不脱官兵的追捕，只得站在原地静等官军越来越多。她倒是不恼不怒，更不急躁，将一套‘五步拳’打得虎虎生风。
要知道临原城可是有守军驻扎的，都是写常年剿匪缉盗的老兵。而五步拳只是书斋中文人学子们活动身子骨的功夫，只有健身功能，没听说有人用健身操杀敌的。唯独鱼褴褛做到了。
那群官军光天化日之下，在大马路上被一个女乞丐揍得人仰马翻，引来围观百姓一阵哄笑。几名武官见此情形只觉颜面无光，于是找了个台阶打道回府，放走了鱼褴褛。
当时，红印正在街边面馆抱着个剑匣吃面。见到褴褛姑娘揍人的模样，直接将一口面条吃进了鼻孔里，当即对着她施展相术，观看其未来功绩——果不其然，功绩斐然。
于是乎，红印找到了这位乞女，说什么也要送她一柄剑。可鱼褴褛需要坚守不持金钱戒，绝对不可以持有炼锋神剑这样的东西，自然好言拒绝。
于是，矛盾就这么产生了。
炼锋氏族每隔十年才会派一人入世赠剑，红印会被族长选中并不是因为她武功高强，又或者相术惊人。
她这人毫无战斗力，眼力马马虎虎，但是她有一项十分强大的特质——死缠烂打。
这位红印姑娘见对方不要，好说！她直接化作一条小尾巴，抱着剑匣跟在鱼褴褛身后，终日啰里啰嗦的行推销之事。
鱼褴褛能够凭借一套五步拳打退三百官兵，还脸不红心不跳，越打越精神，本事那是大了去了。可是面对红印这个女人，她毫无办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走，只好有多远躲多远。
红印则是欺负褴褛姑娘脚力糟糕，有多近贴多近。无视了她一介乞女身上的难闻味道，硬是跟着她从临原城来到了这食神山中。
要说褴褛姑娘作为曾经的富家千金，现役的乞丐，在整人这一块还是有点门道的。
她故意带着红印进了深山老林，自己抓河鲜、摸鸟蛋，吃得飞起。
红印的户外生存能力弱得不行，随身食水吃光后只好找一些看起来吃了不会死人的草叶子、怪蘑菇果腹。
没出几天，她便病倒了。拖着虚弱的身子，抱着鱼褴褛的大腿不让她走。
鱼褴褛狠下心来将她踹开，逃入山林，成功甩脱这烦人的小尾巴。然而红印并不认命。她拖着病体，口中咬着沉重的剑匣的绑带，在林中爬行。竟然就这么追了上来，在一处河边逮到了鱼褴褛。彼时的她浑身泥泞，虚弱不堪，身上满是伤痕，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至此，鱼褴褛算是彻底服气，投降认输。
“剑我是不会收的。如果你执意要跟，那就与我一起做个伴好了。”
放下这句话后，鱼姑娘把生病的红印夹在咯吱窝下，带她来到了扫云山庄。混吃混喝修养了几日后，差不多算是成功复原了。
有了精神的红印又开始不厌其烦的吹嘘着自己的三柄剑。她虽然不是最好的说客，却是最好的烦人精，折磨得鱼褴褛精神萎靡，后悔没有在山林中一棒子敲死她。无奈之余，她只好搂着山里捡来的大黄狗呆坐望天，假装身边聒噪的女人不存在。
某个强大无匹的通天算士算窥视到了这一番情形，于是写了一张纸条，上面还是只有短短一行字——持金钱戒不许，那三柄剑我要。
得知祖父死讯后，她向医生卓回声借了几坛子酒，把头泡在酒水里大口大口的喝。
可她年幼的她只是几口下去，便被酒气呛得鼻涕眼泪齐流，口中酒水再难下咽。
果然，饮了些烈酒之后她觉得精神好了一些，头脑不像之前那样晕乎乎的，她这才晃晃悠悠的跑去祖父坟前祭拜。
小万千雪之所以这么折腾自己，只是希望祭拜时能够像平常人家的孝顺孙女一样，能够顺利放声大哭，让泪水和哭喊痛斥自己失败无能。不但未能帮着祖父完成心愿，还让祖父一人病死客房，临终前连个陪伴在侧的亲人都没有。
遗憾的是，万千雪饮下的一点点烈酒根本压制不住醉梦不驯的酒毒，她还是醉的。酒醉之人通常分为两种状态，或亢奋欢快或阴沉失落。
万千雪属于前者。
那一日，她晕晕乎乎的跪在祖父坟前，咧嘴傻笑，整整跪了一天一夜也挤不出半滴眼泪。
－－－
