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剑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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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

    张耀与周乙未穿过正堂,看到堂中仅有那对母子坐在桌旁。柜后也不见王掌柜的人影。

    张耀随着周乙未来到楼上,只见王掌柜与厨子王百味站在客房门前,望向屋内。

    “王掌柜,怎么回事?”张耀低声喊到。

    王掌柜也不言语,对他摇了摇头。

    厨子王百味回过头,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微微闪身,让出一条通路。

    张耀走到门前,向房内看去。

    只见郝仁脸上血色尽褪,盖着棉被,卧在床上。朱臻坐在床边,掀起他的眼皮检视着。

    方百川抱臂立在朱臻身侧,双眉拧起,低着头看着朱臻一番动作,并未留意到张耀。

    朱逍遥背对着门口立在床尾,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郝仁那二位保镖其中一位坐在床尾,望向朱臻,目光却有些呆滞。另一位似乎是宿醉方醒,坐在桌旁,以手扶额,一脸的惶惧之色。

    朱臻检视完郝仁的面目,掀起棉被,只见被中沾满了鲜血。

    方百川抬起头,看到张耀来了,对他点头示意。

    “无关人等出去!”方百川低喝一声,走到张耀面前“伯囧,看住大门,不能放走一人。”说着转身站在了门旁。

    郝仁的二位保镖齐齐轻叹一声,走出房门下楼。

    朱臻抬起头对朱逍遥轻轻颔首,朱逍遥转身下了楼。

    张耀尾随着几人急急下楼。

    方百川看了门外几人一眼,关上了房门。

    王掌柜,王百味,周乙未三人见房门关闭,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下了楼。

    张耀走到门口,将门外的扫帚拿入门内,又将大门关上,便在门后扎起马步,开始挥拳。

    王掌柜走进柜台之后,神色似乎有些惋惜。

    王百味返回了后堂,应是去准备早饭了。

    周乙未一脸恐惧,行至门前,对张耀说道:“老驴,亏你还有心思练拳。”见张耀停下手脚,闪到张耀身后插上了门栓。

    “出了这等大事,那位高公子怎么没有动静?”周乙未脸色一变“不会也。。。”话未说完,便急急向楼上的客房跑去。

    张耀见他离去,也不言语,仍是拉开架势一拳挥出。

    过了一阵,楼上响起几声低喝,又过了盏茶时分,周乙未悻悻地走到张耀身前。

    回“行了老驴,别练了,别练了。”周乙未似乎有些烦躁“没讨得好来,倒挨了顿骂。”

    张耀停住手脚,微微一笑道:“未哥,怕是你未打招呼便冲入了房内吧?”

    周乙未面色微红说道:“别提了,一片好心倒惹了一身晦气。”

    提到“晦气”两人面色都是一变,想到了身死的郝仁。

    想起昨夜还一同饮酒的郝仁,今日便死在了房中,张耀不禁心下黯然,扭头望向了门外。

    周乙未循着张耀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了两扇门板。

    门外北风呼啸,一片白地绵延而去,看不到尽头。

    时近晌午,方百川立在正堂中,王掌柜在柜后站定,周乙未拢着袖子倚靠在柜尾,其余人三五成群围各自围坐在桌前。

    方百川掏出腰牌说道:“我乃凉州捕快,早前已告知各位。”

    “诸位想必已知,客栈中发生了凶案。据我所查,昨夜大雪,今晨雪中并无可疑的痕迹。所以作案者应在诸位之中。”方百川收起腰牌,抱拳拱手道,“烦请各位在店中多留几日,待事情查清后再行离去。”

    这时,那身着白衣的高公子眉毛皱起道:“此地据清河不远,既然发生了凶案,何不通报清河县?”

    方百川见这白衣公子神色傲慢,也不恼怒。笑道:“若要上禀清河知县,需派人前去。雪路难行,一日之间,难以返回。况且各位皆有嫌疑,这前去禀报的人选。。。”

    方百川看了看张耀。

    高公子冷哼一声,显然心疑张耀,不愿他前去。

    方百川微微一笑道:“心斋先生的尸身,卓然先生已查验过,详情便请卓然先生来讲。”

    方百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朱臻从座位上站起,方百川走到张耀身侧坐下。

    朱臻行至堂室中央站定,清咳了两声说道:“想不到客栈中竟发生了这等事。心斋先生亡于昨夜,约莫戌亥时分。观他胸腹间的伤处,应是死于一种奇门暗器之下。那暗器劲力极强,断非徒手所能打出。应是纳于某种机关之内,按动机括,数十根细针一齐发出。那细针入体之后,随血脉而走,故而伤口中残留极少。据老夫所知,与此相符的,唯有一种暗器。”

    朱臻顿了顿说道:“碎星针!”

