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剑歌行
字体: 16 + -

丽天

    诸葛稳见叶晓锋告辞离去,对着三叔深施一礼,便想要回折扇。

    不想三叔也不言语,手握折扇,低头饮酒。

    “三叔,若是心仪小侄的物事,定当孝敬,绝无二话。”诸葛稳急道“可此扇非我所有,实是伯囧之物。”

    “你三人坐下。”三叔端着酒碗,抬眼看了诸葛稳一眼道。

    张耀闻言,走到切近,缓缓落座。

    姚兴周方才见三叔低头不理,本欲告辞离去。此时刚想躬身施礼,却被诸葛稳拉住。

    三叔见三人落座,对姚兴周沉声道:“季兴兄可好?”

    姚兴周闻言低声道:“叔父安好,日前刚刚返京。”

    三叔笑了笑,拿起剑递与姚兴周道:“劳烦鸣岐将此剑带与季兴兄,只说是张三郎请其再为磨拭即可。”

    姚兴周接过剑,沉吟了一阵,起身告辞。诸葛稳见三叔有意支开他,未再阻拦。

    姚兴周离去,三叔展开折扇道:“清平,你在盟内多年,可知我名姓?”

    诸葛稳闻言说道:“三叔在京内广受敬重,无人敢直呼名姓。我倒是曾听克义叔讲起,三叔原本姓张。”

    三叔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原姓张,在家中行三。数年前到庆平城混世,人皆称我作张三郎。如今,人多称我为‘三哥’‘三叔’,这张三郎之名倒是无人再提起了。”

    张耀不知他这一番讲说是何意,沉默不语。

    “我家中兄弟三人,十余年前便失散了。两位兄长也不知流落到了何处。”张三郎黯然道“此扇正是我二哥之物。”说罢打开折扇,指向扇面上的淡淡尘土痕迹。

    张耀闻言一怔,诸葛稳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些并非尘土,而是用笔绘上去的。”张三郎顿了顿又道“这几个字是草书,要这样看。”说罢伸出左手食指在扇面上虚画起来。

    “日月丽天?”诸葛稳低声道。

    张耀闻言眉头皱起。

    “不错,这四字是说,日月依附于天,方能光照十方。”

    “三叔,侄儿虽读书不多,这个成语却是见过的,似乎并非此意。”

    张三郎瞪视诸葛稳道:“我说的是写字之人的本意。”轻叹了一声又续道:“我二兄写这四字时,对我说月如文臣,日为武职。。。”

    “那这天,莫非指的是天子?”诸葛稳打断道。

    张三郎闻言转身在他头上凿了一个暴栗道:“民心为天。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张耀闻言道:“此扇是我恩师所赠。先生若是喜爱,不妨拿去。”

    张三郎闻言转过身,肃然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留下此扇,并无他意,只是忧心二兄安危,想问问此物的来历。既然此扇是伯囧恩师所赠,不知伯囧的恩师姓甚名谁,如何模样?”

    张耀也不便隐瞒,据实相告。

    “近日听闻庆云书院夜间被袭,不知那位元先生。。。”张三郎神色似乎有些紧张。

    张耀闻言心中有些惊奇,便将周宾夜袭书院,元好古身死之事粗粗说了一遍。

    张三郎不再言语,颤抖着手,拿起酒碗一饮而尽。待张耀将事情分说完毕,将折扇递入张耀手中,又说道:“今日有些困倦,恕不远送了。”说罢,俯身将头埋入臂间,似乎便要睡去。

    张耀见状,起身告辞。一旁诸葛稳有些疑惑,上前查看,却听到轻轻的鼾声响起,当下不再迟疑,与张耀一同离去。

    二人走了多时,屋内鼾声渐息,只有桌上的花生在轻轻颤动着。

    张耀与诸葛稳走在庆平城中,看着沿街的店铺,不禁轻声问道:“清平,你手上还有余钱么?”

    诸葛稳闻言疑惑道:“伯囧,你才向岐哥借了五两银子,午间那顿饭有二两银子便够了,不是还余下三两么?”

    张耀也不隐瞒,将赠钱之事直言相告,只是未提周宾的身世。

    “伯囧你也真是,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同窗也要看顾。”诸葛稳说着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道“岐哥的积蓄都在这里了。”

    “我想买些糕饼,去北邙山探望元老。”张耀低声道。

    诸葛稳轻叹了一声,拉着他走进一间糕饼铺中。两人花二两银子买了五样糕点,诸葛稳又问掌柜要过一个纸包,从五份中各挑出几块放到一处报好。而后对张耀道:“伯囧,这些糕饼算我请你的。”说罢,将纸包塞入张耀怀中,拉着他一同离去。

    未时将过,张耀与诸葛稳匆匆来至神策府门前,却见姚季兴从公事阁中走出,往门前行来。二人赶忙上前见礼。张耀说是还有要事,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叔父,此事将军当真应允了?”诸葛稳有些激动道。