扫云山庄饭堂内，念一九捏着鼻子看着邋里邋遢的万千雪。
此人不但浑身酒臭，而且衣衫不整。外罩的青衫滑落，肩头luo露在外，被一群男人看到竟然还笑嘻嘻的不以为耻。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万千雪这会儿喝了足够多的酒，相对清醒。纸条上的八个字让她想起悲伤往事，回过神后，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念一九憨厚一笑，问道：“这纸条是谁写的？他怎么知道我和醉梦不驯的事儿，难道是卓神医来了？”
念一九摇了摇头，三言两语的将情况解释了一下。
“是一位道长让我来寻你，希望你能帮忙对付一个恶人。道长说了，他有办法帮你解了这醉梦不驯的酒毒。只要你帮他，他就会帮你。”
这话一出，万千雪哈哈大笑，“需要帮助就直接说嘛，莫要用‘解酒毒’这三个字哄我。醉梦不驯的酒毒是解不掉的。那道长既然知道我的事，大概是卓神医的朋友吧。我就帮他一次好了。”
念一九见这人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四个帮手以得其一。
天色不早，她直接带着万千雪去找下一位。那人的辨识度也很高，提着鼻子没几步便找到了。
此人一身的狗臭味，叫花子打扮，正坐在花园中晒太阳。她的身边跟着一个抱着剑匣的清丽女子，脚边趴着一条干瘦的大黄狗。
这女人姓鱼，名褴褛，年纪与万千雪相当，都是二十出头。
‘鱼褴褛’这晦气的名字自然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家道中落后她自己改的。
她本是龙京皇城脚下的富商千金，十五岁前的生活可以说是大富大贵，家资巨万、堆金积玉、富埒陶白、挥金如土。
鱼家的富有，就连王公贵胄也感到嫉妒，连当朝皇帝都得闻一二。
五年前，皇帝向龙京旁的‘万佛山’众僧许愿，说是要出资翻新山中三十座寺庙，为每一座佛像镀上一层金箔，算是为皇后诞下麟儿的还礼。然而国库里根本没那么多银两。
于是乎，皇帝指着鱼褴褛她家的大宅院，治了个僭越之罪。不仅抄了她的家，还斩了鱼家全部男丁，女眷则是发配到边疆军营为奴，算是劳军了。
鱼褴褛前十五年的荣华富贵至此结束，一夜之间由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跌落为寻常军士的掌中玩物。
所幸，她命不该绝。
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曾有一名游方道士路过她的家门，看出了鱼大小姐的九绝根骨，想要收她为徒。
当时的鱼家大富大贵，自然不会将独女送给一个疯癫老道当徒弟，便让家丁将其赶走。
如今鱼褴褛遭逢家变，老道再次出现，劫了押解犯人的队伍，单抓着一只破烂布鞋打跑了全部官兵。
面对已经长成大姑娘的鱼大小姐，老道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女娃，要不要给老道当个徒弟。我这里正好有本适合你修炼的神功。”
老道口中的神功，名唤《褴褛功》。修习者将需持‘污衣戒’、‘不持金钱戒’。终生不能用钱买东西，不许保有财富，非污衣不得加身，不得穿鞋……
简单来说就是，一辈子只能当个女乞丐，不得作出与乞丐身份不符之事。
褴褛功修炼要就极高，需要修炼者拥有‘九绝根骨’，也就是除了‘十全根骨’之外最强的根骨资质。
不仅如此，功法还要求修行者必须经历过一次大起大落，命运极盛转衰。唯有此等经历，才能领悟褴褛功所要求的心境——污衣褴褛、笑看众生。
念一九和万千雪找到这鱼褴褛的时候，她可是一点儿也不乐呵，没有任何笑意，一脸无奈的坐在树下望着天，脏手搭在大黄狗的狗头上抚摸不止。