    听到“碎星针”之名,郝仁那对保镖霍然色变,犹豫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堂中众人犹在,两人并未出声交谈。

    张耀也是一惊,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碎星针。

    那对母子神色茫然,似乎从未听说过什么“碎星针”。

    高公子神色未变,只是握紧了手边的木剑。

    王百味坐在张耀身侧,有些昏昏欲睡。同桌的方百川似乎早已知晓此事,并未动容。

    朱逍遥面上似乎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朱臻拱了拱手,走回了座位上坐定。

    方百川站起身,拱手道:“烦请各位暂且回房,我将逐位查问昨夜之事。”

    在座的众人陆续离去,张耀见王百味站起身,也欲离去。不想方百川伸手拉住了张耀道:“伯囧,你随我来。”

    此时堂中众人都已离去,唯有王掌柜、周乙未二人未动。

    方百川向王掌柜要来了笔墨纸砚,交到张耀手中说道:“伯囧,我来查问,你来笔录。”说完便领着张耀上了二楼。

    两人来至二楼西侧末尾的客房,方百川拍了拍门,见无人应答,料想朱逍遥应是在朱臻房内,便回身走到旁边的客房,轻轻敲了敲门。

    房门打开,只见朱逍遥立在门内,朱臻坐于桌旁,已沏好了四杯茶。

    “例行公事,卓然先生与朱兄请勿见怪。”方百川笑了笑,便走入门内。

    四人分宾主落了座,朱臻略一沉吟道:“逸之,你暂且回房。”

    方百川未等朱逍遥站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例行公事而已。逸之兄一片孝心,便留下吧。”

    朱臻见方百川如此说,点了点头。

    “卓然先生似乎对查案颇有心得,”方百川笑了笑道“不知对此案有何看法?”

    “不过是早年学过些勘验尸身的手段,方捕头见笑了。”

    “还请卓然先生赐教。”

    朱臻见他如此说,不再推辞,说道:“依老夫看,此案着实有些古怪。心斋先生房门虚掩,若非那吴铁心见他未醒前去查看,我等断难发觉心斋先生已然身死。”

    吴铁心便是那郝仁的保镖之一,另一人名叫吴铁胆,乃是其弟。

    “若说嫌疑最大的,那便是吴氏兄弟。”朱臻沉吟道“但若说他二人见财起意,谋害心斋先生,在这客栈中动手,又惊动了四邻,未免太蠢。”

    “况且,那凶犯既已谋害了心斋先生,为何又要将棉被覆盖其身,着实有些难以索解。”

    方百川听他如此说,大生知己之感,疑惑道:“老先生说的是。那凶犯谋害心斋先生的缘由,确实引人深思。”

    “若是为财,那吴氏兄弟便应将之带到僻静隐蔽之处,再行动手。若是寻仇,这客栈中人皆是萍水相逢,又能有何仇怨?”

    朱臻微微一笑说道:“方捕头莫不是忘了,昨夜我曾与心斋先生起了争执?”

    “老先生说笑了。昨夜心斋先生言语间虽有些冒犯,也不过心急情切而已。老先生岂会因此痛加毒手?”方百川双臂抱胸沉吟道:“若是仇杀,这前尘旧事难以查探。我左思右想,还是从凶器上入手为好。”

    “据老夫所知,那碎星针本不甚大,这偌大的客栈,怕是不好找寻。”朱臻端起杯,喝了一口茶。

    “方才老先生提到碎星针时,言语间似有未尽之意。”方百川见朱臻并未接话,续道“吴氏兄弟听闻碎星针之名,颜色突变,此事定有内情。”

    朱臻笑笑,瞥了张耀一眼,方才说到碎星针时,这张耀神色有异,方百川却故意不提。

    “来,请用茶。”朱臻端起茶杯饮尽了杯中水。

    方百川将茶水一饮而尽,问道:“伯囧,你可曾听闻过这碎星针?”

    方才张耀见两人商议,并未动笔,此时放下笔道:“在书院时曾听先生讲过,据说此物威力极大,中者立毙,死状凄惨。今日一见,与先生所说倒有些差别。”

    朱臻笑笑说道:“江湖传言而已。威力极大倒是真的,死状甚惨却未必。此针若打中要害,确是中者立死。但若打中他处,可用内力迟缓发作,再行救治,可保性命无虞。”

    朱臻说着,边将几人喝干的茶杯拿至身前。“此针用过一次便需重新装填,那针筒精巧繁复,装填不易。一日之间,断不能施放两次。”朱臻说着又从茶盘中拿出一个空杯。五支茶杯放在身前,朱臻笑了笑说道:“这碎星针天下仅有五支。”