    姚季兴点点头,从怀中掏出表文,递与诸葛稳。

    诸葛稳接在手中打开,见到那神策将军的印鉴,心中一凛,细细读了起来。

    “伯囧有何要事,走的这般匆忙?”姚季兴低声问道。

    诸葛稳头也不抬,声音有些颤抖道:“府中北邙山上看山的一对祖孙对伯囧有恩,他今日要前去探望。”

    姚季兴闻言,往公事阁后北邙山望去,却见山间林木纷杂,掩映着一件粗陋的木屋。

    北邙山上,木屋中,沉香狼吞虎咽地吃着糕饼。

    “伯囧,有心了。”元方听到沉香一阵轻咳,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递与沉香,一杯放到了张耀面前。笑道:“不知伯囧的内功如何了?”说着,拿过一个布垫,对张耀示意伸手。

    张耀也不推辞,捋起袖子,将手腕放到垫上。

    元方伸出三指,为张耀把脉。

    “嗯,保养得不错。如此下去,性命无忧。”元方低声道。

    张耀有些犹疑道:“元老,此功甚为邪异。不知如何做可免于吸纳他人功力?”

    元方闻言沉吟道:“此功练至三重,气旋充融丹田,以手拿住他人自可吸纳内力引为己用。若要免于此事,便不可近身缠斗。”

    张耀闻言沉默不语。他修习《十翼》,唯有内功、拳脚、擒拿三项堪称精通,其余兵刃、身法等技艺实在粗疏。

    元方见他神色为难,笑道:“伯囧背后之剑,可否借老夫一观?”

    张耀闻言,解下背后曦景剑,放到桌上。

    元方将剑抽出,抬手用衣袖细细擦拭,端详了一阵。低声道:“伯囧稍待。”说罢,走入里屋。

    一旁沉香见他离去,伸手就要拿起曦景剑。

    张耀赶忙将剑插回鞘内,手扶剑柄戳立在地上,递到沉香身前。

    沉香见他拿起剑,本有些生气,此时看剑柄递到身前,笑着接过。不想曦景甚重,沉香刚一拿住便要栽倒。

    张耀急忙扶住沉香,另一手将剑柄捞入手中。

    “香儿,你去找根木柴来,我为你削一柄木剑。”张耀笑道。

    沉香拍手笑笑,走出了屋门。

    不多时,元方从里屋走出,将一册旧书放到了张耀手中道:“这是一本剑谱。谱内剑法名唤潜龙,是一门双手剑术。名目取的是‘龙之腾也,必潜乃翔’之意。此剑剑势中正沉稳,倒也不需内力辅助。伯囧内功难以运使,恰合此道。”

    张耀赶忙起身想要推辞。此时却听房门轻响,沉香拿着一根木柴走入屋内。

    啪嗒一声,沉香将木柴放到张耀身前,笑道:“张哥哥,木柴找到了,给香儿做剑吧。”

    元方见状笑笑,走入厨下预备晚饭。

    张耀将曦景背在背后,拿起木柴走向门外。

    来到门前,张耀让沉香走远些,抽出雁翎刀先将木柴剖为了三片。而后取过一片,手执刀背刻成条状。

    刻好了木条,张耀细细的端详一阵,见木纹还算直顺,挥刀刻出剑锷与剑柄。又将木剑戳放在地上,挥刀削出了剑身的形状。

    “香儿,家中有砂纸么?”张耀看着已然初具剑形的木条道。

    沉香看着木剑,脸上全是珍爱,闻言高声道:“有,我这就去取。”说罢转身进屋,不多时,取出一大张砂纸,交到张耀手中。

    张耀见砂纸甚大,用刀裁下了一小片,两指捏住砂纸,在剑柄上细细擦拭。

    盏茶时分,剑柄擦拭干净,张耀入手试了试,见柄间没有木刺,又拿起砂纸擦拭剑身。

    过了良久,一柄木剑做完,元沉香接入手中,兴奋地左挥右砍。

    张耀见他兴高采烈,拿起一根枯枝与他喂招。

    元方做好了饭食,推门出屋。却见元沉香挥动木剑,正与一旁坐于地上的张耀玩闹。他不忍出声打搅,静静地望着二人,神色却不由的露出几分忧愁。

    又过了多时,日头将要落山。元沉香收起木剑,插在腰间。

    张耀领着他来至屋门前,却见元方站在门口,似乎已来了许久。躬身见礼道:“元先生,我先告辞了。”

    元方闻言笑道:“伯囧,天色已晚,不如留下,一起用饭。”

    张耀沉吟道:“府中自有饭食,今日便不再叨扰了。”

    元方心知他为了克制轮转功,食量渐大,此时怕将祖孙二人的口粮吃完,不好意思留下用饭。不再强留,只说让他稍待。

    不多时,元方将潜龙剑谱拿出,塞入张耀手中道:“伯囧,勿要推辞。”

    张耀闻言只得将剑谱握在了手中,躬身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一旁元沉香有些气喘,也不言语,静静地望着张耀下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