在她身旁，那个纤细柔弱的美丽身影着一袭白衣，正抓着剑匣一脸市侩的推销着里面的剑。这人正是雀五之前见过的炼锋氏族女子——红印。
这两个姑娘已经作伴多日，红印在两个月前的临原城发现了街边行乞的鱼褴褛。当时的褴褛姑娘因为打了几个骚扰她的乞丐，被官府的人刁难。
她害怕逃犯身份被发现，只好与官兵动起了手。
褴褛功是一套心法，以此心法运转拳脚招式，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效。
越是简单直接的拳脚功夫，在褴褛功的加持下越是威力强大。随便一拳一脚便如武神降世，一招一式都透着返璞归真的劲头。
遗憾的是，鱼褴褛不懂轻功，甩不脱官兵的追捕，只得站在原地静等官军越来越多。她倒是不恼不怒，更不急躁，将一套‘五步拳’打得虎虎生风。
要知道临原城可是有守军驻扎的，都是写常年剿匪缉盗的老兵。而五步拳只是书斋中文人学子们活动身子骨的功夫，只有健身功能，没听说有人用健身操杀敌的。唯独鱼褴褛做到了。
那群官军光天化日之下，在大马路上被一个女乞丐揍得人仰马翻，引来围观百姓一阵哄笑。几名武官见此情形只觉颜面无光，于是找了个台阶打道回府，放走了鱼褴褛。
当时，红印正在街边面馆抱着个剑匣吃面。见到褴褛姑娘揍人的模样，直接将一口面条吃进了鼻孔里，当即对着她施展相术，观看其未来功绩——果不其然，功绩斐然。
于是乎，红印找到了这位乞女，说什么也要送她一柄剑。可鱼褴褛需要坚守不持金钱戒，绝对不可以持有炼锋神剑这样的东西，自然好言拒绝。
于是，矛盾就这么产生了。
炼锋氏族每隔十年才会派一人入世赠剑，红印会被族长选中并不是因为她武功高强，又或者相术惊人。
她这人毫无战斗力，眼力马马虎虎，但是她有一项十分强大的特质——死缠烂打。
这位红印姑娘见对方不要，好说！她直接化作一条小尾巴，抱着剑匣跟在鱼褴褛身后，终日啰里啰嗦的行推销之事。
鱼褴褛能够凭借一套五步拳打退三百官兵，还脸不红心不跳，越打越精神，本事那是大了去了。可是面对红印这个女人，她毫无办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走，只好有多远躲多远。
红印则是欺负褴褛姑娘脚力糟糕，有多近贴多近。无视了她一介乞女身上的难闻味道，硬是跟着她从临原城来到了这食神山中。
要说褴褛姑娘作为曾经的富家千金，现役的乞丐，在整人这一块还是有点门道的。
她故意带着红印进了深山老林，自己抓河鲜、摸鸟蛋，吃得飞起。
红印的户外生存能力弱得不行，随身食水吃光后只好找一些看起来吃了不会死人的草叶子、怪蘑菇果腹。
没出几天，她便病倒了。拖着虚弱的身子，抱着鱼褴褛的大腿不让她走。
鱼褴褛狠下心来将她踹开，逃入山林，成功甩脱这烦人的小尾巴。然而红印并不认命。她拖着病体，口中咬着沉重的剑匣的绑带，在林中爬行。竟然就这么追了上来，在一处河边逮到了鱼褴褛。彼时的她浑身泥泞，虚弱不堪，身上满是伤痕，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至此，鱼褴褛算是彻底服气，投降认输。
“剑我是不会收的。如果你执意要跟，那就与我一起做个伴好了。”
放下这句话后，鱼姑娘把生病的红印夹在咯吱窝下，带她来到了扫云山庄。混吃混喝修养了几日后，差不多算是成功复原了。
有了精神的红印又开始不厌其烦的吹嘘着自己的三柄剑。她虽然不是最好的说客，却是最好的烦人精，折磨得鱼褴褛精神萎靡，后悔没有在山林中一棒子敲死她。无奈之余，她只好搂着山里捡来的大黄狗呆坐望天，假装身边聒噪的女人不存在。
某个强大无匹的通天算士算窥视到了这一番情形，于是写了一张纸条，上面还是只有短短一行字——持金钱戒不许，那三柄剑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